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總是會因為一時意氣而做出些令人費解的事情來。


    阿蘅原以為自己經曆了那番漫長的夢境之後,便不會再有那麽多的少年意氣了,然而等事到臨頭,她這才明白旁觀者與親身經曆者到底還是不同的,不管平時如何克製自己,那股子少年意氣也隻是暫時藏了起來,而並非完全消失。


    麵對眼前的山,她心中也不免生出‘早知如此,悔不當初’的當初的念頭來。


    謝淮安聽到阿蘅的話後,便停下了腳步。


    見氣氛開始變得沉悶,他迴頭看了阿蘅許久,終究是垂下頭去,低聲道:“我們確實走錯路了,是我……”


    眼見著謝淮安似是準備開口道歉,阿蘅連忙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山與山之間遠遠看去,大體也是相似的,畢竟我們對城外的路也不熟悉,走錯了也很正常。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呢?我們總能找到正確的路,然後迴家的,你說,是吧?”


    本就不是謝淮安一人的過錯,先前阿蘅也是讚同他的想法的。


    既定的事實,是不會因為結果的錯誤,就發生改變的。


    大概是因為謝淮安還是個少年,平日裏又很喜歡看一些寫著俠客事跡的話本,為人處世的風格也是想著俠客風範靠近,一旦遇到那些看上去比他弱小許多的人,尤其是兩者之間出現了矛盾,他總會率先示弱。


    是出於同情,也是出於負責。


    突然被打斷了話,謝淮安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的鬱氣,可當他聽過阿蘅的話,絲絲縷縷的鬱氣就立刻煙消雲散了。


    “是,我們總能找到正確的路。”他重複著阿蘅的話,很快就又打起精神來,“這座山不是我們要找的山,再往山上去,恐怕也找不到涼亭躲雨。不如我們去山穀裏碰碰運氣,往山穀裏走,要比上山容易多了。”


    往山穀裏去,眼前就有一條小路。


    若是想要繼續往山上去,就得從雜草叢生的樹林之間開辟出一條新的路來,選擇哪個更為恰當,自然已經是一目了然。


    雖然麵前確實有一條小路,但是這條路看上去也不是那麽的好走。


    小路兩旁的雜草足有成年人的小腿高,在無人打理的情況下肆意生長,時不時的便有幾株雜草橫檔在路中央,草叢中偶爾還會傳出幾聲蟲鳴,誰也說不清小蟲子們都藏身何處。


    如果是在段府住了將近四年的溫如故,能讓她害怕的東西已經幾乎是不存在的。


    可阿蘅不行。


    她害怕的東西有許多,草叢裏看不見身影的小蟲子們就是其中之一。


    謝淮安都已經走出好長一段路,阿蘅還在後麵小心翼翼的踩過攔路的雜草,生怕裏麵會突然跳出一個大蟲子。


    善泳者溺,這句話放在許多場合都是極其適用的。


    阿蘅在行走之間已經是足夠的謹慎,卻還是預防不了意外的發生,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如此大的動靜,走在前麵的謝淮安自然也都聽到了。


    他連忙轉迴到阿蘅的身邊,正當他準備將阿蘅扶起來時,突然瞧見阿蘅手邊的那兩塊石頭很是不一般。


    單手將阿蘅扶起來之前,他還特地將那兩塊石頭給撿了起來。


    阿蘅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一抬頭就瞧見謝淮安手上的兩塊金子,頓時震驚了。


    “你哪來的金子的呀!”她疑惑的問道。


    謝淮安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還是很不錯的,即便是找了一上午也沒有找到迴家的路,可他扶個人的功夫就撿到兩塊金子,估摸著約有五六兩的樣子,這算是否極泰來麽!


    他平日裏也不缺銀錢,可家裏的錢跟自己白撿到的金子,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阿蘅正準備看看謝淮安手裏的金子時,忽然又想起剛才害得自己摔跤的那塊石頭,她低頭看向藏在雜草堆裏不引人注意,連累的她一腳踩上去的石頭,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給咽了迴去。


    被雜草遮住一半模樣的石頭,在烏雲密布的天氣中,閃爍著金子般的光芒。


    阿蘅呆呆的說:“是我看錯了吧,不然怎麽會有那麽一大塊金子在雜草裏麵呢?”


    謝淮安聞言看去,果然在阿蘅方才摔倒的地方又撿到了一大塊金子,拳頭大小的金塊,分量十足。


    平白撿到金子是好事。


    可接二連三的撿到分量十足的金塊,就很值得懷疑了。


    謝淮安將三個金塊都揣到懷裏,轉身拉住阿蘅的衣袖道:“要不這山穀,我們還是不去了吧!也沒聽說過京都城外有金礦,偏偏這條路上卻有兩三塊金子,不用想也知道其內肯定大有問題。我們兩個加在一起,真遇到壞人,連逃跑都很費勁。”


    他是想要以理服人,卻也還顧忌著阿蘅的自尊心,沒有把阿蘅是個拖後腿的事實說出來。


    阿蘅點點頭。


    明知前方有危險,還硬著頭皮往裏衝,那不適合現在的她來做。


    天上的烏雲變得更加密集,阿蘅已經感覺到有細小的雨滴隨風飄落下來,剛才就有一滴雨落在了她的眉心。


    “去山上找個避雨的地方吧,雨已經開始落下來了。”阿蘅向前攤著手,感受著雨滴落在掌心中央的冰涼觸感,心裏開始有些慌張。


    年前的時候,她就是因為一場小雨,才一連病了好幾個月。


    現在才剛好了些,馬上就又要淋雨了,而且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家,她是真的挺擔心自己會再病一場。


    山上的路並不好走,用來躲雨的地方也並不好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擔心阿蘅會再摔倒,謝淮安已經不再是走在前頭,而是與阿蘅同行。


    兩人並排走了一會兒,謝淮安就喊住了阿蘅:“你看前麵那個陡坡怎麽樣,上麵那棵樹的樹**茂盛的,在樹下躲雨應當是可以的。”


    山坡上的樹,樹葉確實挺茂盛的,可樹根處的蟲子也很茂盛。


    不說阿蘅,就是謝淮安看了也覺得很惡心。


    他們兩個都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主,隻得繞過陡坡,再去找其他能避雨的地方。


    阿蘅同謝淮安已經走出去有一段路了,入目的皆是才冒出嫩芽,根本不能用來避雨的樹木,她不由得又迴頭看了一眼,倘若那棵樹下麵沒有蟲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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