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幾位壯漢走後,白衣女子才灰溜溜的從衛傾華的背後探出腦袋來。


    白衣女子望著一臉正氣的衛傾華,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嗓音明亮:“今日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了。”


    “不客氣。”


    “要客氣的!”白衣女子笑著扯了扯衛傾華的衣袖,清澈的眼眸裏像是藏了春天溫柔的泉水:“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無以為報,那就……以身相許吧……”


    “不必了。”衛傾華聽言忙不動聲色的推開了白衣女子的手而後慢慢退後了幾步。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不必多禮。”


    “那怎麽行?我蕭蘭兒向來是有恩必報的人,可是……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銀子還給公子您,所以……”蘭兒忘了一眼衛傾華,有些羞澀的笑著問道:“不知蘭兒該如何稱唿公子?”


    “在下衛傾華……”


    “傾華哥哥!”蘭兒忽然激動的大喊一聲,但是讓衛傾華嚇了一跳。


    眼前的蘭兒姑娘笑容甜美,眸光澄澈明亮。像極了一個人。


    一瞬間,衛傾華似乎迴到了他已經塵封的記憶裏。日光暖融,微風和煦,滿樹的桃花隨著清風紛紛揚揚,桃花沾了陽光的溫暖的與明亮,在空中散發出璀璨迷人的粉色光芒。


    沐雲兒披著粉色光芒從流光溢彩中走出來,緩緩向他靠近,然後笑眯眯的對他說:“傾華哥哥,以後我就叫你傾華哥哥好不好?”


    少女容顏俊俏,眸光清澈,雙頰紅彤彤的比桃花還要豔麗。


    傾華哥哥……


    衛傾華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麵上忽然浮現出一抹苦笑。


    以前他可以笑著點頭應允,可是如今他卻不會了。


    他把他最壞的脾氣丟給了沐雲兒,把他最冷漠的一麵丟給了沐雲兒,可他也將他最長遠的耐心和最真摯的喜歡留給了沐雲兒。隻不過,她將永遠都不會知道罷了。


    衛傾華知道,歲月漫長,他還會遇見更多的人和事,他會遇見和沐雲兒模樣相似的姑娘,會遇見和沐雲兒身形相像的姑娘,會遇見和沐雲兒聲音相像的姑娘,也會遇見和沐雲兒一樣愛捉弄人的姑娘。可是他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沐雲兒隻有一個,沒有人能夠代替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因為她的存在,所以那些人永遠都隻是相像,而不是真正的她。


    “傾華哥哥,以後我就叫你傾華哥哥了好不好?”白衣女子笑臉盈盈的望著衛傾華,然而後者的麵色卻逐漸變得深沉。


    “姑娘。”衛傾華的聲音像是冰山上的千年玄冰,砸在白衣少女的身上,少女除了感到疼痛,更多的是感到冰冷。


    白衣少女不禁打了個寒噤,而後睜大了眼睛,滿臉驚慌的望著麵色陰沉的衛傾華,抓著衛傾華衣襟的手也緩緩放下。


    “傾華……傾華哥哥,你這副模樣太嚇人了,你……你把我嚇到了!”白衣女子怯生生的說道。


    然而衛傾華的麵色卻並沒有緩和。


    “我和姑娘不過是萍水相逢,而我恰好出手相救而已。你我之間不過是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所以……還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衛傾華的一雙眸子暗淡無光,像是在冰泉裏浸泡著的粗糙的石子,散發出陣陣涼意:“還有,‘傾華哥哥’這個名諱,不是你能夠叫的。”


    “可是……”


    “沒有可是。”衛傾華的眸光投在了又緊緊抓住他衣袖的白衣少女的手上,於是後者又是慌亂的放下了手。


    衛傾華繼續說道:“如果姑娘再繼續糾纏,我就隻能後悔我剛剛救下姑娘的舉動。如果姑娘真的想要報恩的話,就請離我遠遠的,不要再來打擾我。我,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所以我並不想要與你有任何瓜葛。”


    衛傾華說話時的表情冷漠,聲音雖然平淡無奇,卻是一把鋒利的刀子,能夠將人的心戳出血來。


    於是蘭兒姑娘剛剛還神采飛揚的麵龐在一瞬間變得慘白無光。


    “衛……衛公子,你說的話是不是太重了些?”蘭兒聲色顫抖,一雙美麗的瞳孔裏也藏滿了傷心的淚水:“你非要這樣講話將我的心傷的透透的嗎?”


    “我也知道我說這樣的話很過分,可是還請姑娘明白,如若姑娘想纏著我,那是比我還要過分。”衛傾華話音剛落,便見那白衣姑娘“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公子你可真是好狠的心,你竟然啊就這樣把我給丟下了。這偌大的紫竹城,你讓我這麽一個弱女子該怎麽存活下去啊!”


    “衛公子,我很感謝你剛剛救了我,可是你如今就這樣將我丟下這和當初沒救我又有什麽區別?我沒有父親母親,沒有親人,我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你就這樣將我丟下,我……我要怎麽才能生活下去啊?”白衣女子可憐巴巴的抓緊了衛傾華的衣襟,眼淚在她的臉上匯聚成河。


    衛傾華無奈:“如今你跟我說你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難道在我救你之前你就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嗎?姑娘……”


    “哥哥!”衛傾華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女聲給打斷了。而衛傾華不去看那人的模樣隻聽聲音也知道來人是衛靈桃。


    衛靈桃順著人群擠向前衝到了衛傾華的身邊,望著一襲白衣的女子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即才道:


    “呦!哪裏來的妹妹,生的這麽好看?”


    許是衛靈桃的眸光太過於犀利,那名白衣女子竟然快速的鬆開了手,而後緩緩低下頭去。


    “小……小姐謬讚了。”


    衛靈桃並沒有理會她,而是轉眸望向衛傾華道:“哥哥,剛才我在人群中大概也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你既然救了這位姑娘,如今將人家就丟棄在紫竹大街上確實是有些不太妥當。”


    “靈兒……”


    “放心吧哥哥,我不是在為你配姻緣,而是……常言道,送佛送到西,既然你發了善心救下了這位姑娘,倒不如再多幫她一次。管她是孤身一人還是想要以身相許,這紫竹大街絕不是談論事情的最佳之處,我們還不如將她帶迴府上,和她好好談上一談。”


    既然衛靈桃都開口了,衛傾華便沒再多言,隻叫那位姑娘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後。


    說來也奇怪,這衛靈桃沒來的時候,這位蘭兒姑娘還對衛傾華動手動腳的,這衛傾華來了之後,這蘭兒姑娘倒是收斂了不少,一路上隻低眉順眼,倒是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刁蠻任性。


    如此的蘭兒,倒是和沐雲兒半點都不相像。


    衛傾華在心中想道。他沒有看到的是,此時此刻的蘭兒,麵上隻有一片深思和陰沉,她的眸子裏已然沒有了澄澈和明亮,取而代之的隻有一片灰暗。


    待到了衛將軍府中,衛夫人見自家女兒迴來了自然是開心不已,不過她沒有見到沐風反倒是看到了跟在衛靈桃身後的塵毅倒是有些憂慮了。因為她害怕自家女兒和太子殿下鬧了矛盾,畢竟自家女兒的心意究竟是如何,衛夫人的心中還是知曉的。所以當她從衛靈桃的嘴裏知曉她和沐風的關係依舊很好,衛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而後,她的目光便又放到了蕭蘭兒的身上。


    蕭蘭兒長相俊秀,模樣討喜,可是她的模樣怎麽看怎麽都有點像沐雲兒,於是衛夫人又開始犯愁了。


    “這位姑娘是……”


    “這位姑娘是我在街上碰到的一位朋友,因為覺著投緣,所以便想將她帶迴家中多聊幾句。”衛靈桃忙迴答道:“所以娘親,我就先去後院和這位姑娘寒暄幾句?”


    衛夫人雖然仍覺得有些疑惑,但還是笑著同意了衛靈桃的請求。


    衛靈桃拉著蘭兒姑娘的手正欲去後院,卻見塵毅也邁了步子,於是衛靈桃連忙道:


    “塵毅大哥,如今我已迴到了家中,一切自然是安全的,所以塵毅大哥你不用在為我操心了。你就好好的陪著哥哥,或者是……陪著青衣姐姐好好敘敘吧。”衛靈桃一邊說著一邊衝著青衣和塵毅眨了眨眼睛,於是二者都不禁紅了臉。


    ……


    衛靈桃帶著蘭兒到了將軍府的後花園,確認了四下無人後,衛靈桃也不再裝著剛剛那副“天真爛漫”“與世無爭”的清純少女的形象了。她一臉陰沉的坐在後花園的石凳上,眸子裏藏滿了深不可測。


    而蘭兒,也不再模樣沐雲兒了,而是乖乖的跪在衛靈桃的麵前,一臉的無奈與掙紮。


    二人沉默良久,最終還是蘭兒打破了沉默。


    “衛……衛姑娘,對不起。”


    “對不起?”衛靈桃的唇角微微揚起,勾勒出一抹淺淡嘲諷的笑容:“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


    衛靈桃懶洋洋的問道,然其眸子裏卻藏滿了情緒,憤怒,無奈,悲憫……又或者是其他的。


    蘭兒頓了頓,舔了舔嘴唇,而後抬頭望著衛靈桃。


    “衛姑娘,我不該接近你的家人。”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還要這麽做?”衛靈桃唇角的笑意凝固,怒火在她的麵上燃燒了起來。


    “家人是我的底線,可是你為什麽要觸碰我的底線?”衛靈桃憤怒的拍了拍桌子,嗓音也抬高了不少:“蘭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做什麽!我兄長喜歡雲兒公主的事情人盡皆知,如今雲兒遠嫁藍田國,便有小人想要那她做文章……你們家的那位三皇子殿下可真是卑劣無恥!竟然想要利用他人的感情來謀取他的利益!”


    “衛……衛姑娘……”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衛靈桃道:“我相信你沒有反悔。”


    蘭兒這才長籲一口氣。


    “不過我還是想要告訴你。”衛靈桃繼續說道:“我不管沐隱那邊是怎樣安排的,我這邊必須要將你安排走,你,不能待在衛將軍府。”


    “我自然也是不想,可是衛姑娘,我真的是沒有辦法。”蘭兒滿臉愁容:“如您所言,三殿下正是瞧上了我與雲兒公主有些相似的樣貌,這才打算重新利用我的。”


    “這些年跟在三殿下的身邊,我確實沒有多少作為,而那位三殿下生性多疑,根本不想再在宮內養閑人,所以……他想要將我了結。可偏偏,我的這副容貌還能再為我謀些生存的時日,所以……我便隻能接下三殿下給我下達的任務。”


    “這幾日,三殿下為我講了好多雲兒公主的故事,還教我模仿雲兒公主的神態、動作。所以今日在集市上與傾華公子的相遇,實際上都是三殿下一手安排的,我……不過是顆棋子而已。”


    “在三殿下的安排裏,我將作為雲兒公主的替身生活在傾華公子的身邊,謀取傾華公子的信任,然後套取衛將軍府的一切信息,甚至是……東宮的信息。而且……我還要靠近你,將你殺害,將責任推到東宮,這樣的話,東宮與將軍府的關係便會破裂,愛女心切的衛將軍會承受不住打擊,最終拋棄正義,選擇和三皇宮站在一起。”


    蘭兒的話音落下,周圍頓時就安靜了不少。


    明媚的陽光躺在柔軟的河麵上,河麵發出璀璨的光芒,像是一塊巨大的寶石。


    一陣微風吹來,掀動起衛靈桃柔軟的長發,然其眸子裏卻是一片犀利。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衛靈桃才發出一聲冷笑,隨即說道:


    “這位三皇子心狠起來我可真是甘拜下風。為了權力他可真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衛靈桃的眸光投向蘭兒。


    “那麽你呢?你是如何考慮的?”


    “我自然是不想傷害姑娘的親人。”蘭兒迴答的很真誠:“所以我答應三殿下不過也是緩兵之計。”


    “奴婢身在三皇宮,與外界接觸極少,再加上三皇宮與東宮勢同水火,我與姑娘見上一麵實在是難上加難。所以,我這才順著三殿下的計謀出宮想要留在傾華公子的身邊,因為我知道,待在傾華公子的身邊與姑娘見上一麵會容易很多。您瞧,今日我們不就見到麵了?更何況,我相信,隻要能和姑娘見上麵,並且把所發生的都告訴您,姑娘您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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