等方如玉和元應問離開後,阿蘅才看向身旁的謝淮安。


    有過共同的經曆,她和謝淮安應當也能稱得上是朋友了。


    想起上次分別前夕,未曾說出來的話,阿蘅就對謝淮安說:“你想要現在就往聚會去嗎?倘若不急的話,為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天?”


    謝淮安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阿蘅會說出這般的話。


    錯愕的表情隻是稍縱即逝,他甚至不曾深思,就已經答應了阿蘅的話。


    園中領路的侍女,將他們帶到湖邊的八角亭中。


    湖水是流動的活水,而一牆之隔的院落便是書院先生舉辦聚會的地方。


    依稀能聽見有人說笑的聲音,雖聽不清所說的話是什麽,但能聽出在場的人興致都很高。


    阿蘅卻是興致缺缺。


    她倚在亭邊的護欄之上,將手中的糕點碾碎後拋入湖中,看著遊魚爭先恐後的上前爭搶著那一點糕點渣。


    分明是眼前之人先提出的邀約,可坐下之後,一言不發的也是她。


    謝淮安不免看向守在亭外的侍女。


    是因為有他人在場,所以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麽?


    考慮到兩人的認路能力,謝淮安到底沒有說出讓侍女直接離開的話,盡管他已經知道兄長等人就在一牆之隔的庭院之中。


    隻是此處並非他們自己家,身邊留下主家的人,總比獨身一人要好得多。


    “你想聊些什麽?”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既然阿蘅沒有先行開口,謝淮安就自己先說話了。


    總不能就這樣坐下去,一直到聚會結束吧!


    阿蘅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迴事。


    在同謝淮安說話之前,她尚且還是好端端的。


    坐到八角亭之中後,阿蘅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有種想要諸事不管的衝動。


    將手伸出護欄外,她來迴拍了兩下,等掌心的殘渣都落進湖中,緩和了心情後,再次看向謝淮安。


    “你那天迴去之後,就再沒迴過書院,我聽人說,你被打得下不了地,是真的嗎?”


    把流言說到當事人麵前,求證真相。


    其實並不是什麽恰當的行為,尤其是阿蘅這種直接了當的問法,很容易讓對方下不了台。


    謝淮安則是笑出了聲:“現在的流言都這麽不著邊際嗎?我爹他們怎麽舍得打我!”


    阿蘅偏頭看他。


    很疑惑他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難不成是因為他眼中打人的標準與旁人不一般?


    阿蘅很認真的指出了他的錯處:“那天在溫家別院之中,你爹就甩你耳光了,我是親眼看見的,當時你的嘴角都流血了!”


    小姑娘較真的模樣,讓謝淮安嘴角的笑意變得有些抽搐。


    別院中事,他自然記得十分清楚,但人總是會在特定的情況下,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我爹他……那時隻是以為我做錯事情,擔心惹到你家人不高興,才想著在你們發火之前,先打我一頓。”他又笑了笑,隻是這次的笑意在阿蘅的眼中有些虛假。


    隻聽他繼續說道:“畢竟我爹都已經親自動手,而且我看上去又挺慘的,其他人肯定就不會再那麽生氣了。”


    “可是,可是……”


    阿蘅本想用自己來舉例,不管她做錯什麽事情,她的親人都不會動用體罰的方式來教訓她,而是很用心的和她說道理。


    然而這樣一說,聽上去又像是在炫耀。


    暫時找不出其他範例的阿蘅,隻能氣鼓鼓的說:“可是當父親的難道不應該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嗎?他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你呢!”


    很天真的一個小姑娘。


    她眼中所見到的世界肯定都是最良善的一麵。


    謝淮安想到自己在家的這些日子裏,被父親帶著走過的那些地方,還有說過的話,心中不由得感慨道。


    京都城是天子腳下,卻依舊存在很多黑暗的一麵。


    有些人在黑暗中死去,也有些人在黑暗中生不如死的苟且偷生著。


    而他與阿蘅曾經就險些淪為那些人之中的一員。


    他說:“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善待自己的孩子,而且相信我,我爹就打過我那麽一次,還恰好就被你看了個正著。”


    謝淮安對阿蘅保證道:“雖然傳聞總是會有所誇大,但我父母還有兄長對我確實是仁……對我很好,非常好,相當好!”


    他是看出來了。


    阿蘅不知出於何種緣由,就很關心他的家庭關係是否和睦,生怕他爹會時常揍他。


    但別院那次真的隻是個例,是不能當做慣例來說的。


    雖然謝淮安改口很快,但阿蘅還是聽出了一個音。


    ‘仁’字開頭……


    是仁至義盡嗎?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便被亭子邊的侍女給打斷了思路。


    “謝公子,溫姑娘,白馬書院的聚會已經開始了,你們要現在過去,還是繼續在此處小坐片刻呢?”


    謝淮安看向阿蘅,挑眉問道:“我看他們應該都已經到了,要不現在就過去?”


    ……


    等阿蘅與謝淮安從小院中離開後,湖畔對麵的樹叢後走出了一個人。


    段瑜之雖然也在白馬書院進學,但他前些日子請的假太多,與同窗相處的時間變少,關係不知不覺間也就疏遠了許多。


    他今日一早便趕往園中赴會。


    然而到了地方之後,卻沒能找到幾個相熟的好友。


    其他不熟悉的人,他又不想跟他們湊堆。


    在聚會之中行單隻影的感覺並不好受,他便在問過園中侍女之後,到了一牆之隔的庭院中稍作歇息。


    來時他雖瞧見了八角亭,但沒過去,而是在樹叢之間憶起往昔。


    溫桓從前的時候,也會帶阿蘅參加一些聚會。


    可阿蘅一向不喜歡同陌生人打交道,每次都會同他一起找個角落,隻他們兩個玩耍。


    倘若他今天是與阿蘅一道來的,現在肯定也會被阿蘅拉到這裏來的吧!


    段瑜之才做出了個假設,正準備從樹叢出來,去門口等著阿蘅。


    誰知就瞧見阿蘅帶著一個黑衣少年走進了八角亭。


    有樹叢的遮掩,他自然不必擔心被人發現蹤跡,便隻遠遠的望著亭中的兩個人。


    湖畔到八角亭之間,隔得距離確實有些遠。


    但他還是看出阿蘅與黑衣少年關係匪淺。


    所以阿蘅要與他絕交,就是因為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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