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儀仗威嚴,大殿外金吾衛金甲在身手持長戟腰仗唐刀,神情嚴肅地昂首而立,宮婢們一身新作宮裝忙碌地準備宮宴,大殿內卻是一片死寂,隻有女帝怒氣未消的聲音:“……居然在禁宮之內,死得不明不白,徹查這些時日都不得緣由,尋不到真兇!”


    “傅大是朕身邊人都能輕易被人下手,下一個是不是就該是朕了?!”女帝憤怒已極,索性起身在大殿之上來迴踱步,“你們之中藏匿有逆徒,朕早已心知肚明,絕不會讓你們奸計得逞!”


    殿中全然沒有半點元日大朝會該有的喜氣,此時全然一片小心翼翼,都是忙忙拜伏在地山唿陛下息怒。


    命婦們也都齊齊拜下,花冠錦袍逶迤一地,大氣都不敢出。


    女帝猶不解氣,淩厲的目光掃過地上拜倒的太子、梁王與禹王,冷冷道:“命殿中省領尚宮局各處徹查此事,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相關之人,務必要查出幕後主使之人,無論是誰都要以正國法!”


    待到太子等人起身在席上坐下之後,女帝才望向臣工之中的大學士王商衍:“春闈之事可已安排妥當?太學與各州府可都定下舉子的名冊?”


    王商衍起身迴話:“均已定下名冊,彌封、謄錄、校對、閱卷的各處也都定下人選,隻等陛下禦批了。”


    女帝總算是麵色鬆泛一些:“就在上巳節之後吧,三月初九。”


    她吩咐一旁的大監曹平:“讓門下擬詔,春闈之期在三月初九,殿試就在十五日之後,由朕欽點。”


    殿中眾人心頭又是一緊,不敢多說一句。


    還是太子擠出一絲笑容來,與女帝道:“能為朝廷選拔賢才之人是國之大事,理當由陛下欽點,這也是普天之下仕子的榮光。”


    朝中另有幾位臣工也連忙附和,女帝恩了一聲,道:“總算你們還明白朕的苦心。”


    殿中的氣氛才緩和了下來,梁王笑著進言:“如此這一期春闈的舉人可算是天子門生了,都是陛下親自挑選,日後當是朝中肱股。”


    好聽的話絡繹不絕,太子坐在上席看著梁王與禹王的人唯恐落後地說著奉承的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都是些蠢貨,明明心裏對陛下欽點舉人的事滿是不甘,還要做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


    他倒是不經意地在觥籌交錯之間與女帝提起了李清來:“……前幾日去崇文館,見著清郎了,駱學士說課業精進不少,很是聰慧,已經跟著學策論了,破題應對都不錯。”


    他說著,瞧了一眼女帝的神色,果然見她沒有太多喜色,反而眉間微微蹙起,忙又接著道:“隻是清郎瞧著實在是文弱,還曾習過騎射,身子骨怕也不經事。”


    女帝看著他:“你是何意?”


    太子忙欠身道:“原本不該兒臣過問,隻是清郎是侄兒,少不得要關心一二,想著他也是皇室子孫,哪裏有連騎射都不會的道理,想著給他選一位騎射師傅,跟著學些弓馬功夫,能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女帝目光冷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望向這邊的梁王與禹王幾人:“那你說說選誰為好?”


    “兒臣倒是有一人選,不知合不合適。”禹王卻是搶先開了口,“淮南侯府程五郎,如今在鴻臚寺為寺丞,騎射弓馬卻都是極好的。”


    太子與梁王分明是有些吃驚,望向他卻都保持了沉默,沒有開口反對。


    女帝卻是皺眉:“程五郎?”


    她望向太子,太子隻得道:“臣也覺著程五郎合適,先前在淮南侯別莊上,是他一箭射死發狂的花豹救下兒臣等人。”


    女帝再看梁王,見他垂頭不語,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倒是有了興致:“想不到你們竟然都覺著他合適,這倒是難得。”


    這些年來,太子與梁王、禹王三下對立,每每議事都是一片爭吵反對之聲,沒想到竟然也有達成一致的時候,這讓她都覺得奇怪了。


    太子賠笑:“程五郎的騎射之術是公認的,清郎若是能跟著他想到能學到幾分。”


    女帝挑了挑眉,喚了曹平到跟前問了幾句,這才鬆開眉頭:“罷了,既然你們都覺著好,那就定下他吧。”


    太子心頭一鬆,忙謝恩道:“是陛下的恩典,待過了上元節,便讓程五郎去崇文館教清郎騎射,隻是他如今隻是六品的寺丞,若是要為清郎的騎射師傅隻怕……”


    女帝這會子已經對這件事不那麽上心了,閑閑看了太子一眼:“怎麽,他是求到你跟前了?”


    太子忙低頭:“兒臣不敢,隻是怕委屈了清郎。”


    “崇文館裏的直學士都是四品,他既然為李清的騎射師傅,也就照著規矩來吧。”女帝擺擺手不願多提這個。


    到大朝會散了,一直在殿尾低著頭不言不語的程漠才起身來,在殿門外等著,太子大步當先帶著人出來,看見他時露了一絲笑:“方才你都聽明白了?好好盡心!”


    程漠笑著欠身:“喏。”


    隻是太子的笑容一閃而過,眉宇間更多的是憤怒暴戾,迴頭看著慢悠悠從殿中走出來的禹王與梁王諸人,眼中都是陰鬱:“吩咐金吾衛指揮使,一旦查明傅大郎的死便速速來東宮迴話!”


    說罷,帶著眾人向著玉階下去了。


    程漠麵色不改,依舊等著禹王過來。


    禹王沒有太子的嚴肅,看著他倒是多瞧了幾眼,似笑非笑:“看不出來,程五郎連東宮都走得親近了,請了太子為你說話,方才倒是我多事了。”


    程漠滿是無辜:“殿下,我實在是糊塗,這事先前並不知曉,哪裏想得到……”


    他說著一臉為難,“就是要求差事,也要求個清閑體麵的,潁川王府那位……還不如留在鴻臚寺裏呢。”


    這倒是真的,看殿上女帝的態度,隻怕對李清母子還滿是戒備提防,後來答應讓程漠為李清騎射師傅,想來也是因為程漠平日的行事做派,如此一來與潁川王府親近實在不是件好事。


    禹王聽得臉色好看些了,笑了笑:“罷了,我不過是與你說笑,過幾日來王府吃酒,難得清閑幾日。”


    程漠忙答應,禹王才帶著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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