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爺說的話,未免有些過火。


    其他人要麽被那一巴掌給驚住了,要麽就被謝老爺的話給震住了,唯獨阿蘅衝上去,帶著一股子義無反顧的氣勢擋在了謝淮安的麵前。


    從前她總是聽阿兄說,謝家是如何寵溺他們家的小少爺,可眼下看來,分明是名不副其實。


    在阿蘅看來,不管是謝家大少爺謝淮寧,還是現在見到的這位謝老爺,他們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那種會無緣由的寵溺孩子的人,倘若他們真的是會寵愛孩子,又怎麽會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先動手!


    打孩子的父親怎麽能算是好父親呢!


    阿蘅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像極了虛張聲勢的幼獸,明明心底已經害怕到極點,卻還是固執的擋在身後人的麵前。


    她放在身側的手,緊張的捏成了拳頭,大聲的道:“謝伯父,您不應該那樣說謝淮安的,從段家宴席上走掉,本來就是我先提出來的,與他無關。即便是,即便是後來沒能迴去,那也隻是因為我們不認識路,才會走錯的,他……謝淮安他沒有想要拐帶誰,也沒有做錯事情,您…您不應該打他的!”


    小姑娘說話時挺直了脊背,雖然偶爾有些斷斷續續,但也還是完整的將話給說全了。


    沒有人想到阿蘅會站出來為謝淮安說話,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很是怪異。


    謝淮安忽然被打,眉眼之間的陰鬱不自然的浮現出來,使他看上去格外的危險。然而當阿蘅擋在他麵前之時,他的眼中又生出一抹光,頃刻間,便將原先的陰鬱一掃而空。


    他擦掉唇角的那絲血跡,有些抽痛的咧了咧嘴角,爾後輕輕拍了拍阿蘅的肩膀,說:“你別擔心,我爹……他也是為了我好。”


    如果說先前看到謝老爺打人,阿蘅就很是震驚的話,那當她聽見謝淮安如是說之時,她的詫異就已經溢於言表。


    瞪大了雙眼,阿蘅眼露驚恐的看向身後的謝淮安,他是怎麽能將如此的行為稱之為善意的呢?


    明明是在做著傷害他人的事情,卻還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即便是真心實意又能如何,傷害都已經造成了,真心實意又能值幾個錢呢!


    正當阿蘅想要與謝淮安再理論一番時,卻聽見謝淮安小聲的對她說:“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等小事還是等下次再說,好不好?”


    同守衛邊疆相比,父子關係確實應當算是小事。


    可有些事情並不應該這麽比較的。


    阿蘅抿了抿唇,看著謝淮安破裂的嘴角,很不開心的說:“才不是小事呢!謝淮安,你……哼!”


    小姑娘已經氣鼓鼓的跑到一旁去坐著,背對著謝淮安他們,用具體行動宣示著自己是真的生氣了。


    謝淮安掃視著空曠的垂花廳,深刻認為此處並不是個說秘密的好地方,轉身朝溫老太爺鞠了躬,認真的道:“垂花廳的窗戶太多,我們能否到您的書房中詳談?”


    十來歲的小少年學著成年人的模樣說話,讓人瞧著總會不由自主的露出幾分笑意來。


    可這會兒溫老太爺看著謝淮安,又看了看自家還在生著悶氣的小姑娘,二話不說的將人都給帶到了書房去。


    至於那位府醫,他早在瞧見謝老爺打兒子的時候,就偷偷跑迴偏廳去了。


    世家的事情,還是少摻和進去的好。


    阿蘅雖是生著氣,卻也沒忘記跟著他們一起走,換了地方,她是照樣生著氣的。


    進了書房,關好門窗之後,謝淮安從懷裏掏出了三塊金子來。


    當他將他與阿蘅失蹤後的經曆,尤其是在山中的那一段詳細說來之後,書房眾人的反應不一而足。


    平日裏別人隨口說句話都能想到七拐八彎的溫三老爺,這會兒是什麽也不想,也顧不上自己沒來得及打理的衣裳,徑自衝到阿蘅的麵前,盯著小姑娘左看右看,一時情緒激動的險些要落下淚來。


    “阿蘅,阿蘅你往後再不能一個人出去了,我看白馬書院你也不要去了,咱們以後就在家裏讀書可好,爹爹就算再忙,擠出時間來教你讀書也是可以的,實在不行,咱們就將先生請迴家裏來,阿蘅你看可好?”


    聽到溫三老爺這麽說,阿蘅連生氣都顧不上了。


    她為了能到白馬書院去,可是花費了很大的努力的,而且她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怎麽能就這麽離開書院呢?


    絕對是不可以的。


    阿蘅踮起腳尖,學著父親往常的樣子,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這不是沒事嗎?爹爹你不要擔心啦,還是多注意一下要緊事才行呀!”


    溫三老爺搖了搖頭,說:“其他的事情,哪裏能有阿蘅重要!”


    阿蘅下意識的看向謝淮安,誰知謝淮安也在看她,而且他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思,竟然對阿蘅笑的可開心了。


    白擔心這人了。


    還以為他看到這邊的父女情深,會聯想到自身,從而一蹶不振。


    現在看來,果然是她想多了。


    金礦和那兩人的事情說出來之後,在場的其他人是半信半疑,主要是不敢相信謝淮安與阿蘅的運氣會那麽好,不過是個躲雨的功夫,不僅聽到了驚天大秘密,可能威脅到他們生命安全的人,還被天降雷電給直接劈死了,聽上去未免太像是市麵上那些二流話本子之中的情節了。


    謝老爺問:“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其實他更想問謝淮安是不是故意編出話來誆騙他們,不過鑒於旁邊還站著個正生悶氣的阿蘅,他覺得自己的問話還是再委婉一些的好。


    謝淮安就差賭咒發誓,來以證清白了。


    他說:“昨兒個我哥帶我去段府的時候,我身上可什麽都沒帶,要是我說的是假話,那這三塊金子又作何解釋呢?您別不信我,倘若你們真的不信的話,我也可以帶你們去那座山上看看,別的不說,被雷劈中的那棵樹,肯定會一直在的。”


    “不,你不可以。”阿蘅從自家父親背後探出頭來,看向謝淮安的眼神中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她真的很想拎著謝淮安的脖子問他,他難道真的忘記自己是怎麽從段府一直迷路到城外的了嗎?


    他到底是哪裏來的勇氣,認為自己還能擔當帶路的重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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