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炎國山脈連連,據說一開始遍地的野獸才是原著民,為有一席之地,蒼炎國的人都信奉和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每一條綿延的山脈都有強大的山神,在山脈中長大的野獸們全都是山神之子,也叫林獸,也是山神的化身,獵殺林獸的人必遭詛咒,向林獸供奉人類棄子可保人族興旺。


    東部有條同古山脈,那裏林木密蔥,林獸肆虐,路邊常有死人屍骨被啃食散落在地,據說都是給林獸們的供奉,無人收埋。而山脈下,山腳邊的各村落居民都圍屋而住,群居在設有一定保障的村子範圍內,不敢獨自外出。


    梅村朱家三女兒追月突然吐血高燒病重,村醫少藥,其父朱天輝冒死獨自進山尋藥,不幸采藥時遭野獸圍困跌落山崖,雖被過路鏢師所救,卻跌斷了雙腿。


    這天,天氣陰沉,好似要迎來秋天的第一場雨。


    “秀真啊,你家追月可好了?”一個蒼老年邁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追月聽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時沉睡的神經好似受到了刺激,眼皮跳動了下。


    “郝郎中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過兩天估計就能醒過來。”聲音無力帶有絲絲害怕。聽到這聲音,追月心髒猛地跳動,睜開了迷惑的眼睛,“這是媽媽嗎?怎麽可能,她不是……?”


    “哎呀,村長,您老跟她囉嗦什麽,這個掃把星自己沒能生個兒子,生的小掃把星還把家中唯一的男人給禍害殘了,他們家已經沒有勞動力可以幫助守護村子了,按照我們同古山脈的村落傳統,這樣的家庭,就是不祥的棄子啊,得趕緊把她們趕出村去,村口那個小破屋已經好久沒棄子送過去了,估計山神大人都要發怒了,村長,這可事關我們村……。”


    一個尖銳聒噪的中年女聲還沒說完,忽然“砰”地一聲響,秀真手裏的茶水摔碎在地,人的臉色也瞬間蒼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村裏這個傳統她是清楚的,不止這裏,娘家黃家村以及隔壁村,幾乎村村都有這樣的傳統,逃不掉的!想到這,秀真無力地癱軟在地。


    “娘……。”兩個女童的哭喊聲同時傳來,一直偷偷藏在窗外偷聽的大女兒追雨和二女兒追菊帶著還三歲剛會走路的小女兒追魚出現在門口。追魚本沒有哭,卻被姐姐們的哭聲影響,哇地一聲也大哭起來。


    村長不喜女孩,更不喜小孩子哭哭鬧鬧的樣子,早前的耐心好似被消磨掉,眉眼露出鄙棄的神色。


    朱天輝癱瘓在裏屋,知道村長和王家嫂子到來,豎起耳朵也仔細聽了他們的談話。當幾個女兒的哭聲傳來的時候,朱天輝再也忍不住,邊不顧一切掙紮著想往屋外去邊沙啞聲喊出口“阿真、小雨、小菊……。”接著撲通一聲響,整個人跌落到地上了,剛接好的腿又流出了血來,“啊”的一聲,痛得朱天輝直接暈倒在地。


    村長聽到裏麵的聲響,猜到大概,迴過身抬腳正想進去,卻忽然想到了什麽,突然頓住了,背對著正欲起身進房的秀真狠心道:“看在以往天輝為村裏的付出上,就容你們一兩天的時間,最遲後天就搬出村去吧!你們自己走,還可以帶上你們家當物什,要是賴著不肯走,哼,那就別怪我們村護衛隊直接把人打一頓再扔出去,到時候不說被打傷殘,沒衣服沒被子沒吃的,你們就算不是直接喂了村口的林獸也會餓死或凍死!該怎麽做,你們一家子可要想好了。”


    兇狠的眼神伴隨著轉頭的動作射在可憐的地上婦人時,隔壁的屋門響了一聲,接著被打開。那眼神剛好被追月看在了眼中,“怎會有如此惡毒無情的老頭?”


    追月環顧了下,一屋子的人,都穿著怪怪的衣服,粗布補丁服,沒什麽顏色,要不黑要不黃,黃色都好似還是由白色變黃的,比如自己身上這件!房子也都是全木做的,很是結實,陰涼陰涼的,就是不知道下雨天漏不漏水。這是哪裏?屋外的景色望著很是青翠美麗,空氣也很清新舒服,難道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可眼前這些人怎麽如此真實,還能聞到她們身上和自己身上不太幹淨的味道啊!


    “哼,小掃把星醒了?”肥婆王嬸最先反應過來並輕蔑問道。


    追菊看到醒了的追月,想到家裏接連發生的噩耗,忍不住把氣都撒在追月身上,怒道:“沒錯,你這個掃把星,你怎麽不去死,害得爹爹這麽慘,還要害死我們全家,你就是個禍害,我真想掐死你,你這個賤人,害人精,你這種人就該永不超生……。”越罵越激動,還跑過去直接動手往追月臉上撓,被追月閃了開去後,就雙手用力往追月脖子上使勁地掐。


    追月呆住了,這人怎麽那麽像自己死前的二姐啊,罵人的話和打人的手法都一樣的。


    追魚看見自己最愛的三姐被欺負,趕緊跑過去想要拖住二姐,可惜手腳無力,一下子就被推倒跌坐在地。


    追月看到這個小妹的臉,左邊也是有一個小酒窩。心中暗想,這個倒真像親妹小時候,也是這麽護自己,而且最關鍵的是妹妹的腿小時候也是這樣彎成了o字形。那是一歲左右的時候病重治療不善引起的,幸運的是,過幾年後妹妹的腿竟然自己漸漸地長好了,長大後還亭亭玉立很是陽光美麗。


    追雨看著發狂的二妹,心裏也是真恨這個三妹的不祥,醒過來的眼神也好似不認識人了,也不喊人不說話,心中更是怨恨了幾分,便也不出手阻止。


    “哈,狗咬狗了啊,打得好,村長,這裏太熱鬧了,我看我們還是迴去吧,省得她們這幫狼崽子待會誤傷到您。”那肥婆王嬸不鹹不淡地提醒道。


    村長淡漠地掃了眼屋中的幾個人,語氣稍重地又說道:“到時好好待在村口破屋,我們還會派人送些吃食過去,畢竟是為村裏的長久安泰最後做點貢獻,不過這也是你們的福氣,來世都投個好胎吧。有剩的屍骨我會派人過去收撿的,不會讓你們跟其他棄子一樣屍骨散落在地也無人管。秀真,記住我剛剛的話。別想逃,你們也逃不掉。”


    說罷,撇了眼裏屋的門,就和王嬸揚長而去。


    家門口圍著的不少看熱鬧的人,本來在低聲指點著什麽,看到村長離開,也隨著離開了。


    追月大病剛醒,頭暈無力,是打不過追菊的,臉上不一會就被撓破了好幾處皮還出了血。


    秀真完全無心情再管這幾個孩子,拖著失了魂似的身體進了裏屋,看到跌落在地的朱天輝才總算迴過氣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追菊聽到阿娘的哭聲,猛然想起剛剛阿爹的喊聲,才收住拳頭,擔憂地往裏屋跑去,看到跌落在地的爹爹時,也大聲地哭起來。


    “這竟是又一次地辜負了親恩嗎?”已經好似明白過來怎麽迴事的追月捂著被打疼的肚子蹲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自言自語地輕聲歎道。


    在這個世界醒來前,父母因病重無錢醫治,自己親眼看到父母先後生生痛苦而亡,自己也因為深度自責痛苦吐血離世。誰知,醒來卻是在這個世界相似的家裏,這裏人的穿著和房屋建築、屋外環境,還有他們的交談內容,明顯不是在原先那個世界中了,隻有自己生前的家人很是相似。


    難道這是在夢中嗎?還是死後的世界呢?會不會是死後的世界真的存在呢?人死後也許會在另一個地方以另一個身份重新活著吧?就像自己現在這樣。


    前世因自己的懶散不努力和得過且過,才導致父母在病痛中受盡折磨而無錢醫治,最後先後痛苦而死,臨死前父母那絕望痛苦的眼神,自己這一世再也不想看到。


    這是上天給的一次補救的機會嗎?可是,為什麽一醒過來就是又因為自己而害得全家都成了所謂的棄子,要被趕出村去喂什麽林獸呢?難道這是上天安排的死後的懲罰嗎?


    前世已經活到三十多歲的追月,心態已經不再年少,沒有了衝勁,呆呆地在地上癱坐了好一會才慢慢起身。不管怎樣,起碼這具身體如此真實,這個世界好似真的存在,那便從頭來過,好好地活吧。


    想清楚後慢慢起身便往裏屋走去,一進門看到媽媽和姐姐們用力地把一個暈倒的男人小心地往床上挪去,連最小的妹妹追魚也幫著扶著一隻手,那個便是這一世的爸爸吧?


    追月走上前細看了下那男子的樣子,中高偏瘦身材、皮膚黑黃、國字臉、額頭鬢角滿是汗珠,眉心因疼痛而擰緊,臉色蒼白如紙,斷了的腿被布條綁著歪歪地掛著,明顯已經斷裂並走位。那樣貌,的確很像自己年輕的爸爸。而此時抱著爸爸的黃秀真也是跟自己的媽媽很像,常年的勞作導致身材結實、微胖、臉色蠟黃、眼睛不大卻帶著血絲、方臉上此刻的眼神黯淡無光好似生無可戀。認真細看的話,其實可以斷定,媽媽如若好好保養,樣貌肯定是差不到哪裏去的。


    看到這一幕,追月的心又開始揪痛了,爸媽啊,依然還是過得這麽苦。這一刻,追月認定了,眼前這一對便是這輩子要好好孝順的父母!絕境又怎樣,車到山前必有路,拚盡全力這輩子自己也要保住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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