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原本不想迴身,聽到一句「身子不適」,立刻下意識地轉過了身。


    「身子不適?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她蹙著眉,語氣裏有一分自己都不察覺的焦慮,「你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不會照顧自己?」


    「唔……」謝均微眯了眼,看著秦檀關切的麵容,「我的耳朵有些不舒服。你吹一吹,就好了。」


    「我的耳朵有些不舒服。你吹一吹,就好了。」


    隻一句話,就叫秦檀的耳朵根子刷的紅了起來。


    她不由咬了唇角,心裏暗暗埋汰道:青天白日的,這死不要臉的登徒子,還敢說這等話!


    謝均作勢輕點了一下耳朵根,道:「我這兒,確實是有些不適。」


    「既然不適,那就去看大夫。」秦檀不似之前那麽關切焦急,反而語氣狠狠,「要是治不好,那也別出來溜達了,迴家裏喝治耳朵的藥去吧!」


    謝均聞言,不由啞然,眼底一分無奈色。


    秦檀的性子不好惹,他可是早就領會過的。


    謝均道:「秦伯父說,有一副畫要讓我品賞一番,不如,檀兒你來帶路吧?」


    秦檀別過了身,道:「我就不叨擾了,相爺自己去吧。」說罷,她擰著帕子,低了頭道,「謝均,你也別惦記我了,我已無心再嫁。這一迴,我便當你不曾來過秦家。」


    謝均的笑容漸漸斂去。


    秦檀看他容色微改,心底如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她有些心虛,不由將頭垂得更低,道:「愛慕你的女子眾多,我秦家的那些姐姐妹妹,哪一個不比我出眾?謝均,你何必揪著我不放呢?」


    她說的急切,心底那針紮似的隱痛卻越來越細密,像是被活生生縫上了一道口子似的。她顫著眼睫合上眼,在心底道:沒什麽不好的!便讓謝均死了這條心吧!


    世間男子多薄幸,縱是賀楨那般清骨傲然、不隨大流之人,亦是辜負了她。她此生既不能成就生世一雙人的美夢,那便不要再去觸碰這些男情女愛之事了,免得再大傷一場。


    她有幾條命,能來迴反複地折騰?重生了一次,難道還能再重生二次、三次?


    謝均見她眼神閃避,神色慢慢淡了下來。


    他垂下手,道:「我竟不知,原來我的存在,於秦三小姐你而言是這般困擾。如此……當真是均自作多情了。」


    說罷,他微微一歎。一陣風吹拂來,鼓起他滿當衣袖,令他的身影顯出幾分空寂落寞。


    有柔弱的花被吹散了瓣兒,飄飄悠悠地落在青石磚的縫隙裏,也不知幾時會被往來的鞋履踩踏為泥。


    秦檀攥緊了手,低聲道:「都是我之過錯,叫相爺誤會了。我隻盼著相爺早日娶得佳妻,好讓王妃娘娘安心。」


    謝均久久地注視著她,道:「你果真如姐姐說的那般,巴不得我斷了這份心思。……反倒是我先前的所作所為,多有冒犯了。」


    他垂下眼簾,半遮去子夜般漆黑的瞳眸,那裏頭無光亦無彩,無星亦無月,如同一灘死去的井水,毫無波瀾。


    秦檀低著頭不說話,未多時,便聽到腳步聲。她抬頭一瞧,謝均已轉過身離去了,白鶴似的清俊身影愈行愈遠。


    秦檀望著他的背影,忽而覺得胸口如被一塊大石壓著,叫她要喘不過氣來了。


    「紅蓮。」她忍不住喚自己的貼身丫鬟,「我……我有些不舒服。」


    「小姐怎麽了?」紅蓮大驚,連忙上來攙扶,「是哪兒不適?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我……我有些悶。」秦檀拽著衣襟口子,慢慢道,「是不是這衣服太緊了,竟叫我唿吸都不順暢了?」


    紅蓮與青桑麵麵相覷,心底皆是微微一歎。


    小姐這恐怕是……


    恐怕是對那位相爺,動了情了。


    隻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小姐自己,卻是分毫不明白這件事的。


    青桑與紅蓮扶著她,迴了清漣院。


    謝均辭別了秦保,出了秦家的大門。


    馬車夫搭了小腳凳,他彎腰,踩上腳踏子,忽而迴身問謝榮道:「家裏的佛珠,可還有留存的?」


    謝榮忙不迭點頭:「自是都存著的!」


    「將那條朝青金的挑出來吧。」謝均說罷,一撩衣擺,上了馬車。


    「相爺,您不是已經許久不佩佛珠了?」謝榮納悶問。


    「不過是……」謝均已坐入了馬車中,眉目半闔,俊秀的麵容如沉著一團霜意。半晌後,他緩緩合上眼簾,道,「不過是,最近又想把玩佛珠罷了。」


    「好叻,小的知道!」謝榮答道。


    「對了,姐姐可是入宮去,叫太後親自為我說親?」謝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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