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兒從大牢內出來,隻覺得牢外的陽光有些刺眼。天空依舊如來時一樣,瓦藍瓦藍的,像是一顆純淨透明的藍寶石。


    日子一切如舊,就連天氣也和以前一樣,好的不像話,可為何她和衛傾華卻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沐雲兒曾以為,她會一直傻傻的跟在衛傾華的身後,以公主的身份威脅他,纏著他,可是在某一日,衛傾華卻真的迴應了她的喜歡。於是,沐雲兒又以為,她這輩子真的會和衛傾華相守在一起了。於公來說,她是南越國最尊貴的公主,而他則是南越國最威武的將軍,他們在一起不會受到門第的阻礙更不會受到旁人的阻攔;於私來說,他們彼此歡喜。所以,她和衛傾華在一起,是必然。


    然而,一切終究隻是她以為。


    就好像眼前瓦藍純粹的天空,你看著它是美麗的,是明朗的,可是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降下傾盆大雨,吞沒人世間;就好像那遙遠的江海,你看著它是平靜的,是廣闊的,可是你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就咆哮起來淹沒世間萬物。你所認為美好的東西,不如你想象中的那麽美好,可你所認為糟糕透頂的東西也沒有那麽遭。


    這就是活在這世間最神奇之處。


    昨日,南越皇的一道聖旨降在了慶雲宮。聖旨中的內容是沐雲兒與金原太子成親的事情。


    沐雲兒接到聖旨後便匆匆跑到了南越皇的書房之中尋到了南越皇。


    沐雲兒說:“父皇,我不想嫁給金原太子,我不喜歡他,我隻喜歡傾華哥哥!”


    南越皇的麵上有些憤怒,但是更多的是憂愁。


    南越皇長歎一口氣,道:“雲兒,你是朕最疼愛的女兒,從小到大,朕都是把最好的給你。所以這一次,朕自然也是希望你幸福。可是……衛傾華不會再喜歡你了,他也沒有資格再喜歡你了。”


    沐雲兒卻連連搖頭:“不會的,傾華哥哥是喜歡我的。他隻是不敢承認,父親,女兒現在不是將你當作至高無上的君王,而是將您當作我最親愛的父親,所以我才將心事都說與你聽……父親,女兒是真的很喜歡傾華哥哥,所以不管他是將軍也好,囚犯也罷,我都隻喜歡他……所以父親,你不要將傾華哥哥賜死好不好?”


    “雲兒,朕雖然是君王,可是有些事情也並非是我能控製的。就比如衛傾華……衛將軍府這次是犯了死罪了,所以就算朕再怎麽偏袒衛將軍府,他們也難逃死罪……更何況,上一次衛將軍府陷入困境,朕……已經放他們一條生路了。這一次,朕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可是……”


    “沒有可是,雲兒。你嫁入金原也是必然的事情,你身為南越公主,和親是你必須要做出的選擇,雲兒,你不能隻為自己考慮,還得為南越的百姓考慮……”


    “父親!”沐雲兒近似哀求道:“您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如果傾華哥哥真的拒絕我,我就老老實實的當南越公主。”


    南越皇無比疼愛的望了一眼沐雲兒,而後長歎一口氣:


    “雲兒,這是朕允許你的最後一次任性了。”


    南越皇取出牢房的鑰匙遞到了沐雲兒的手上:“這一次在你的麵前,我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而並非皇上。雲兒,你去找衛傾華吧,但是你不可以告訴他這把鑰匙是朕給你的,你隻能說是你從我這裏偷來的。如果衛傾華真的願意帶你走,那朕就隻當沒有你這個女兒,從此以後你們就奔赴天涯海角,我不會再多問一句。可是如果衛傾華還是拒絕了你,那麽,雲兒,你也該死心了。你必須得記著,你是我南越國最尊貴的公主,不應該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拋棄了自己的尊嚴。”


    ……


    沐雲兒從昨夜的迴憶中抽出身來腦海裏又迴想起剛剛衛傾華的神情,那麽的決絕,那麽的殘忍,那麽的無情……一瞬間,沐雲兒忽然覺得輕鬆不少。或許在這一刻,她該放手該死心了。有些事情注定強求不得,就像衛傾華所說,強扭的瓜不甜。她已經強行留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了,她開心了這麽多年,幸福了這麽多年,可是他卻痛苦了這麽多年。她不能再自私了……


    一陣微風吹來,席卷來陣陣花香,沐雲兒深深唿吸了一口,隻覺得花香衝人的很,她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淚水又奔湧出來了。


    “雲兒公主為何在哭泣?是因為要嫁給我太興奮了還是因為……那位困在牢房之內的兒郎?”


    戲謔的聲音從沐雲兒的背後響起,沐雲兒頓時收住了眼淚,眸子裏浮現出冰涼的光芒。


    “金原太子可真是個閑人,自己家的事情管不清楚,偏要跑到別人家來鬧。”沐雲兒迴了一抹冷笑給了袁益:“怎麽,難道金原國的人都同你一般愛管閑事不成?”


    “跟南越有關的事情就是和雲兒公主有關,既然與我的太子妃有關,我如何能不管不問呢?”袁益笑道:“雲兒公主,今日天氣很好,不如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沐雲兒望著一臉輕浮的袁益,麵上難掩厭惡之情:“今日天氣是很好,隻是人不是很好……我不想和你一同出去。”


    “你……很好……”袁益冷笑:“既然雲兒公主這麽不給麵子,那我也不再強求。隻是雲兒公主該明白一件事,無論你的心裏住著誰,你們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因為你隻能是我的太子妃。”


    “眼下雲兒公主還是多在南越國中轉一轉吧,因為以後,你可沒有機會再迴到南越了。隻要你入了我金原的國門,你就隻能是我們金原人。”


    沐雲兒聽言,隻覺得火氣一團接著一團包裹著她,她覺得胸悶,她覺得渾身都在顫抖。然後,一記響亮的巴掌落在了袁益的臉上。


    “啪!”


    “你——”


    “袁益,我告訴你,我是南越國的七公主,身份尊貴,就算我嫁到金原去了,我也是南越的七公主,你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的?還有……我沐雲兒生是南越國的人,死是南越國的魂,我今生今世都不會與你們金原有什麽瓜葛!就算我成了你的太子妃,我也是南越人!”


    “袁益,你可真是個卑鄙小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衛將軍鋃鐺入獄,還有我的太子哥哥……他們分明就是受你所害!你的父皇沒有本事守護住自己的國家,你就想拉著我們南越與你們結盟!想讓我們南越護著你們金原!你可真是沒出息啊,你自己沒有本事,你就想以這樣下三濫的方式威脅我的父皇,你……你卑鄙你懦弱!”


    “你說夠了沒有?”袁益忽然暴躁起來,他惡狠狠的望著沐雲兒,恨不得一口氣將她給吞下去:“沐雲兒,我知道你是南越國的七公主,身份尊貴,一直在眾人的寵愛和嗬護中長大,你任性你驕傲這些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你要知道,無論你是怎樣的性子,你嫁到了我們金原就得跟著我們金原的規矩來!我是你的夫君,你隻能敬著我,若嫁到金原之後你還是對我這樣吆五喝六的,我告訴你,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慣著你!”


    “我知道你們南越仗著自己的本事大,從不將我們金原放在眼裏,其實不僅僅是你們南越,還有別的藍田、乾安這些國家,你們都對我們金原虎視眈眈,你們貪圖我們金原廣袤的土地,你們恨不得現在就將我們金原給毀滅掉!可是你們又不敢輕舉妄動!哈哈哈……南越皇聰明一世,他以為他的小把戲能夠將我給糊弄過去,他原以為弄個假公主與我們金原和親,然後等到時機就可以將我們金原殲滅,可是他錯了!他沒有想到他的那個太子兒子那麽的沒有出息,會因為一個女子而毀了他的計劃!沐雲兒,你嫁到金原可不能怪我,要怪就隻能怪你的那位太子哥哥,是他一時衝動,壞了你的幸福!”


    “我知道你們南越皇族看不起我這個金原太子,所以衛家的那個臭丫頭敢詆毀我,那位歡明王詆毀我,你的那位在牢裏的情郎還有你的那位太子哥哥也詆毀我,就連你,我未來的妻子也在詆毀我!可是你們都沒有辦法,你們隻能被我牽著鼻子走,你們隻能順著我的意思走!你們不都瞧不起我嗎?可最終你們隻能被我耍的團團轉!”


    “你根本就是個瘋子!”沐雲兒瞪大了眼睛望著袁益,有些驚恐的後退了幾步:“你根本就是有病!你放著自己的好生活不過,你偏要來我南越傷我朋友傷我親人……袁益,你作惡多端,你會不得好死的!”


    “我不得好死?沐雲兒,你就這麽詛咒你的夫君?”


    袁益忽然冷笑起來:“你們南越的皇子都受父皇的寵愛,從小都沒有吃什麽苦,你們自然不會明白我的難處。沐雲兒,等你嫁到了金原成為了我的太子妃你就會明白你現在的生活有多麽的幸福,等你到了金原你就會明白什麽叫做地獄!我現在不同你一般計較,因為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痛苦!”


    袁益說完這番話就甩著衣袖離開了。


    袁益匆匆走了老遠,待他周圍見不到任何人後他才停下步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南越國……確實是一個富庶團結的國家,隻可惜,再團結的國家,也會出現內鬼。袁益不禁冷笑,若是好麵子的南越皇知道,打從他說對衛靈桃一見鍾情並且想讓衛靈桃成為他的太子妃開始就是一場騙局的話,不知道那隻老狐狸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反正如今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至於後麵會發生什麽,就看那位三皇子的了。衛將軍府徹底消失,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溫尚書府,而這位太子殿下倒台,不知道那位南越皇寵愛的八皇子和那位三皇子之間會發生什麽樣的角逐了。


    這樣想著,袁益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衛靈桃的臉。袁益的眸光忽然間變得有些深不可測。


    南越國發生這麽多一係列的事情,確實是有趣。可是這真正有趣的卻是那衛家的小姐。


    袁益想起初見衛家那位姑娘時的情景——當時,那衛家姑娘還在歡明宮最偏僻的一處地方管理著茅廁,他見到她的第一眼時,隻覺得這個姑娘挺好看的,卻不明白隻那麽一個小姑娘怎麽就惹得堂堂三皇子驚慌失措了?


    而後在晚宴上他提出和親的邀請時,他看南越太子和歡明王的態度便更覺得有意思,區區一個小姑娘,竟然惹得南越皇最愛的兩個孩子都失了分寸,可不有趣?


    但是,他卻難以看透那衛家姑娘的心思。那衛家姑娘和七公主不同,七公主活潑任性,所有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他隻要同那位七公主說上幾句話便將她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偏那衛家的姑娘是個狠角色,他至今都沒能摸出那衛家的姑娘是個什麽性子。


    若說她心機深沉,可她的那雙眸子卻時常是澄澈透亮的,就好像一顆在水裏浸泡著的明珠,閃閃發光,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她是開心的還是悲傷的。但若是說她心思純明……袁益不禁搖了搖頭,衛家的那位姑娘心思可不純明。他時常瞧見衛家的那位姑娘皺著眉頭靜靜的坐在一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似乎在她的心裏藏著一千件一萬件叫人難以捉摸的事,可若是有人靠近她,她可以立馬裝作什麽都沒有的模樣出來。


    像雲又像霧,像頑石也像寶石……


    這是袁益對衛靈桃的評價。


    現如今這東宮出事,衛家人身陷囹圄,就連太子也難逃災難,偏偏這衛家的姑娘可以獨善其身,也實在是件趣事。而更有趣的是,這衛家的姑娘現如今竟然還能穩穩當當的立於東宮之中,聽前去東宮送飯的那些小丫頭們說,那衛家的小姐如今是吃得好睡得香,一點傷心難過的模樣都沒有。難不成那衛家的丫頭真的在乎的隻有太子妃的頭銜?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位南越的太子也是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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