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衛靈桃冷笑:“三皇子,難道你給了我選擇的餘地嗎?”


    “我說的選擇是你……可以選擇他們的生死。”沐隱道:“靈兒妹妹,我可沒有時間再同你討價還價了。眼下這是多麽好的一樁交易,隻要你願意成為我的棋子,將東宮和太子的消息給我,那麽你最愛的沐風哥哥,你最親愛的家人,還有我們麵前這位可愛的十三弟,當然還有你,你們就都不會死。可是,如果……”


    躺在石床上昏迷不醒的沐知眉頭皺了皺。


    “你瞧,十三弟就快要醒了,如果在他蘇醒之前你還沒有做出選擇,那麽你就真的沒有任何選擇了,那麽最先死在你麵前的人可就是這位可愛的十三殿下了……”


    “我答應你!”


    “你說什麽?”


    “我答應你!”衛靈桃吼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聲色有些顫抖。而後,豆大的淚珠一顆顆的從她的眼眶裏滑落,在她的衣服上摔成了一片印記。


    衛靈桃拚命壓抑著自己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的指甲狠狠地嵌進了她的皮肉裏。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根緊繃著的弦,稍微不慎,這根弦就會徹底斷裂。


    沉默了良久,衛靈桃終於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她深唿吸一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有力。


    衛靈桃靜靜的望著沐隱,眸子裏並無半分的神采,卻是十分的冰涼清冽。


    “不過三殿下你必須得答應我,你要確保沐風哥哥的安全。他,不可以死。”


    “那是自然。”沐隱滿意的笑了笑,而後,他從衣兜裏掏出了一顆藥丸,遞給了衛靈桃,道:“恭喜靈兒妹妹重獲新生。吃了這顆解藥,你就暫時不會嚐到錐心的疼痛了。可如若這一月之內,你絲毫沒有作為的話,你剛剛承受的痛苦便會再承受一遍。我知道你不怕死,可如若被太子發現了可就不好了。當然……還有十三弟的解藥,你也就拿不到了。所以,接下來該怎麽做,你應該懂得。”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該做什麽。”衛靈桃皺著眉頭望了一眼沐知,沐隱立刻便知道她在想什麽。


    “你放心,十三弟我會完好無損的將他送出去的。今日發生的一切,他都不會知曉的。”


    正說著,石門忽然被打開。一藍色的身影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可在見到衛靈桃之後,麵上的怒氣便一掃而光。


    “阿桃,你……你怎麽來了?”時翎小心翼翼的望著麵色蒼白的衛靈桃,眉宇間藏滿了心疼。他伸出手想要去撫摸衛靈桃蒼白消瘦的臉頰,可後者卻慌忙的退了幾步。


    時翎的手停在半空中,未免有些尷尬。


    “我沒想到,這麽好的一個地方,八殿下竟然也能找來。”衛靈桃一臉平靜的望著時翎,然而她的眸子裏卻填滿了失望與冰冷。衛靈桃的兩顆眸子如同兩顆失去了光澤黯淡粗糙的珍珠,沒有絲毫的生氣。


    衛靈桃望著時翎微變的臉色,麵上忽然綻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或者說,這地方擁有的一切,都是八殿下參與貢獻的。八殿下……難不成您在試煉藥人?”


    “阿……太子妃,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時翎皺著眉頭環顧了四周,他望著那些被關在鐵籠子裏血肉模糊的人不禁歎了一口氣,而後,他深沉的目光又投向了沐隱,似乎在質問他為何衛靈桃會出現在此。然後者卻匆匆偏過了目光,不去看他。時翎有些惱怒,卻因為衛靈桃在場而不好發作。


    時翎最終還是將目光投到了衛靈桃的臉上,盡管此刻的衛靈桃蒼白冰冷,但他的目光卻依舊是溫和柔軟。盡管,他說話的口氣仍有些尖酸刻薄。


    “太子妃請慎言!有些事情你不知全貌,就請你不要隨意評判。眼下太子還在牢房裏受盡勞苦呢,不知太子妃怎麽有閑散的心情來我的這個地方逛上一遭?”


    “所以八弟也該明白了,眼下靈兒妹妹可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時翎有些迷茫的望了一眼衛靈桃,而後又望著沐隱。他的眸光裏堆滿了警惕。


    沐隱望著默默立在一處一言不發的衛靈桃,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道:“是呀,八弟,從今天開始,太子妃可就是自己人了。換句話說,我們的船上多了一位船夫,我想,太子妃會劃著船將我們帶到對的地方的。以後,東宮的事情就由太子妃傳達給我們了。我想,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監視我們那位精的要死的太子殿下,偏偏隻有太子妃一人才可以啊。”


    縱使此刻時翎的心裏有再多的疑慮,他也隻能忍著不開口過問。其實當時翎看著躺在石床上麵色蒼白的沐知時,他便已經猜出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以後還希望太子嫂嫂多多照顧了。”時翎扯開一抹略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然而衛靈桃卻依舊沒有迴答他。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於是沐隱忙說道:“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八弟,十三弟和太子妃就勞煩你將他們送迴去了。我這邊,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時翎隻輕嗯了一聲。


    沐隱頗有些得意的走到了衛靈桃的跟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的說道:“靈兒妹妹,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


    衛靈桃挑眉瞥了一眼放在自己肩上的沐隱的手,唇角綻放出了僵硬的笑容:“三殿下您請放心。您既然答應了我的事情,那麽你的事情,我自然不會拒絕。”


    “如此甚好。”


    ……


    紫竹城中,白日裏燦爛的日頭已經隨著喧囂的人聲漸漸沉寂。紅色的夕陽漸漸浮滿了紫竹城的半邊天空,像是少女臉上的腮紅。夜色隨著夕陽漸漸浮現,明亮的天空中多了幾分沉靜的黯淡。


    紫竹城中的喧鬧漸漸消散,大街上來往的人煙也變得稀少,白日裏還熱情叫賣的小販們此刻都收了攤子準備趕路迴家了。


    一馬車穿梭在紅彤彤的夕陽的光芒裏,“噠噠”的馬蹄聲倒是讓紫竹城的傍晚更添了幾分寂寥。


    衛靈桃坐在馬車裏十分的安靜,仍在熟睡中的沐知靠在她的懷中,麵上的蒼白已經褪去了不少,紅潤的光澤浮現在了他白皙的臉上。


    衛靈桃不安的心情這才稍稍得到了一些緩和。


    衛靈桃的麵色卻依舊蒼白,她隻安靜的坐在那裏,眸裏沒有神采,夕陽的光芒隱隱透過掀動的簾子鑽進了馬車裏,卻絲毫不能驅散衛靈桃眸底的陰沉與黑暗。


    時翎忽然間有些心疼。表麵上看著他確實是在閉目養神,可實際上他一直都在偷偷的打量著衛靈桃。衛靈桃麵上的疲憊與無奈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衛靈桃眸子裏的滄桑與冰冷也刺痛了他的心。


    一時間,時翎竟然不知該如何與衛靈桃講話。


    時光似乎迴到了很久以前,有著同樣的路程,同樣的夕陽。當時坐在馬車裏的衛靈桃一臉歡喜的望著車窗外的人聲鼎沸,明豔動人,神采飛揚,而那時候陪伴在衛靈桃身邊的時翎,也是單純透徹。他們二人的臉上掛著夕陽投下的剪影,好看的像是仙人。


    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


    時翎蹙著眉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而後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靜靜的盯著衛靈桃。沉默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阿桃,沐隱……他可是對你做了什麽?還有沐知,他是不是也被……”


    “我的事情不勞煩八殿下您費心。”衛靈桃沒有看時翎,她隻低著頭,垂著眸子,麵色依舊是一片冰冷。


    “我記得我來的時候,三殿下生怕我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用一塊黑布將我的眼睛給蒙上了。可如今迴程的路上,八殿下竟然摘下了我的黑布,怎麽,難道八殿下不怕我將我知道的地方公布出去嗎?”衛靈桃終於望了時翎一眼,眸子裏堆砌的滿是複雜的神情,時翎又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懂衛靈桃。


    “八殿下,我竟然不知,溫尚書的府裏竟然藏著如此驚天的秘密。你們……你們竟是如此的喪盡天良,以活人為藥靶子!拿他們煉藥?你們……還有沒有良心?我原以為八弟雖然與太子的關係不好,但怎麽說也是為了南越國好的,可如今……八弟,你在做什麽你可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那麽你呢?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時翎滿臉痛苦的望著衛靈桃,他緊緊抓住了衛靈桃的手,近似哀求的說道:“阿桃,我已經踏入地獄了所以沒有迴頭的機會。可是你不一樣,你不應該趟這灘渾水,你不該踏入地獄。阿桃,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再與三哥來往了。不然的話……你真的會被他害死的。我知道你是擔心沐風的安危,你放心,我一定能夠將他從牢房中救出來,所以你就不要再摻和這件事情了好不好?”


    “可你覺得我現在是說不摻和就能不摻和的嗎?”衛靈桃忽然冷笑,她靜靜的望了一眼沐知,眸子裏盡是擔憂與無奈:“沐知現在生死未卜,他的性命如今全掌握在我的手上。你讓我現在不摻和,你是覺得沐知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嗎?你們以人做藥靶,試煉毒藥……可沐知隻是個孩子,你們怎麽能夠忍心對他下手!”


    “沐知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我也沒有料到沐隱他會對沐知下手。阿桃,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沐知有事的。你就信我這一次好不好?”


    “不好。”衛靈桃不動聲色抽開了自己的手,她的眸光無比冰冷的望著時翎,就好像此刻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她無比厭惡的人。


    “八弟,我想以後你我之間還是盡量不要有交集的好。我不想相信你,也沒有理由相信你。至於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輪不到你來插手。”


    “阿桃!我知道你討厭我,鄙視我。可是……你不能再這麽一意孤行下去了。”


    “八殿下,你錯了。”衛靈桃忽然衝著時翎淺淺一笑:“不能再一意孤行下去的人是你。”


    時翎頓時愣住。而後像是明白了什麽,他低下頭不知是嘲諷還是無奈的淺笑了一聲。


    馬車內頓時恢複了安靜。


    又顛簸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在皇宮內停下。


    衛靈桃抱著沐知到衛貴妃的寢宮裏時,天色已經黑的深沉。


    因為遲遲不見沐知迴來,衛貴妃已經急的團團轉了,所以,當她看到衛靈桃帶著沐知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已經全然沒了平日裏端莊的模樣。


    此刻的衛貴妃頭發淩亂,麵色滄桑,衛靈桃不禁有些難過和心疼。


    “知兒他怎麽了?靈兒?你怎麽會和知兒一起,你們是不是遇到什麽危險了?”


    衛靈桃匆忙的搖了搖頭:“姑姑你不要多想。我和沐知都沒事。”


    “今日我不是在三皇宮抄佛經嗎,然後我便聽見了外麵傳來一陣吵鬧聲。我去一打聽便知道是沐知走丟了。那我當然是著急啊,幸好我與三皇宮中的一位丫頭玩的好,她幫我打掩護,我假裝成她的模樣便出來尋沐知了。”


    “那你後來是在哪裏尋來的沐知?”衛貴妃仍有些不相信。


    衛靈桃有些無奈的望了沐知一眼,笑道:“沐知這孩子可真是調皮透了!我原以為他是遭遇了什麽危險,可我哪裏想到他隻是玩累了,睡迷糊過去了。姑姑,你應該知道,禦花園中有一處假山,假山裏有一小石洞吧。我記得我小時候就愛躲在那裏麵玩鬧,沒想到沐知竟然也尋到了那個地方。我找到沐知的時候,他正在那小石洞裏睡的正歡呢!”


    恰逢此時,一直熟睡的沐知終於蘇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了一眼衛靈桃,迷迷糊糊喚了一聲桃子姐姐,又瞧了一眼衛貴妃,迷迷糊糊喚了聲母妃,而後嘴裏嘟囔了一句:“我還沒有玩好,我的寶劍還沒有做好呢……”


    嘟囔完了這一句,沐知又沉沉睡去了。


    “這孩子!”衛貴妃有些哭笑不得的望了沐知一眼:“都多大了還這麽貪玩!他倒是玩的盡興了,可把我嚇得半死!”


    “如今沐知也平安歸來了,姑姑你就不要擔心了。不過以後,你們可得吩咐人將他給看好了,這一次是平安無事,若是下一次有個什麽危險該怎麽辦?”


    衛貴妃自然是點頭應允,可同樣的,她的臉上也湧了些擔憂之色。


    “靈兒,我見你麵色差的很,你可是……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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