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時翎滿眼溫和的瞧了溫惜玉一眼,待他再轉眸看向衛靈桃時,眸子裏已滿是冰涼。


    時翎又添了一句:“衛靈桃,你我情分已盡,不要再對我有任何幻想也不要再來打擾我們。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再見到你。”


    “因為每次一見到你,我對惜玉的愧疚就多一分。如果早知道會有今日,曾經的我就不該與你有那麽多的糾纏,甚至連一分虛假的情意不該給你。你明白嗎?那些屬於你我的共同迴憶讓我覺得惡心。我多麽希望,一切都沒發生過,我也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你。”


    “你……”衛靈桃瞪大了眼睛,麵色慘白。她呆呆的望著時翎,不相信剛剛的話是出自他口。可是那張陰沉冰冷的臉卻證明著剛剛的那些話就是時翎說的。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時翎會這般對她。


    這些日子,她一直強迫自己放下,強迫自己清醒。可實際上她卻在自己的夢境裏一再沉淪。她在夢裏告訴自己,時翎曾經是真心喜歡她的,曾經的時翎也是真心想要和她廝守的。她還告訴自己,時翎現在也還是喜歡她的,他離開她還是有苦衷的,隻是他沒有辦法告訴她不能告訴她……她還告訴自己,隻要她一直等下去,她的狼還是會迴到她的身邊的……


    可是這一切都隻是她為自己編織的一場夢,夢裏他們依舊,隻是時光不能將就了。現如今,夢醒了,一切都不能依舊了,一切也都不能美好了。


    現實就如同天山上的千年寒冰,犀利剔透,寒氣逼人。


    衛靈桃再也騙不了自己,也無法在夢境中沉淪。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時翎沒有任何苦衷,對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她的狼頭也不迴的離開了,並且不再迴來。哪怕她從青絲等到白發,從紅顏熬成枯骨,他都不會再迴來。


    是的,時翎已經不屬於她了,她早該明白的。


    “你滾……”衛靈桃愣了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宛如兩片輕盈的羽毛,落入眼前的黑暗裏再也找不到任何蹤影。


    然而這兩個字卻幾乎花了衛靈桃所有的力氣。


    衛靈桃麵色慘白,形如枯槁,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精氣神。


    沐風很心疼。他輕輕摟住衛靈桃,不讓她跌倒,然後他便發現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靈兒……”沐風輕輕喚了聲,而後滿臉慍怒的望著時翎——那個此刻望著靈兒痛苦卻冷眼旁觀的少年,他似乎嘴角還掛著一抹嘲諷的淺笑。


    “時翎,你不要太過分!”沐風忍著怒意說道,他怎麽不知道那個少年如今竟然變得如此冷漠沒有一絲溫情?


    “我過分?難道過分的不是她衛靈桃?”時翎挑眉冷笑,他眯起眼睛笑眯眯的望著沐風而後說道:“我親愛的太子哥哥,這是我和衛靈桃之間的事情,你是不是不該插手呢?哦!不對,眼下你可得拚命抓緊機會去討她的歡心了,說不定啊她會對你舊情複燃呢?”


    “你……”


    “你滾!你給我滾!”衛靈桃顫顫巍巍的指著時翎聲嘶力竭的喊到,眼淚頓時湧出了眼眶。她淒慘的聲音劃破天際,似乎是一顆美麗奪目的夜明珠在夜空中迸裂開,聲音中的痛苦讓周遭的人都嚇了一跳。


    時翎也愣了一下,但也隻半晌,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抹淺笑。


    時翎慢悠悠的走近了衛靈桃,在她的麵前頓住腳步。


    時翎抬起手無比溫柔的幫衛靈桃揩去了她眼角旁的淚水,他衝著後者無比溫柔的笑道:“那阿桃……姐姐,我真的滾了。”


    聲音裏滿是涼薄。


    像是鼓足了勇氣,衛靈桃狠狠地推開了時翎。


    “滾。”她靜靜的望著時翎,眸子裏沒有任何的神采。


    時翎也迴之一笑。而後他便拉著溫惜玉匆匆離開了。


    待時翎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裏,衛靈桃緊繃著的身體才軟了下來。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衛靈桃慘白著一張臉頹然倒地。


    沐風忙將她摟在懷裏。


    “靈兒……”沐風輕輕喚了聲,他無比溫柔的撫了撫衛靈桃的腦袋,心疼不已。


    “為什麽……”衛靈桃低聲喃語,淚眼婆娑。


    為什麽她和時翎會落到今天的這步田地?她和時翎,究竟是哪一步走錯了?


    衛靈桃閉上眸子沉思,往日的一幕幕複又浮現在眼前。


    衛靈桃還記得在兩年前的那場紫竹燈會上。她一個人提著一隻兔子燈在冷風裏等了許久,卻遲遲未見時翎的身影。等到她看見時翎了,他卻和溫家的姑娘在一起。那個時候的時翎和溫惜玉並肩立在一起,郎才女貌,宛如一對璧人。可是她卻吃醋對時翎說道他和溫家姑娘極其不般配。現在想來,她當時說的那句話還真是可笑。


    時翎說過,他對溫惜玉的情愫便是在那一晚起的。所以那晚時翎和溫惜玉的相遇興許不是偶然,也不是誤會,而是故意。


    時翎那晚是特意參加紫竹燈會的,而那晚他要約的人,本來就是溫惜玉。是她硬生生的插在了兩人的中間,打擾了兩人的相會。


    同樣的在那一晚,她和時翎遇見了一群黑衣人,時翎為了救她,險些丟了性命。


    這樣一想,時翎和她在一起似乎總麵臨著無窮無盡的麻煩和無窮無盡的危險。從祁連山到紫竹城,從孩童到少年,時翎似乎永遠在為她處理麻煩,抵擋危險。一次次的,時翎終於失去了耐心。他不願在當她的庇護傘,也不願在她的身旁守著她。因為她……實在是太危險太麻煩了。


    或許早在一開始,她就不該將時翎帶迴祁連山的。那樣的話,他便能早早地踏入皇宮,早早的過上原本屬於他的生活,也能少吃點苦頭。


    其實早在一開始,一切都錯了。可她偏要沉淪在美夢裏,無法自拔。她裝作是個清醒的人、聰明的人、果斷的人,可實際上她根本就是個糊塗的人、蠢笨的人、糾結的人。


    她心如刀絞,卻隻能生生忍受著。


    衛靈桃渾身冰涼,宛如一塊人形的冰石,透露出徹骨的寒意。她麵部表情,臉色慘白,沒有一絲生氣,像是一隻傀儡……她就呆呆的坐在冰涼的地麵上,低聲喃喃,默默流淚。


    “靈兒……”沐風心如刀絞,卻不知如何安慰,隻能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


    衛靈桃身上散發出的寒意讓沐風心疼不已,他無法安慰所以隻能選擇陪伴,他無法勸說時翎迴來,所以他便緊緊的擁住衛靈桃想給她最大的溫暖。


    ……


    不遠處,時翎躲在角落裏默默的注視著不遠處的衛靈桃,此刻的他,已無剛剛的涼薄與陰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疲憊與頹然。


    時翎的雙手已經握成了一個拳頭,他的指甲狠狠嵌入了皮肉裏,鮮血順著他的指甲縫一點一滴的流了出來,傾灑在地麵上宛如一朵又一朵鬼魅的花。


    時翎的眸裏飽含憂傷與不忍,麵上也滿是滄桑。


    他和阿桃,終於沒有再見麵的可能。


    真好啊,她終於徹底離開了他的生活,遠離了他的黑暗,他終於將她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推開。


    剛剛他所說的一切,句句都是違心,所以盡管他偽裝的再雲淡風輕,他心裏的疼痛卻抑製不住。那陣疼痛宛如潮汐,一浪接著一浪的將他吞沒,起初他還有感覺,最後他已是麻木了。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衛靈桃,對不起他們的過往對不起他們的情分,可他實在是迫不得已。他不能看著衛靈桃仍遊走在他生活的邊緣,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周旋於黑暗與光明之間,他要看到的,是她永遠的生活在光輝燦爛之下。


    他對她殘忍,是為她好。他知道她痛苦,也明白他自己的殘忍,可這些哪裏又是他想要做的?畢竟,他看著她痛苦,心裏比她還要難受。


    時翎閉上雙眼,他似乎還能感受得到指尖的冰涼——他剛剛輕撫阿桃的臉,阿桃臉上的冰涼讓他震驚,讓他難受,他差一點就沒能忍住將阿桃緊緊的摟在懷裏了,幸好他的阿桃聰明,將他狠狠推開。


    這一推,便注定了他們此生的結局。


    但願這一生,他的阿桃可以平安順遂吧。這是他此生最大的願望。


    “八殿下,您今晚做的很不錯呢。”溫惜玉滿臉的笑容慢慢靠近時翎,後者卻是不動聲色的退了幾步。


    溫惜玉也不惱,仍是滿臉微笑。


    “說真的,殿下今晚對衛姐姐的態度未免也太差了些。盡管您不喜歡她了,念及往日的情分你也不該對她如此涼薄。您這樣做,實在是讓惜玉愧疚萬分。”


    時翎嘲諷:“我竟不知,溫小姐還會愧疚。”


    “殿下!您為何還喚我‘溫小姐’?您應該叫我‘惜玉’的呀!就像剛剛在衛姐姐麵前一樣,您叫我叫的多溫柔啊!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對惜玉這麽冷淡?”


    時翎不禁皺了皺眉,他嘴唇翕動似乎要說些什麽,溫惜玉卻匆忙打斷了他的話。


    “殿下,沒關係,沒關係的!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改不了口,我可以等的!反正……反正你現在已經棄了衛姐姐,今日你那樣對待9衛姐姐,是不是說明了惜玉在你的心中已經有了位置了?”


    時翎沉默不語。


    溫惜玉卻著急了,她慌亂的拉起時翎的手想要讓他給個明確的答案,可是傳至她手中的黏糊糊的潮熱感卻讓她驚慌不已。


    “殿下,你的手……”


    “我沒事!”時翎不耐煩的推開了溫惜玉,後者卻忽然瘋狂起來。


    “殿下,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是對衛靈桃那個臭丫頭念念不忘?我究竟是哪裏比不上她?”


    “好啊,既然你如此對她念念不忘,那你可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你要幹什麽?”時翎目光犀利的望著溫惜玉,急切且憤怒。


    溫惜玉卻笑出了聲:“我要做什麽殿下應該是清楚的呀。”


    “溫惜玉,你該明白,如果阿桃有什麽事情我定然是不會放過你的,並且……我也會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你……”


    “我答應你。”時翎皺了皺眉頭深唿吸一口氣,他直溜溜的望著溫惜玉,滿目頹然:“你定好的日子,我與你成親。”


    “什麽?”


    “我答應你,與你成親之後我再去華安城。這樣,你可滿意?”


    溫惜玉聽言自然是喜上眉梢,她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連連點頭。


    時翎終於鬆了口氣:“我送你迴家吧。”


    溫惜玉幸福的簡直就要窒息了。


    她的腦海裏浮現出她和時翎成親時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和她的八殿下,就要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從此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她知道現在的時翎心中還沒有她,但是她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的心裏眼裏都將隻會有她溫惜玉一人。


    她將是整個南越國的八皇妃,全天下都知道她是歡明王妃。那個時候,衛靈桃又能算得了什麽?她不過是個被人拋棄的可憐蟲罷了。


    溫惜玉轉眸打量她身側的時翎,少年眉眼冷峻,帥氣逼人,月亮輕柔的光輝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輕紗。


    溫惜玉的笑意更甚——許是連月亮都知曉了他們的好事,送給她的夫君成親的賀禮呢!


    溫惜玉跟在時翎的身後樂嗬嗬的迴到了溫府,府宅門前熱鬧的景象卻讓她迷惑不已。


    溫府大門前,兩三個婆子坐在地上哭天抹淚,罵聲連連。四周也圍滿了很多人。


    溫惜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便加快腳步向前走去。不知有誰喚了聲“小姐迴來了。”,那三個婆子從地麵上一躍而起,一齊衝到了溫惜玉的麵前。


    “你可是溫府小姐?”一婆子摸了摸眼淚惡狠狠的問道。


    溫惜玉隻覺得眼前的幾人有些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她隻好淺笑著點點頭。


    “我正是,不知道幾位婆婆……”


    “啪!”未等溫惜玉的話說完,一婆子便狠狠甩了一個巴掌給溫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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