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殷勤地帶著禮物到了潁川王府,一臉笑容地給呂氏行禮,坐在榻席上說著各種好聽的話。


    “……五郎雖然頑劣些,但性子直率踏實,家世您也知道的,不是自誇,在長安也是數得上的,雖然是侄兒,但在府裏公侯與我待他如同親子,事事都替他打算著,若是娘子嫁進門來,絕不教她受委屈。”


    毛氏滿臉誠懇,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樣說著話。


    呂氏坐在上席,心裏歎氣,若不是蕭容悅點了頭,她是無論如何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什麽叫頑劣些,那程五郎分明就是個紈絝,虧得毛氏還能說出什麽性子踏實的話來,真是會糊弄人。


    不過蕭容悅與她提到過程五郎的打算,又讓呂氏驚訝不已,半信半疑,隻是這婚事畢竟是要蕭容悅自己願意,至多是日後有什麽,她再幫蕭容悅出麵,總不能教她難過就是了。


    她向著毛氏微微笑著開口:“難為淮南侯夫人了,還親自來登門提親。”


    毛氏連忙道:“實在是公侯與我對這門親事都十分滿意,覺著蕭娘子賢淑大方,又是秀外慧中,與五郎實在是合適,所以也就顧不得什麽臉麵了,自個兒登門來求王妃答允這門親事。”


    這下子坐在屏風後麵聽著的蕭容悅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了,這位淮南侯夫人可真能睜眼說瞎話,自己平日甚少與淮南侯府來往,就如今這身份怎麽也扯不上什麽賢淑大方秀外慧中,看來她為了成就這門婚事可是沒少費心思。


    想到這裏,蕭容悅不由地挑了挑眉,看起來淮南侯府還真是不簡單,至少不像外邊看著那般和睦,不然毛氏也不會登門求親了。


    呂氏也是格外驚訝,若是先前陳氏登門提親,是因為有私心,那麽眼前這位說是把程五郎當親子一般對待的淮南侯夫人又是為了什麽?


    她皺了皺眉,頓了頓才道:“這門婚事的確是不錯,不過府上世子才定下親,明年六月中才成親,若是程五郎結了親,婚期要定在什麽時候?”


    毛氏一聽,心花怒放,忙忙迴話:“沐郎的婚事是宮中下了詔的,禮部給挑在了六月裏,五郎的婚事倒是可以先辦了,但絕不會馬虎,三書六禮樣樣不少,聘禮也比著別的府裏娶新婦一般的來,隻要王妃答允,我這就迴去讓人準備起來。”


    呂氏聽出不對來了,她忍不住迴頭望了一眼牡丹花屏風,那後麵坐著蕭容悅。


    隻是屏風後麵半點聲響都沒有,像是對毛氏的話沒有異議,她隻好迴過頭來,與毛氏道:“既然如此,那就煩請府上請了冰人來吧。”


    毛氏臉上的笑容是止也止不住了,忙喚了身後跟著的周婆子:“已經跟著過來了,就盼著王妃應承了這門婚事。”


    到了周婆子說著吉利話捧了庚帖下去時,呂氏心裏已經越發不安,與毛氏應酬了幾句,讓人送了她們出去,才急急轉過屏風後去與蕭容悅道:“我總覺著淮南侯府裏怕是不簡單,不然她如何這樣著緊這門親事,急著要定下來。”


    蕭容悅也是如此猜測,不過她早就有準備,程漠行事神秘,手段了得,想必也是因為處境複雜,難保這淮南侯府裏就有什麽糾葛麻煩,她既然選擇了答應這門婚事,自然也不會逃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能有法子的。


    她笑著安慰呂氏:“無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哪一家都有些不順心的事,也不用太過擔心了。”


    呂氏看著她,輕輕歎氣:“無論如何,日後有什麽為難的事一定與我說,我們兩個總能想出法子來的。”


    淮南侯府定下親事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陳氏耳朵裏,她大喜過望,帶著劉媽媽急急去了程瑜的院子裏。


    “如今蕭娘子已經定下親事了,淮南侯夫人今日親自去潁川王府提了親,轉過年去程五郎就要娶她過門了。”陳氏輕言細語勸說著低著頭沉默的兒子,“你這又是何苦,她哪裏是指望著你,早就已經與旁人有了來往了。”


    程瑜一雙眼通紅,臉上卻白的沒有血色,抬起頭來:“阿娘,她不曾應承過我,是我自己癡心妄想。”


    陳氏氣得心肝疼,到這會子了,傻兒子還惦記著蕭容悅的名聲,都攬在自己身上,她咬牙道:“那你也該死心了,她嫁不進衛國公府,還有淮南侯府登門求親,尋常府裏的娘子都沒有這樣的本事,她倒是好手段,還讓你為了她如此糊塗!”


    程瑜閉了眼,聽著陳氏的訓斥一言不發,許久才緩緩睜開眼:“都是我的不是,讓阿娘擔心難過這許久。”


    “明日就是新年了,我陪阿娘和二郎好好過了年。”他蒼白的臉色慢慢露出一點笑容,“二郎怕是又要鬧著去看驅儺,得叫人好生跟著他,不然又要胡鬧了。”


    明知道他是故意轉移話題,可是見他不再提蕭容悅,也不再問淮南侯府的婚事,陳氏心裏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歡喜不禁,連聲道:“可不是,他隻聽你的,你帶著他一道去熱鬧熱鬧。”


    看著陳氏的笑容,程瑜眼中那一抹痛苦慢慢掩蓋住了,輕聲道:“阿娘寬心,有我看著他呢。”


    陳氏長長舒了口氣,這場鬧劇總算是過去了,她可以放下心了,不過她還是打算好了,等程岩迴來,還是要給程瑜趕緊定了一門婚事,免得夜長夢多再生出事來。


    她與程瑜又說了幾句,才帶著劉媽媽迴了正院,去安排正月裏的宴請,總算能踏踏實實過個年了,她的步子都輕快了許多。


    她走後,程瑜獨自一人坐在房中,靜靜地不發一言,連從文進來送茶湯,他都沒有察覺,像是在想著什麽心事。


    從文看著卻覺得不安,從前郎君雖然也會有心事,但大都是為了兵部的差事,從沒有這樣的失魂落魄過,這副模樣連他都沒見過。


    程瑜終究還是開了口:“讓從武收拾好行李,過了元日我們就迴安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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