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仲秋前幾日,薑大郎終於迴來了,他這一次是要迴江寧府述職,之後也就留在江寧縣裏當職了,原本這是杜蘭盼了好幾年的事,這會子她卻高興不起來了。


    薑大郎坐在花廳裏,神色清冷身子端正,聽著裴氏正苦口婆心說著話,卻是垂著眼一言不發,坐在他身旁榻席上的杜蘭卻是紅了眼眶,時不時偷偷瞧他一眼,委屈地咬著唇攥緊了涼扇。


    “……論起來蘭娘嫁過去薑家這些年,也是盡心盡力伺候公婆,你常年不在府裏,她也沒有不守規矩的事,不過是這邊府裏離不得她,她是我這長房長女,什麽事也要她迴來商量商量。”從周家送了定禮來,裴氏這兩日精神便大好了,見到薑大郎少不得要擺個長輩的譜說幾句。


    “你阿娘也是,拿著這個就小題大做了,這不是讓兩家都丟了臉麵!你可不能這樣,怎麽也不能這樣把人丟在娘家不管不問吧!”


    她說著,又是歎氣又是搖頭:“這件事就算了,終究也是一家人,我們也就不計較了,你好生把蘭娘接迴去,與你阿娘好好說一說,哪裏有作婆母的時時盯著兒子房裏的,攪得家裏不安寧。”


    薑大郎臉色微微一變,卻是轉頭望向杜蘭:“蘭娘也是這個意思?”


    杜蘭心裏一跳,卻又想起那日在院子裏聽到的婆子說的話,終究是咬了咬牙,含淚點頭:“大郎,我嫁進府裏這幾年,與你聚少離多,好容易你如今迴來了,你忍心教我這樣委屈嗎?”


    往日裏有什麽事,她這樣放軟了身段與他訴訴苦,他都會答應下來,這次一定也可以。


    可是這一次薑大郎卻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他站起身來,向著裴氏一揖:“明日我教府裏人送了當初蘭娘陪嫁的單子迴來,再請長輩出麵做個見證,將放妻書送過來。”


    放妻書!杜蘭嚇得魂不附體,顧不得再端著,慌慌張張爬起身來向薑大郎那邊過去:“你,你這是要做什麽!你真要休了我!”


    裴氏也麵如土色,張口結舌:“大郎這是作甚,好好的如何又說到這個了……”


    隻是薑大郎卻是半個字也不肯多說,欠了欠身一撩袍擺大步出去了,丟下軟作一團的杜蘭和不安的裴氏走了。


    “阿娘,阿娘,薑大郎他要休了我!他真聽了他娘的話,要休了我了……我可怎麽活呀!”杜蘭倒在榻席上好半天才哭出聲來,滿是傷心。


    裴氏卻是心亂如麻,她萬萬沒想到薑家真是鐵了心要和離,先前還以為不過是做做樣子拿個喬,可現在怎麽辦,若是杜蘭真的與薑家和離大歸,隻怕杜奎第一個不放過她!


    她慌亂之中開口道:“你先別哭了,趕緊讓三郎過來,讓他出出主意,可別讓你阿爺知道了,要不隻怕是與薑家鬧得更僵,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杜蘭像是被抽去了骨頭,軟軟伏在榻席上,眼淚吧嗒吧嗒直掉,想起方才薑大郎那副模樣,更是難過,他怎麽能這麽狠心!難道真是在外邊瞧中了什麽人了,才會鬧著要和離?!


    可是杜府這麽個地方,又是這樣大的事,裴氏就算是有心,也終究沒能瞞住了,消息很快傳得人人皆知。


    杜奎剛從杜氏族裏迴來,到戴姨娘的西跨院裏歇了沒一會,就聽說了這件事,氣得青筋暴起:“慈母多敗兒,跟薑家好好一樁婚事,居然鬧到要和離了!”


    戴姨娘在一旁,見他氣得狠了,忙起身來披了衣袍,親自給他斟了一碗茶湯來,輕聲細氣:“郎主快消消氣,身子要緊。”


    她柔順地在杜奎身邊坐下:“奴記得剛進府的時候,娘子才嫁過去薑家,那會子薑大郎來府裏也見過一兩麵,待人客氣又恭敬,與大娘子也是恩愛情深。”


    一邊給杜奎捶著腿,一邊歎氣:“這幾年雖然大娘子無所出,可薑大郎也不像是這種絕情絕義的,好端端的,怎麽就……”


    杜奎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硬邦邦地道:“薑家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還是打量阿爺過了,這邊府裏沒個支撐。”


    戴姨娘應和著:“難免是這樣,不然如何會先前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聽說薑夫人前幾日還遞了話來,讓大娘子自己迴去就罷了,不然就要和離,這樣的口氣分明是……”


    她恰到好處地閉了嘴,望向杜奎,一臉歎息,杜奎重重哼了一聲:“杜家還沒垮呢,由不得他們拿捏!”


    他把茶碗重重磕在桌案上,憤然起身:“來人,去告訴夫人,讓蘭娘安生在府裏待著,不許送她迴薑家!”


    這關係到杜家的臉麵,沒理由任著薑家拿捏!他就不信了,薑家還真能騎到自己頭上,一點也不顧及杜家!


    戴姨娘掏了手絹擦了擦案幾上的茶水,眨了眨眼,輕聲道:“郎主,夫人怕是心裏也不好受,畢竟娘子是為了她病了才迴府住了這些時日,教薑家起了和離的心。”


    杜奎臉色猙獰:“若不是因為她,三郎也不會糊塗到拿了蕭氏的陪嫁送給常家郎君,蘭娘也不會被薑家趕出來,分明是個掃把星!愚蠢婦人禍害子孫!”


    聽著罵裴氏,戴姨娘並沒有半點得意,反而小心地站在一旁,一臉誠惶誠恐的模樣,看得杜奎心疼,拉著她坐下:“不是說你,與你不相幹的。”


    戴姨娘卻是眼眶微微泛紅,低聲道:“奴是想著郎主辛勞,才從族裏迴來還得過問這內府裏的事,偏生都是些糟心事,件件都不讓人安心,眼瞧著過幾日就是仲秋,可府裏連酥餅都還未備下,怕是又要讓郎主操心。”


    她說得好不動情,杜奎更是臉色難看,握緊了她的手:“也隻有你一心一意還替府裏想著,她恐怕隻惦記著怎麽從府裏得好處!先頭那什麽胡商的事,打量我沒有聽說嗎!”


    一想到杜家公賬裏的銀錢被掏空了,他心裏的怒火就恨不能燒死裴氏,可是想到杜霍和杜蘭,終究是忍住了,沉沉道:“不急,待過了仲秋,三郎去了長安,再收拾她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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