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終究還是小產了,在她把自己的體己銀錢花得七七八八,請了好幾位郎中來瞧過,湯藥也沒有停過,然而還是沒能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半夜就見了下紅,銀錦嚇得麵無人色,急慌慌去木蓮的房外請杜霍,然而小婢送了話進去半晌也不見動靜,還是木蓮披了衣袍出來,看著她冷笑一聲:“也不瞧瞧是什麽時候,這樣晦氣的事還有臉往這邊來說。”


    說著,當著銀錦就啐了一口,吩咐小婢關了門,理也不理銀錦的哀求,銀錦沒了法子,隻能再想了法子去求戴姨娘。


    還是戴姨娘慈悲,吩咐了自己的婢女過去瞧了,又讓人早上市坊門開了就去請郎中。


    然而還是晚了,郎中來了的時候,裴沅肚子裏的血肉已經落了,銀錦悄悄瞧了,卻是唬了一跳,那已經是個成型的男嬰,可是那男嬰的麵上模糊不清,全然看不清眼鼻,像是個怪物。


    那個郎中也嚇得不清,連聲說著自己行醫多年,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事,還是銀錦塞了十幾個錢到他手裏,他才停住了嘴。


    可是堵得住郎中的嘴,卻堵不住院子裏小婢女們的嘴,不過大半日的功夫,宅子裏人人都知道裴姨娘流產了,懷的是個怪物。


    裴沅醒過來的時候,房裏隻有銀錦一個人,對著她垂淚不止,她幹啞著嗓子:“郎君呢?怎麽還不請了郎中來,讓人把保胎的湯藥端來,我吃了也能好些。”


    她還以為孩子還在,跟先前一樣,隻要吃了保胎藥就能無事。


    銀錦再忍不住哭著道:“姨娘,孩子沒了,郎君不肯過來。”


    沒了?孩子沒了?裴沅當時就驚得坐了起來,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才發現原本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這時候已經平坦了,寬大的衣袍中空蕩蕩的,孩子真的沒了。


    她驚叫著哭喊著,還是銀錦苦勸了許久,才慢慢安靜下來,她瞪著通紅的眼望著銀錦:“郎君呢?他可曾來看過我?孩子沒了,他就沒有說什麽?”


    那是他的長子呀,她沒了孩子,他居然都不肯過來安慰她,三表兄怎麽會這樣狠心。


    銀錦搖了搖頭,哀哀道:“郎君在夫人房裏,說是這事太過晦氣,不肯過來。”


    裴沅臉上再無半點血色,眼神呆滯,喉頭咯咯作響,兩眼一翻倒在了榻上。


    杜霍這一會的確是在裴氏房裏,他低著頭聽著榻上裴氏用盡氣力拍打著榻席叱罵著:“……你,這個逆子,你,你竟然要我,要我去給那個賤婦……”


    她氣得臉發青,喉嚨裏痰聲大作,罵都罵不下去了,唬地林媽媽幾人忙忙上前幫她順氣端水。


    杜霍卻是視若無睹,依然是冷冷的神色:“阿娘,為了杜家,為了兒子,就委屈你去給蕭氏賠個罪,隻要她肯迴杜家來,日後我必然會讓人好好照拂阿娘,讓您過上好日子。”


    裴氏痰堵在嗓子眼裏,臉色青中發紫,盯著自己的兒子,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三郎,我那麽疼你,你,你要逼死我……”


    林媽媽被裴氏嚇得魂飛魄散,卻又不敢開口,隻能低聲吩咐小婢:“去,去把大娘子請來,還有郎主……”


    杜蘭過來時候,看見的就是裴氏已經快要昏厥過去,一雙手死死攥著該在身上的錦被,眼睛卻盯著杜霍,瞪得大大的,滿是不敢置信與絕望的灰敗,見著杜蘭進來,林媽媽頓時鬆了口氣,忙迎了上去:“大娘子,你快去勸一勸吧,三郎君不知道是不是著了魔了,竟然要夫人去給蕭娘子賠罪,要把蕭娘子接迴來,這,這……”


    杜蘭看向杜霍,杜霍並不理會她,沉默地看著自己的阿娘,許久才道:“阿娘何必如此為難,這也是為了大家著想。”


    杜蘭剛想張嘴,可是想起了先前裴氏逼著她交出陪嫁來貼補公中,又慢慢冷了心,低下頭去坐在一旁不發一言,裴氏看著更是渾身發顫,喚著林媽媽:“去,去請郎主來,讓他給我做主,這孽子要逼死,逼死我!”


    杜奎這會子卻是焦頭爛額,他坐在戴姨娘房中,一籌莫展:“那釀酒坊不是一直生意興隆,賺了不少銀錢迴來,怎麽會突然就要放這許多錢進去?”


    戴姨娘斟好了熱茶遞上去,又撥了撥一旁炭盆裏的火,這才歎氣:“說來也不是巧,原本這家釀酒坊生意極好,原本也說好了咱們投了一半的錢銀進去,利好也是各得一半,先前也是按照說好的送了錢來,可是這一次那東家家中出了變故,說是兒子、兒媳帶著小孫孫趕著迴鄉過新年時候,半道上馬車翻了,兒子沒了,他哪裏還有心思再打點釀酒坊,趕著要迴去。”


    “原本說是要關了張就走,還是我攔著了,畢竟眼下就快新年了,正是釀酒坊生意紅火的時候,若是這會子關了張,豈不是要白白賠上大筆的錢。我與東家娘子商量許久,她終究是鬆了口,說是讓咱們再花一千金把釀酒坊盤下,八百金買下釀酒的方子,這買賣就歸咱們了。”


    “一千八百金!”杜奎瞪眼:“那麽個破釀酒坊,若是再江寧府連八百金都不值,他這是漫天要價!”


    戴姨娘連忙勸道:“郎主也知道,這裏是長安,不是江寧府能比的,何況那一處釀酒坊生意的確是極好的,酒水甘冽醇厚,西市那一間小酒館更是每日都要去那裏訂酒的。”


    這個倒是真的,杜奎可是早就讓人打聽過了,自己也去瞧了品嚐了,的確是不錯的,可是這就要一千八百金,他還是心疼:“如今公中也沒有這許多銀錢了。”


    戴姨娘一攤手:“可不是,郎主是知道的,如今公中那點是杯水車薪,這宅子裏好幾個病著,每日還要請郎中,都是張著嘴等著要吃用,我也是難為無米之炊呀。”


    她低聲嘀咕著:“我隻是可惜,這樣好的買賣,若是那東家真的要關張,咱們投進去的銀錢怕是要白白浪費了,到轉年還不知道那東家會不會迴來,這可如何是好。”


    杜奎眉頭皺得擰到了一處,解都解不開:“從哪能弄到這一千八百金!”


    戴姨娘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眼瞧著又是新年了,若是不能賺上筆銀錢迴來,隻怕連夫人的湯藥錢都要湊不出來了,這可怎麽好!”


    杜奎想來想去,把心一橫,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她既然是這一家的主母,難道隻知道伸手要銀錢看病吃藥,卻把陪嫁藏著掖著,她不是讓蘭娘把陪嫁拿出來貼補公中,她也得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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