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芙等人並未停留太久,她們在屋內隻略微站了一小會兒,在府醫還沒來之前,就已經離去。


    仿佛真的隻是如同溫芙所說的那般,僅是過來探望阿蘅一番。


    來的那位府醫並非阿蘅往日見慣了的那位,而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隻知道他姓楊,名諱不詳,是從北地而來的神醫,醫術與宮中的禦醫不相上下。


    他給阿蘅診脈後,也不多說其他的話,就徑自從他的藥箱中取出紙筆,伏在外間的桌子上開了一副新藥方。


    阿蘅疑惑的看向自家兄長,她還不曾在清醒時與這位府醫打過交道,故而麵對此等場麵,隻感到了手足無措。倘若身邊沒有旁人,阿蘅或許還能硬著頭皮上前同府醫說上一說,可現在兄長在她身旁,她自然是完全仰仗著兄長了。


    與阿蘅不同,溫桓與這位楊府醫打過不少交道。


    楊府醫入府已經三月有餘,阿蘅病重之時,他隔三岔五的便要為阿蘅診治,開新的藥方,溫桓每次都守在一旁,不曾缺席過。所以,他與楊府醫也能說上幾句話。


    看楊府醫一臉風輕雲淡,遠不似往日的苦大仇深,溫桓這才真正放鬆下來,他笑著說:“楊先生,您看阿蘅的病是不是已經好了?”


    楊府醫放下筆,將新開的藥方放在一旁,眼皮也不抬的說:“她現在都能下地行走了,自然是已經好了。”


    溫桓迴頭看了眼正躲在珠簾後偷偷瞧著他們的阿蘅,笑了笑,又去看桌上的新藥方,心頭不由生出一絲不安,他稍微壓下聲音,說:“可我瞧著您這藥方與阿蘅現在喝的那副,沒什麽大差別,您可別是在……”哄人啊!


    未盡之語,溢於言表。


    楊府醫將藥箱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他現在雖然是在避禍之中,不敢用出十成十的醫術,但是就算他隻使出十之一二的本事,用來照料這麽個小姑娘,也是綽綽有餘了。聽著溫桓的質疑,他自然是十分不高興的。


    他抬頭看著溫桓,原本的怒氣瞬間又消失了。


    就這麽個毛頭小子又能懂什麽的,不知所以然的家夥,問個話也隻是想當然而已,何必與他一般計較。


    看他的樣子也隻是因為擔心,楊府醫便不鹹不淡的答道:“姑娘的病雖是好了,可到底還是傷了元氣,新開的那副藥方是幫著姑娘調養身體。至於為何與先前的藥方相似,少爺你不曾學過醫術,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他說完,也不等溫桓再說些什麽,提著藥箱便走了。


    “他瞧上去可不像是好相處的樣子。”阿蘅看著楊府醫走遠了,這才從珠簾後麵走出來。


    溫桓不以為意,甚至還勸了勸阿蘅:“有大才者,多不拘小節,更何況楊先生從前是受人敬仰的神醫,倘若不是父親千請萬求,他也不會到咱們家來做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府醫,單是因為這個,他有再多的脾氣,我們也該讓著他些。”


    說到這裏他又頓了頓,“而且,阿蘅呀!你先前的病情來勢洶洶,不論是原來的那位府醫,還是祖父請來的禦醫,都不敢出個確切的診治方法,是楊先生當機立斷,拿出了獨門的救命藥,這才保下了你,所以不論楊先生做了些什麽,阿蘅對他,都要懷抱一顆感恩之心才行。”


    溫桓說話的語氣並不重,卻無端的讓人生不出反駁之心。


    阿蘅迴想起在病中偶然驚醒時發生的事情。


    那時她已經纏綿病榻許多日,昏睡的時間一向是多過於清醒的,偶爾好不容易清醒了,下一刻就又在無邊的夢境之中沉淪。然而有一次,她從昏睡中驚醒後,難得的清醒了許久。隻不過意識雖是清醒過來,卻還是不能言語,也就是在那時,她聽見祖父與太醫的對話,太醫都已經讓祖父為她準備後事了。緊接著她就聽見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將太醫罵的狗血噴頭。


    現在想想,罵人的那位就是兄長口中的楊先生了麽!


    阿蘅點點頭:“謝謝阿兄的提醒,我保證下次見到楊先生,肯定會很尊敬他的,不會再像今次這般了。”


    溫桓見阿蘅應承下來,便鬆了一口氣,他是知道阿蘅的,隻要她答應下來的事情,不論怎樣,都會盡力去做好的。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落日的餘暉為小院渡上了一層金黃,驚覺時間已經過去良久。


    溫桓擺擺手,說:“天都已經快黑了,我就先迴去了,阿蘅,要記得按時喝藥,等過幾日我再帶你出去逛一逛。”


    阿蘅目送著溫桓離開,眼看著溫桓的背影愈行愈遠,她籠在袖子裏的右手使勁的掐著左手的虎口,疼痛讓她越發清醒,從而杜絕做出某些衝動的舉動,比如說突然站起來攔住阿兄,不讓對方離開。


    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的。


    外來的人都已經離開,剩下的都是阿蘅院子裏本來的那些人。


    雖然除了常嬤嬤,就隻剩下了青葉。


    至於其他的丫環們,大多都在下人房那邊重新學規矩,短期之內是不會再迴來的。


    阿蘅在外間的四方桌前坐了下去,拿過桌麵上的藥方瞥了兩眼後,就遞給了一旁的常嬤嬤。


    “嬤嬤,你讓人去給我煎藥吧!”


    常嬤嬤接過了藥方,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試探性的問道:“姑娘自醒來到如今,連口熱飯都不曾吃上,你看熬好一劑藥還需要一段時間,要不姑娘且先用點飯食,可好?”


    被常嬤嬤這麽一說,阿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確實感覺到了些許的餓意,便乖巧的點了點頭。


    午間的食盒一早就涼透了,常嬤嬤惦記著阿蘅的身體,早在溫桓還沒離開的時候,就示意青葉去大廚房再取些飯食迴來,青葉速度倒是很快,這邊常嬤嬤才勸好阿蘅,那廂她就提著食盒迴來了。


    由著青葉在一旁侍候阿蘅用飯,常嬤嬤自己捏著藥方去找管家要藥材去了。


    雖說溫府之中並無多少內鬥,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走在煎藥的路上,想著院子裏能用的人除了自己,竟隻剩下一個青葉,常嬤嬤頓時頭疼起來,人手實在是不太夠用呀!


    或許在之前的那些丫環們學好規矩之前,她應該先去找管家要一些丫環來。


    畢竟她們姑娘病已經好了,總是要出門的,身邊若是隻有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小丫頭,那哪來的排場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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