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麽!


    阿蘅眼中放空,原來她曾經與段家的人這般親近過嗎?


    連常嬤嬤也認為段夫人的邀請會讓她高興呐。


    從前阿蘅就曾聽說過人心易變這句話,然而她不曾想到,有些人一旦變化,就尤為可怕。完完全全的與過去判若兩人,叫人很難說清從前與現在,誰真誰假,又或者兩個都是假的。而她不配被那些人真心相待。


    “嬤嬤,我……”不大想去。


    她的話還不曾說完,便聽常嬤嬤笑嗬嗬的說:“我方才從夫人院子出來,聽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讓姑娘與段家少爺結親呢!”


    段家的少爺有許多個。


    能被常嬤嬤這般光明正大說出來的卻隻有段瑜之。


    一個從前阿蘅見了便覺得歡喜,如今哪怕隻是聽到他的名字,都會惡心反胃的家夥。


    定親從來不是說說便成的,阿蘅在夢中所見,她與那段瑜之雖是自幼指腹為婚,可真正的定親禮卻是在兩年後,她十三歲那年。不論夢真夢假,隻要有夢境橫貫在那兒,阿蘅今生今世都不會再想要嫁給段瑜之的。


    撇開段瑜之不談,她對段府也沒什麽好感的。


    溫如故十六歲嫁給段瑜之,便始終住在那座小院裏,段瑜之欺騙她,汙蔑她,段府上下又有哪個不知,哪兒不曉!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會為溫如故說上半句好話,誰都說溫如故狼心狗肺,在父母屍骨未寒之際,便為著一己私情脅迫段家娶她。


    可他們從不說,是段瑜之先說要娶她的。


    是段瑜之說隻要她嫁給了他,他們便是夫妻一體,溫家的人膽小怕事,不願去查溫桓的死因,等他們成為夫妻時,他自會用段家的人幫她查。


    他還說溫檸失了父母兄長,唯一的姐姐也要嫁與他人,徒留他一人在溫府,必然會被人欺負的。他便許了溫如故,帶溫檸一並入段家。


    段瑜之從前說的話有多好聽,後來做的事就有多惡心。


    段家的人亦是如此。


    阿蘅迴過神來,忽然想到倘若沒有夢中之事,她此刻應當與段家人還是十分親近的。現在她不願意與段家人再有牽扯,自然是要尋個理由與那段瑜之,徹底地一刀兩斷才是。


    她會努力克製自己,不讓自己因為夢中之事而去仇恨,甚至是報複段瑜之。


    然而她也再不會像從前那般與他們友好相處了。


    克製住報複的想法,對阿蘅來說,已經足夠艱難,更不必說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相處。


    段家與溫家是世代相交,如今的那位段夫人與阿蘅的娘親是閨中密友,恰好她與阿蘅的二伯母是同胞姐妹,故而段家與溫家本就算得上姻親關係。


    他們家既然派人前來邀請她上門小住,來人必然是要去見二伯母的。


    畢竟溫三夫人如今身子弱,是招待不了客人的。


    阿蘅到二伯母住處時,才知道段夫人派來接她的人正是段瑜之。並且在她來之前,段瑜之與二房的幾個姑娘正聊得開心,那一堆人的中間正是——席柔。


    也是這個時候,阿蘅才忽然想起來,她為何會討厭席柔了。


    在夢境中,段瑜之與她撕破臉皮,露出偽善麵具後的醜惡嘴臉,就是因為席柔。


    那時溫如故難得走出門散心,卻發現段府上下突然張燈結彩,偏那時又不是逢年過節時候,她遣青葉去問段府的丫環,便聽她們說是因為段家少爺要娶親。她雖不明白段瑜之為何不告訴她,有兄弟要娶親的事,但並未想過太多。興許是他太忙了呢,畢竟娶親之前不曾說,等到娶親當日,她自然也就知曉了。


    可青蕊卻說不對勁。


    溫如故讓青蕊去查了,然後便從青蕊口中得知,段府之中要成親的那對新人是段瑜之與席柔。


    那時溫如故才知,她在外的名聲已經被段瑜之敗得一幹二淨了,連帶著她的爹娘也因為有她這麽一個女兒,便是死後也要承受外人不明就裏的辱罵。


    外麵的人都說溫如故不僅狼心狗肺,她還蛇蠍心腸。


    他們說段瑜之守禮,願為嶽父嶽母守三年孝,故而不與溫如故同房,偏溫如故自己不肯,她甚至還對段瑜之下藥,險些連累自家姐妹,幸虧段瑜之是正人君子,寧願跳湖也不願意冒犯他人。即便是如此,那個上門做客的姑娘也被嚇了一跳,於是段瑜之為表歉意,不得不娶了那位姑娘做平妻。


    溫如故是真的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顛倒黑白之人。


    她為爹娘守孝,在小院中閉門不出良久,兩年之中去過最遠的地方當屬段府的後花園,甚至都不知道段瑜之平日裏在外麵是如何汙蔑她的。


    撇開守孝之事不談,席柔又算哪門子的自家姐妹。


    分明,分明全都是無中生有的事!


    可是,離開了溫府的溫如故,她連自證清白都做不到。


    於是她身邊的丫環下人,要麽對著段府的人搖尾乞憐,賣主求仁,一個跑的比一個快,要麽對她忠心耿耿,然後被活生生的打死在她麵前。


    而溫如故也成了他們口口相傳的瘋女人。


    段瑜之卻成了重情重義,對瘋癲的發妻依舊不離不棄的絕世好男人。


    世道多可笑,世人便有多愚昧!


    阿蘅在門口停下了腳步,遠遠的看著段瑜之他們歡笑打鬧,她迴想著夢境裏的所見所聞,忽然用袖子遮住了臉。


    她此刻的表情必然十分的猙獰且不堪,否則青葉瞧見了,怎會露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青葉,有沙子迷住我的眼。”阿蘅後退著,擋在臉前的袖子也沒有放下,她說,“我現在外麵吹吹風,等過一會兒再進去。”


    青葉慢半拍的上前扶著阿蘅的手,與她一起退出了那扇門。


    門內的人繼續著他們的歡笑,誰也沒發現曾有人在門口逗留。


    又或者說他們是知道的,隻是不在意罷了。


    青葉低頭看著地麵,腦海中出現的卻是阿蘅方才的那張臉。


    並不是阿蘅所想的那般可怕。


    若是叫青葉來說,她也說不好該如何來形容,隻知道阿蘅當時的模樣格外的讓人心疼。那模樣像極了落水之人,尋不到依附之物,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墜入絕望的深淵,看不到一絲希望。


    可她們姑娘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落得那般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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