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您怎麽來了?”沐隱一臉驚詫的望著眼前的紫色身影。


    “你休要再說胡話。”琴妃並沒有去看沐隱,而是目光沉靜的望著南越皇。


    “皇上,今日之事與隱兒無關,全是我這個做母妃的一手操縱的。”


    “是你?”


    琴妃點點頭:“臣妾自打從冷宮裏出來,就開始厭惡眼前的生活。臣妾恨皇上,恨皇上您偏心其他的姐妹卻偏偏不肯給我半點寵愛;臣妾恨姐妹們,恨她們身處後宮是非之地,卻仍能自在生活恨她們不能像臣妾一樣去冷宮走上一遭;臣妾更恨其他的皇子們,恨他們天生就能得到皇上的喜愛恨他們能力強;臣妾也恨隱兒,恨他如此用功卻依然懦弱無能恨他沒本事將其他的皇子都踩在腳底下,更恨他不能讓臣妾母憑子貴。所以臣妾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為了能夠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於是便利用隱兒想一步一步的將其他的皇子給除去。隻有我的隱兒地位穩固了,我這個做母妃的才能有數不盡的榮華與富貴。”


    “可是!”琴妃別過腦袋,目光兇狠的盯著沐隱:“可是,你這個蠢貨竟然將一切都搞砸了!母妃都已經為你鋪好了路,我命人在宮裏散播流言,命人去貴妃宮裏探聽消息,更命人在清水裏加了白醋,所有的一切母妃都為你策劃好了,你這個蠢貨為什麽還是搞砸了?你可知道,你若是死了,我在這後宮裏該怎麽熬下去我要怎樣才能恢複往日的風光?”


    “母……母妃,你在胡說什麽,這件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不要再說了。”


    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沐隱的掌控,此刻的他隻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團迷霧裏,他看不見前方也摸不著後路,而且迷霧的道路兩旁還有很多瘋狂生長的荊棘,它們擒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動彈。


    “這件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琴妃惡狠狠的盯著沐隱,因為憤怒,她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她望著翕動著嘴唇正要說些什麽的沐隱忽然間便甩了一個巴掌過去,“我的前途都要被你這個蠢貨給毀了你還說跟你有什麽關係?”


    “啪——”


    聲音清脆到朝堂上的眾人都發了愣。


    沐隱的臉頓時就紅腫了起來,但是他卻絲毫都感覺不到臉上的疼痛,他目光呆滯的望著眼前冰冷兇狠的琴妃,臉上的表情被“不可思議”填充的滿滿的。他憤怒,羞愧,悲傷,而更多的,便是心口裏不斷滲出來的陰寒,心口裏的寒冷絲絲冒著冰冷的蒸汽,一點一滴的吞噬著他的肌膚,撕咬著他的整個五髒六腑。沐隱忽然有一種下一秒他就要人間蒸發的錯覺。


    “母……母妃,你究竟是為何……為何要這樣對待兒子我?”沐隱深知自己已經倒在了渾水裏,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母親和自己一樣深入困境,隻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多餘的。


    “我不知道究竟是為何……為何你自從冷宮出來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以前兒子可以肆無忌憚的依偎在您的懷裏聽您為我唱搖籃曲,聽您為我所撫的琴音,可是……可是您為何突然間對我不管不問,對我比對石頭還冰冷?”


    “石頭尚可當我殺人的武器,可是你看看你?我本以為我在冷宮裏受了那麽多的苦,等我出來後會瞧見你有一番作為,我在冷宮裏日日夜夜的盼著你出人頭地,盼著在我出來的那一日,我可以依靠你重新恢複往日的風光,可是你瞧瞧你,這麽些年,一事無成!你,實在是讓我覺得臉上無光!”


    “放肆!朕的朝堂之上豈能容忍你胡言亂語?”南越皇一聲令下,便來了兩個侍衛將琴妃死死擒住。


    “早知道你會變成這副模樣,朕當初就應該把你關在冷宮裏讓你在那裏孤獨終老!瞧瞧老三現在的這副樣子,就是被你這個做娘的給帶壞了!朕……”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南越皇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竟讓他犯起了頭疼症。這下子,可急壞了朝堂上的大臣和皇子們。


    一時間,朝堂中亂成一團,大臣們急的四處唿喚太醫,卻在慌亂中碰撞在了一起,皇子們齊刷刷的朝南越皇奔走過去,可是到了南越皇麵前卻都不敢伸手去攙扶,最終,隻有沐風和時翎用身體支撐住了南越皇才沒讓他倒下去。


    德公公嗓音尖利的宣布退朝,南越皇卻拚命掙紮著站直了身子,他顫抖的手指朝著琴妃和沐隱指去——


    “來……來人,將琴妃和沐隱都押入大牢……擇……擇日再審!”


    ……


    南越皇在朝堂之上犯了頭疼症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太後的耳朵裏,雖然太醫反反複複說了皇上的身體並無大礙,隻是因為氣血不足隻需靜養幾天便好,太後卻仍是不放心,忙火急火燎的來到了南越皇的宮殿探望她的孩兒,看到了她的孩兒並無大礙後年事已高的太後才稍微鬆了口氣。


    南越皇見到太後先是驚詫,隨後他的眸光裏閃現出了一抹愧疚。


    “兒子不孝,驚擾了母親您。”南越皇攙扶著老太後坐下,“兒子身體並無大礙,隻是近日事情繁多,操勞了些。”


    “我看你不是因為國事操勞的吧。”太後意味深長的望了南越皇一眼,而後悠長的歎了一口氣:“我還記得,上次你犯頭疼症是因為塞北的那個野丫頭。如今十幾年過去了……”


    “皇上,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這好端端的,老八為何無故消失又為何突然出現,而且世界上哪裏有那麽湊巧的事情,他因病寄養在祁連山,為了躲過天命竟然將我皇家的姓該為‘時’?時茗,時翎,皇上,你是不是在騙我?”


    太後忽然說出的一席話讓南越皇有一瞬間的驚慌。


    “母……母親,你這是在說什麽話?當年,當年時茗不是被你趕出了皇宮嗎?而且,而且兒子也發誓了此生與她不再相見!”


    “你休要再誆騙我了!哀家雖然老了,但是哀家的心可不糊塗!自打我第一眼瞧見時翎那孩子,我便知道……我南越國的麻煩又出現了。當年,你為了他的娘親,差點與哀家和先皇決裂,差點拋卻你的地位與責任。現如今,你竟然又要為了他而殺掉你的另一個兒子,我們皇家究竟與時辰莊園有什麽孽緣,他們要這要苦苦追著我們不放手……”


    “母親,時翎也是我的孩子……”南越皇的眸光裏漂浮起了一層薄霧。


    “當年,朕還身為皇子的時候……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想要逃離皇宮這個是非之地了。那個時候,我是一點點的自由都沒有,我每日每夜的都要勤奮刻苦,因為我不能辜負父皇對我的期待,不能辜負你給予我的厚望,同時,不能讓我的皇兄皇帝們將我壓下去,我每天早晨睜開雙眼,麵臨的就是皇權鬥爭中的爾虞我詐,我被皇兄欺淩,被皇兄陷害,在皇權鬥爭中雖然最終是我贏了,但是你可知道我承受了多少的苦楚?當時,兩國交戰,我被皇兄陷害弄丟了南越的布防圖,父皇一氣之下撤銷了我所有的指責還將我發配到西域,在去西域的路上我遭到歹人的謀殺,幸虧茗兒相救,我才能活到今日。”


    “我被茗兒帶去了塞北,在時辰莊園裏,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家的感覺。母親,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一方屋子裏,主人可以和奴婢們嬉戲打鬧,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樣,父親也可以和兒女們談笑風生,說著或真實或構造的小故事,還有……丈夫和妻子之間也能平起平坐,時不時的鬥鬥嘴。母親,其實當時我在時辰莊園裏與茗兒私定終身的時候,我就沒有再迴到皇宮的打算,那時……我已經準備放下所有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了,直到您派人找到了我。後來的事情我也不用多說,我帶茗兒迴了皇宮,我隱瞞了她的身份,讓你們以為她隻是我的一個小小宮女,可是偏偏還是被您瞧出了端倪。母親,當我知道您將她趕出皇宮之後,我有多恨你嗎?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恨我內心不堅定,恨我那麽快就被皇權迷了眼睛……皇兄因為布防圖的事情被處死,我也順理成章成了新的南越皇,可是……可是我怎麽就那麽孤獨呢?”


    “皇帝,多少年了,哀家以為你已經放下了過往,沒想到你還是如此的執迷不悟!為了一個女人,你竟然想連天下蒼生都不要了嗎?你要知道,這南越的天下是你的先輩們辛辛苦苦打拚下來的!”南越皇的話絲毫未讓太後動容,“你要知道,如今你已是天下的主宰,你的一言一行便受天下人的監視。你是皇上,是南越國的統治者,哀家希望你注意言辭!”


    “太後,就是因為朕肩膀上的責任,所以這十幾年來,朕一直都在為南越兢兢業業。可是在眾人麵前我是皇上,但是對於時翎來說,我隻是他的父親。兒子因為少年時的經曆,實在是看不慣皇宮裏的爾虞我詐,妃嬪們為了爭寵,隻要行事不過分,朕都能忍受,但是皇子們他們都是朕的孩兒們,我看見他們為了權力不顧手足親情實在是……難以忍受!”


    “老三針對時翎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在時翎沒來之前,他還針對過風兒。其實在我的印象裏,老三一直都是個善良溫順的孩子,朕實在是不明白他為何會變成現在這種勢利、陰狠的樣子……朕實在是難以忍受這樣的皇子存在……”


    “你究竟是難以忍受他,還是……你太過偏袒時翎?”太後掰了掰手中的玉鐲子,而後緩緩道:“自打時翎進宮,你就處處為他偏袒。他明明尚且年少,並且不懂世事,你卻賜予了他‘歡明王’的名號;他所住的宮樓,裏麵的陳設以及人手都堪比風兒的太子宮,還有……他在宮內不講規矩,任性胡鬧,你也盡數包容。皇帝,同樣是兒子,你如此對待時翎,也難怪會招來別的皇子的眼紅。”


    “其他皇子,自幼就生活在皇宮裏,他們從小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時翎不一樣,他小小年紀便沒了家園,沒了娘親,他生活在深山裏,過著清苦的生活,十幾年來,他都沒有體會過有父親的感覺,所以,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然會多疼愛他一些。更何況,我對時茗的愧疚今生已經彌補不了了,我不能再有愧於時翎。我已經負了時茗,不能再傷害我們的孩子。”


    氣氛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南越皇見太後遲遲不說話,不禁蹙緊了眉頭,良久,南越皇的目光定格在了太後的臉上。


    南越皇道:“太後,當年朕派人去塞北尋時翎,是您,搶先了朕一步。明明朕派去的人是替朕尋找兒子的,可是消息一出,竟然變成了尋找塞北惡徒。太後啊太後,時翎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可錯就錯在他是時茗的兒子!”太後被南越皇戳穿了當年的事情雖是有些驚詫卻也並不慌張,因為她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為了南越國的江山,她問心無愧。


    “你明知道我們朝廷是不能與江湖勢力扯上一點關係的,可是你……當年哀家知道了你要派人去尋那孩子的消息,憤怒不已,哀家實在是怕你和時茗的過往被牽扯出來怕你遭到天下人的指責……皇帝,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啊!”


    “可是……太後,你可知道,當年朕派人去尋時翎是因為……時辰莊園一夜之間覆滅了呀……”迴首起往事,南越皇的臉上滿是痛苦與掙紮,一滴渾濁的淚水從他的眸子裏滑落下來,落在他金色的衣袍上散成了多瓣的小水花。


    “朕安插在塞北的將士來報,時辰莊園被大火吞覆,整個莊園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包括我的茗兒都被燒成了焦骨……可是,那麽多的屍骨中偏偏少了一位孩童的……母親,你可知道,那個時候,我的內心有多絕望,有多痛苦?時翎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殺死了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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