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李太傅曾經是太子的老師,可是他卻絲毫不給沐風麵子。


    一連三日,沐風都守在李太傅的家門口,可是這位李太傅卻總能找到理由將沐風拒之門外,沐風連同他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堂堂的太子殿下竟被堂堂的大臣拒之門外,一時間,皇城之中,滿是風雨。


    沐風倒也不惱,這李太傅既然不願見他,那麽他便去程尚書家守著。


    這一日,程尚書在自家門口見到了一襲白衣的沐風,忍不住輕歎了一聲,道:


    “喲!今兒個是什麽風,竟將太子殿下從東宮吹到老臣的家門口了!”


    程尚書身邊的小侍從不是個省油的燈,他不懷好意的瞧了一眼沐風,而後望著程尚書陰陽怪氣的說:“老爺你有所不知,今兒個風可厲害的很,這先是將太子殿下吹到了李太傅的門口,可那李家的門就和那李太傅一樣囂張跋扈,見太子殿下來了竟然還一直緊閉著,於是,這風啊又將太子殿下吹到了咱們的門前!”


    這小廝的話音剛落,便見程尚書的臉陰沉了下來。


    程尚書挑眉望著沐風,已經有些渾濁的眸子裏藏滿了挑釁與嘲諷。


    “老臣還想著我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的麵子,竟讓堂堂的太子殿下登門拜訪了,原來啊……是有人給太子吃了閉門羹,太子這才想到老臣了。”


    程尚書極其不悅的瞪了沐風一眼,繼續說道:“想當初太子殿下獨受皇上賞識的時候,是何等的恣意風光,這誰人若是能入太子殿下的眼,那可是走起路來都像帶著風似的,可咱們的太子殿下看人嚴格地很,雖然表麵上太子殿下對所有的人都溫和大方,可實際上,能為太子殿下做事的人能有幾個呢?老臣也算是為了南越國鞠躬精粹,可就算這樣,當初老臣前去東宮想與太子殿下商議要事的時候,太子殿下是怎麽對我的?今日在外暗訪,明日在書房中處理要事,後日又去紫竹城查辦事情去了!如今太子殿下沒了皇上賞賜的光環,這身後也沒了支持的人,倒是想起老臣我來了?”


    沐風見程尚書說的起勁,便一直沒有打斷,待後者將想要吐露的話都說完了,他才望著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程尚書溫和一笑,而後他緩緩搖了搖頭。


    “我想程尚書大概是多慮了。以前的我並非是故意避著程尚書不見,而是程尚書您與我的政治見解一向不同,我之所以閉著不見你是為了避免與您發生語言上的衝突。畢竟程尚書您是為了南越灑過熱血的人,沐風實在是不敢在您的麵前造次。而如今,我來找您並不是想要巴結您,而是眼下確實有與您相關的問題要處理。”


    “什麽問題還得勞煩太子殿下特意登門拜訪?”


    “我這前腳剛離開李太傅的府上後腳便到了您的府上,那麽我解決的自然是你們二人之間的問題。”


    “我和那姓李的沒有什麽問題好解決的!”提起李太傅,這程尚書便顯得極為暴躁:“太子殿下,您也別自討沒趣了!我不像李老頭那麽蠻橫無理,不會將您拒之門外,可是您若執意不走,那你也就別怪老臣我不給您麵子了!畢竟,如今太子殿下的境況老臣還是知曉的!老臣我也不怕得罪你!”


    “我也並不怕程大人你得罪我。”沐風倒是一點也不惱,溫和的笑容緊緊的貼在他的臉上,一點褶皺的痕跡也沒有:“其實如今您和李太傅的關係如何,滿朝上下都是知曉的。”


    “知曉又如何?那姓李的自私狡詐,枉為人臣!想要我與他交好,絕對不可能!”


    “程大人不要生氣,且聽我將話都說完可好?”


    程尚書本想再說些什麽,他氣唿唿的望了仍舊一臉平靜的沐風,終是閉了嘴。


    沐風這才繼續說道:“程尚書守著南越國已有很多年……似乎在我還很小的時候,程大人您就已經在為南越國鞠躬精粹了。所以,南越國能有如今鼎盛的局麵,也有您和其他大臣們的功勞。可如今,程尚書你是否在消耗您過往的鞠躬精粹消耗你這麽多年的努力呢?”


    “此話怎講?”


    “古語有言,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我想程尚書你應該還記得不久前覆滅的金原國。曾經的金原國是多麽的繁榮鼎盛,可謂是泱泱大國,就連南越也得忌憚三分。可是好景不長,這個曾經用鮮血搏來的國家逐漸走向了衰敗,最終隻剩下空有的表麵的輝煌。可是朝中的大臣們卻並未分清形式,依舊沉迷於內鬥,就連皇子們也是各分幾派,互不和諧。金原國可謂是內憂外患,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那金原國的太子本想做最後的掙紮,想為金原帶去最後的生機,無奈,一切終是成了虛無。金原國最終還是走向了毀滅。”


    沐風望著眉頭擰在一起的程尚書爽朗一笑,眸子裏卻藏滿了深沉。


    沐風道:“程大人,一個國家的繁盛和穩定靠的不僅僅是統治者的精明和清醒,臣子們的團結也是很重要的。你,我,李太傅,還有其他的各位大臣和皇子們,我們都是父皇的臣,我們也是南越國的臣,所以不論出身,不論階品,你我都是平等的,我們都是守衛著南越的戰士。”


    沐風從衣兜裏取出一串佛珠,顆顆珠子圍成了一個祥和的圓圈。


    沐風笑著說道:“程尚書也看到了我手中的這串佛珠,南越國的人都信神佛,這短短的一串佛珠可是能夠承載人們所有的心願和念想,這串佛珠就像是你,我,李太傅還有各位大臣,我們牢牢地串在一起,守衛著我們的信仰,可是如若我們之中有某一人脫了節,或者是有兩人起了爭鬥……”


    沐風輕輕撫了撫他食指上帶著的翡玉戒指,下一刻,小小的刀鋒便從戒指的中間顯露了出來。


    沐風將刀鋒湊近了那串佛珠,下一刻,佛珠一顆接著一顆的墜落在了地上,蹦躂著不知道跳往何處。


    “程尚書,你看,這一整串佛珠就全都毀了。”


    沐風將刀鋒收起,翡玉戒指在陽光下收起了凜冽的寒光,取而代之的是明潤的光澤。沐風緩緩走到了程尚書的跟前,將手中僅剩下的連接佛珠的細繩塞到了程尚書的手上。笑著說道:


    “程大人,雖然您的脾氣是暴躁了些,待人也苛刻了些,可是我知道,您的一顆心是赤誠火熱的。您愛南越國的臣民,也愛南越國的土地,當然,您更愛惜自己的生命。細細算來,程大人如今已到了致仕之齡,我想您應該不希望將這麽多年拋灑過的熱血、付出過的辛勞、獲得過的榮譽都毀於一旦吧。”


    “太子殿下這是什麽意思?”程尚書有些不安的瞟了沐風一眼,而後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此刻,他的聲音再無一開始的底氣十足。


    “程大人不要多想,我隻是覺得,離開官場,歸隱山田,看日出日落,賞花謝花開,同淳樸開放之人話些家常,與家人孩子共守良田實在是極其美妙的生活。”沐風的笑容裏透露出絲絲的複雜,他犀利的眸光緊緊的盯著後者,好似後者所有的想法都在他的麵前暴露無遺。


    於是程尚書不得不暗暗感歎,這太子殿下終究是太子殿下,就算是不得聖恩,這自身的氣場和風度卻是絲毫未減。


    “程大人覺得我剛剛說的話是對還是錯?”沐風笑著又靠近了程尚書幾步:“或者我再說的明白一點,程尚書你是想要繼續淪為旁人的棋子還是……選擇過安逸穩定的生活?”


    “太……太子殿下……這……這是說的什麽話?”


    程尚書驚得瞪大了眼睛望著沐風,他沒再說話,可他飄忽的眼神和無處安放的手卻將他內心的想法暴露無遺。


    “程尚書你可不要慌張,你這麽慌張若是被有心之人瞧了去,可不覺得我是在威脅你?又或者在謀害你?”


    “太子殿下休要胡言亂語!”


    “程尚書才得休要胡亂琢磨才是!平靜的生活雖然是無聊了些,可也好過丟了性命和名聲啊。”沐風淺笑,可是他臉上蕩漾著的深沉與冰冷卻使得程尚書一連打了幾個哆嗦。


    想著在程尚書這裏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沐風也不願再兜圈子了。


    “程尚書,我知道你是極其愛惜自己名聲和性命的人,所以,我不管你想做什麽,要做什麽,我都可以既往不咎。眼下你可以做出選擇——你是願意淪為三哥的棋子還是願意保留住自己的性命這都是取決於你的。三哥待人接物的原則是怎樣的,想必你應該比我清楚。你是真的覺得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嗎?程尚書,聽我一句勸,不要因為一己私利而毀了自己苦經數十年的名聲。”


    “太……太子殿下!”程尚書早已經憋紅了臉,一雙渾濁的眸子瞪著沐風,一雙粗造的大手也緊緊攥成了一對拳頭。因為激動與慌張,程尚書的肩膀在不停的抖動,然後,他整個人都是發抖的。


    “太……”


    “程大人,在這件事情上,我並沒有足夠的耐心。”


    “可是太子殿下,那李老頭……”


    “李太傅的事情我都知道。私扣稅錢,壓榨百姓,拉攏官員……程大人,官場之上,並非隻有你一人長著一對明銳的眼睛。你放心,奸邪之人我不會姑息,也不會包庇。這幾日我之所以會去李太傅的家門前徘徊,不過是因為有時候做戲要做全套罷了。程大人,你是個聰明人,我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想必你也應該明白了。”


    “老臣愚鈍,竟然到現在才明白太子殿下話中的意思。”程尚書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有些憨傻的笑了起來。片刻後他有些擔憂的尋望了四周。沐風自然知道他在擔憂些什麽。


    “你放心,四周並沒有閑雜人等。可是再過一會……我不確定會不會有什麽人出現。所以,程大人,你可考慮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程尚書急切的點頭:“太子殿下的一番話可謂是驚醒了我這個夢中之人。老臣如今年紀大了,腦袋糊塗了,經不得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的哄騙了,所以啊這免不得會犯些錯誤。多虧了太子殿下的提點!”


    “老臣與那李老頭鬥了一輩子,老臣以為李老頭做的那些壞事別人都一概不知,就想找個由頭將他的惡行昭告天下,可惜我又沒有證據。而如今,我也在朝堂上待不長久了,所以便想著在最後的日子裏好好的滅滅李老頭的微風,所以無論是在朝堂之上還是下朝之後,我都刻意針對李老頭……當然,這一切也是三殿下派人叫我這麽做的,他說,反正我在朝中也算是元老級的人物,皇上也得對我禮讓三分,而且,他也能幫我找出李老頭為非作歹的證據,我便信以為真……現在想來,李老頭倒像是和那位三殿下是一夥的,隻等著利用我除去我呢!”


    “也算是猜對了一半。”沐風在心中暗暗笑道,而後,他望著程尚書,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程尚書陪我演一場戲了。還有……”


    沐風抬眸望了一眼在程尚書的身邊一開始還氣焰囂張而後卻悶不做聲的小侍衛。


    “你身邊的這位小廝,倒像是三哥身邊的人。”


    程尚書大驚。


    卻在此時,塵毅喊著“太子殿下小心!”慌張的向沐風撲來,而後絕塵劍出鞘,穿透了程尚書身邊那位欲張口說話的小侍衛的身體。


    小侍衛還未來得及說一句話,便倒地身亡了。


    程尚書更是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沐風卻指著程尚書,怒喝道:


    “程大人,這就是你待人接物的方式嗎?如今,你與李太傅的矛盾已經人盡皆知,李太傅是我的老師,他為人如何我自然清楚,你又何必老是針對他?我們不過就一句話不和而已,你身旁的侍衛竟敢對我出手?如今我雖然在朝堂上沒有了什麽作為,可我好歹還是南越國的太子!若不是我的侍衛出手夠快,今日我是不是就要命喪你尚書府的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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