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老漢嘴唇哆哆嗦嗦,本來就因為病入膏肓而站立不穩,此刻更是全身柔軟無力,就連混濁的目光中僅有的一點光亮也趨於熄滅,就像是黑暗之中的一點燭光,漸漸暗淡。


    要不是王宇摻扶著他,恐怕早就癱坐在地上了。


    無力感與被騙的憤怒感充斥在心中,村長老漢一下甩脫了王宇攙扶著的手臂,但下一瞬間似乎也意識到這群八路娃子的下場與他們一樣,村長老漢動作頓了一頓,但終究板著臉,腳步踉蹌地離開了。


    王宇似有愧疚地歎了一口氣,而後轉過身,看著楚雲飛,苦澀道:


    “楚團長,我們一行隻有十幾人,若是村民想要偷偷離開,恐怕難以顧及全部,還要勞煩貴軍。”


    楚雲飛默然地點了點頭,心中對王宇等八路起了敬意。


    村長老漢腳步踉蹌地走進了村子,先前跟在他身後的村民圍了上來,紛紛問道:


    “村長,外邊到底是咋迴事?”


    “為什麽打槍?是不是鬼子又打來了?”


    村長滿臉的悲戚,幾次欲言又止,但一想到外邊黑壓壓的當兵的與那個當官的說過的話,他就生出一股無力感。


    “村民,你快說啊!”


    “急死俺了!”


    “就是就是!”


    猶豫良久,村長哆哆嗦嗦地說道:


    “外邊的當兵的說了,咱們村子感染了瘟疫,咱們村子的人,都得死!”


    “什麽?”


    當即,村民們炸窩了,惶恐與憤怒充斥在人群之中。


    “媽的,原來那幾個八路不讓咱們出村是騙咱們的!”


    “草,老子現在就去問問他們去!”


    當即,有脾氣暴躁的就欲扭頭迴去。


    “迴來!”


    村長老漢一聲怒喝,但由於用力過大,忍不住咳嗽起來,直到又咳出了一口鮮血才止息。


    “村長,你沒事吧?”


    村民紛紛擔憂地看著村長。


    村長慘然一笑,悲戚地說道:


    “沒啥大事,我估摸著這把老骨頭活不到明天了!”


    看著躁動的人群,村長擺擺手製止了眾人,接著剛才說道:


    “這事也不能怪那幾個八路,我聽見那些當兵的說,他們恐怕也難逃一死!要不是他們,咱們現在還困在烤煙房裏邊呢,而且要不是為了救咱們,他們也不會染上這怪病!”


    聞言,剛才還有些氣憤的村民氣勢為之一滯,頓時泄氣了。


    “當兵的說的沒錯,咱們全村上下都染了瘟疫,但不能就這麽坐著等死!”


    “村長你說怎麽辦吧,俺們都聽你的!”


    “……”


    十裏鋪外圍,晉綏軍在楚雲飛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展開隊形,將十裏鋪層層包圍在其中,不允許任何人乃至任何活物離開!


    同時,楚雲飛從王宇的述說之中得知,十裏鋪的糧食早已經被鬼子洗劫一空,想來是鬼子為了更好地逼迫村民離開十裏鋪,將瘟疫傳染到更多的地方。


    所以,楚雲飛還將一部分的行軍口糧交由王宇,以解村民缺糧的燃眉之急。


    “我已經派人去押運糧食去了,明天一早,就會有兩萬斤米麵運抵,以供我方士兵與你們的消耗。”


    說著,楚雲飛看了看王宇,繼續說道:


    “王宇是吧?請你務必安撫好村民的情緒,好好待在家中,切不可做出出格的事情來,你也知道,瘟疫一旦外泄,對於整個晉西北將會是一場滅頂之災!”


    隔著數十米的距離,王宇默然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


    “楚團長大不必大費周折,十裏鋪村民被關押在有病毒的狹小空間內一天一夜,恐怕所有人被感染了,而鼠疫的致死率極高,我想不出兩天……”


    王宇沒有繼續說下去,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他眼中的光芒隨之暗淡,而後轉過頭看向身邊隨行的戰士,個個神態萎靡,伴隨著不斷地咳嗽聲。


    在他們闖進村子裏,解救了村民的那一刻,就已經全部感染了鼠疫。


    而先前被老鼠咬傷的那名戰士由於直接接觸了傳染源,病情尤為嚴重,此刻已經高熱不退,燒的迷迷糊糊,被身邊的一位戰士摻扶著,一唿一吸之間就像是破爛的風箱,唿啦啦作響,越發的有氣無力。


    見此情景,王宇手掌陡然緊握,又無力地鬆開了。


    “狗娘養的小鬼子!”楚雲飛得知十裏鋪裏邊的情況之後,也是恨得咬牙切齒,旋即對著身邊的林誌強大聲道:


    “去!給老子派一個營的兵力對方圓五十公裏的地區進行地毯式地搜索,務必將那群狗娘養的找出來斃了!”


    林誌強一敬禮迴應了一個是字,而後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方立功,轉身離開了。


    先前,楚雲飛確定是一夥八路將自己的部隊引來這裏的,剛才通過與王宇的溝通,才意識到那一群八路是鬼子假扮的。


    其目的,就是將自己的晉綏軍引到這裏,無論是與這裏的八路起衝突,還是感染瘟疫,都是鬼子喜聞樂見的。


    同時,楚雲飛心中有一點點的慶幸,慶幸是八路為了自己趟了這趟雷,如若不然,自己的部隊一旦進入到十裏鋪,與村民密切接觸之後,那後果,不堪設想!


    “不好了,不少村民氣勢洶洶地集合在一起,看樣子是要衝出村子!”


    一名八路戰士氣喘籲籲地向王宇匯報自己看到的情況,他被感染的情況不算嚴重,但此刻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湧現出一抹病態的紅潤。


    “什麽?”


    王宇大驚,而後轉過頭對著張大彪等人說道:


    “所有人,跟我走!”


    說著,十幾人便使出吃奶的力氣,跑下了土崗,跑向村子。


    楚雲飛看著土崗上的王宇等人麵色突變,而後跑向了村子,心中咯噔一下子。


    村子方位雖然高於他所處的位置,且由一道不大不小的土崗阻攔,所以站在他這裏,並不能看到村子裏的情況。


    但是從王宇等人的行為就知道事情發展的態勢正在向不好的一麵發展。


    而方立功自然也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此刻看著眉頭緊皺的楚雲飛,對著身後的傳令兵厲聲說道:


    “告訴所有人,一旦有人想要離開,立馬開槍擊斃,絕不留情!”


    “是!”


    沒等到王宇他們趕到村口,便看到村長領著一大群村民,氣勢洶洶地衝了出來。


    好在村口的巷子不大,堪堪可供兩輛馬車並排而過,十餘名戰士當即便將村口堵住。


    “八路長官,俺知道你們的難處,但是,你也要為俺們村子的男女老少考慮考慮啊!”


    進了,未曾等到王宇開口,村長率先說話了。


    “俺這把老骨頭,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村子裏的娃娃們就這麽死了啊,這不是讓俺們絕後嗎?”


    王宇神情靜默,說不出悲喜,頓了一下之後說道:


    “村長,外邊的晉綏軍你也看到了,他們……不可能讓咱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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