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垂頭坐在自己跟前一言不發的程瑜,陳氏的心都要碎了,那股子惱怒加上不安的鬱氣在她胸口堵著,連喘氣都帶著痛。


    隻是她這會子什麽也不敢表露,隻能強壓著心緒,扯出笑容來:“你這孩子,平日裏也沒有這麽倔強的,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與阿娘說。”


    一旁的劉媽媽幫著勸:“大郎君,你就要隨國公去西北了,夫人為了這個擔心的這兩日都吃不好睡不好,就是為你們擔心。”


    程瑜也知道陳氏的擔心,臉上滿是愧疚,隻是他依舊不肯低頭,隻能低聲道:“阿娘,我要去西北了,一定會好好的,你不要擔心我。”


    陳氏心裏更是急了,話都說到這份上,向來孝順的大郎卻還不肯順從,可見是鐵了心了,她穩了穩心神:“你是不願意當世子,還是不願意說親事,有什麽話跟我都不能說嗎?”


    程瑜慢慢抬起頭來,端正英俊的臉上帶著些哀求的神色,看著陳氏:“阿娘,我的親事不急,世子之位還是給二郎吧,我是長兄,能夠自己撐起來。”


    陳氏按了按胸口,眨眨眼把快到眼眶裏的淚忍了迴去,輕言細語:“這說的是什麽話,你已經十九了,轉過年就該是及冠的年紀,這長安城裏像你這樣年紀的郎君連哥兒都有了,是你阿爺說讓你安心當差,在軍中曆練幾年,才耽誤了這些時候。”


    “還有世子的事,也是我們商量好了的,你二弟年紀雖小,但課業極好,你阿爺有意讓他過兩年就下場,就算是年歲小些,但也不耽誤日後考個出身,這樣你們兩個在朝裏互相也有個照應,才能把家業撐起來不是。”


    她說得輕描淡寫,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說起來你這樣倒是嚇著我了,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怎麽還如此倔強起來了,難不成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興許是陳氏柔和的態度讓程瑜慢慢鬆懈下來,又或許是那一句問話實在是太有誘惑,他坐直了身子,眼中有了光:“阿娘,若是此次西北大捷,我能得了戰功歸來,我不要世子之位,能不能……”


    陳氏的心卻像是在驚濤駭浪裏打著旋的一葉小舟,臉上笑容都有些僵硬:“能不能什麽?你說來聽聽。”


    “我的親事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程瑜說完,也知道自己這話實在有些失禮,忙道:“阿爺阿娘自然是一心為我著想,也替我想得周全,隻是我,我,我想自己拿主意。”


    他不敢停下來,心裏頭從未有過的焦急:“我在西北一定盡力,好好聽阿爺的吩咐,不敢有半點大意,為阿娘,為程家掙臉麵!”


    劉媽媽這會子臉色都變了,忙抬頭看向陳氏,隻見她身子晃了晃,扶著憑幾才坐穩了,眼中滿是傷心失望,忙要上前勸幾句,卻聽陳氏又開了口。


    “好,你這樣想就好,在西北好好地,切不可莽撞,我要看著你們父子平平安安迴來!”陳氏閉了閉眼。


    程瑜卻是望著她:“阿娘,那親事……”


    他不安且期盼。


    陳氏睜開眼,露出笑容看向他:“好,你若能掙了軍功平安迴來,你的親事就由你自己作主。”


    這一句如同佛語綸音,程瑜的臉上霎時滿是歡喜,連忙起身向陳氏道謝:“謝過阿娘,我定然能做到!”


    說完便起來喚從文再查看行李,被陳氏笑著勸住了:“你還是先去你阿爺那裏,他方才便接了戰報,你也該好好去聽一聽。”


    這是正事,程瑜臉色肅然,向著陳氏叉手行禮大步出去了。


    看著他走遠了,陳氏才軟綿綿靠在憑幾上,眼淚潸然而下:“大郎這是著了魔了,竟然成了這個樣子……”


    劉媽媽連忙喚了小婢出去打了水來,自己上前用手絹替她擦淚,低聲道:“夫人,有什麽事等國公與大郎君從西北迴來再說也不遲,您可不能急壞了身子。”


    陳氏接過手絹捂著臉:“你聽聽他方才說的是什麽,他居然為了那麽個女人連世子也不要了,爺娘的話也不聽了,掙了軍功居然隻為娶那樣的人!”


    劉媽媽低低歎氣:“夫人答應了大郎君,那之後……”


    陳氏一哽:“我現在不答應怎麽辦?他要去西北上戰場,刀槍無眼,若是為了這個事分了心出了什麽意外,我也活不下去了!”


    “可是為什麽,長安這些府裏的娘子誰不比那麽個低賤商戶女要強,他怎麽能看上她!”


    她猛然坐起身來:“明日隨我去那蕭宅,我要看看她到底用了什麽手段,把大郎的魂都勾了去,連爺娘都不要了!”


    劉媽媽嚇一跳,趕緊勸:“夫人這可使不得,原本這隻是大郎君一時想岔了,還沒有什麽要緊的,說不得去了西北三兩月也就慢慢淡了,迴來也不會再鬧了,可您這麽一去,豈不是讓別人都知道了,那日後大郎君議親……”


    幾句話讓陳氏也冷靜了下來,抹了臉上的淚:“你說得對,說不得那女人就等著咱們去鬧呢,鬧開了壞了大郎的名聲,咱們也就不得不答應了!”


    她目光越發冷,聲音越發厲:“先別聲張,安安心心送了國公與大郎出征,之後再想法子,橫豎我是不會讓那樣的女人進國公府的門!”


    劉媽媽看她冷靜下來,心才放下,親自接了手巾給她擦了臉,陪著她迴了正房那邊。


    到了晚飯時候,陳氏已經笑語盈盈如同往常一樣,一邊給程瑜和程琢布菜,一邊輕言細語地說著去西北的事:“……讓人又做了兩件大氅和毛氈鬥篷,靴子裏都補了毛料,過了安西就要加上,都說那邊天氣多變,晚穿棉襖午穿紗,眼下又入冬了,一不小心就會受了風寒,可千萬大意不得。”


    程岩笑著道:“你安心,已經足夠了,再等幾日隻怕要添上好幾車的衣物行李了,我與大郎也不是頭一日離開府裏,不會有事的。”


    程瑜與程琢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陳氏也噗嗤笑了,隻是那笑容不及眼底,輕輕瞥過一眼滿臉輕鬆歡喜的程瑜,目光裏帶了一絲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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