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經過巴渝江沿線,處處都是曾經熟悉的景象,哪裏都有過去的迴憶。但隨時都有種“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感觸。記憶中的巴渝江,沒有羊人的來犯,曆史中的巴渝國,沒有華國的肆虐,以前的國度,還有武國君的身影。沿途所見,皆是迷茫的眼神,滿是受傷的心靈。普通百姓,哪裏知道上層的謀略,哪裏明白生死之外的意義。再說,一個普通百姓,就算生死,唯一產生影響的便是給家人帶來悲傷,德高望重者還會受到毫不相幹的人的惋惜,可更多的平民,隻會是悄無聲息的來,然後又悄無聲息的去。沒有人證明你曾經來到過這個世界,沒有人在乎你是否來到過這個世界。家族基因?親子傳承?那也僅僅隻是停留在家庭之內,在江湖,在社會,在整個大陸上,芸芸眾生中曇花一現,飄渺之間。這便是百裏秦眼中所見的天下百姓,這便是活生生從身旁經過的人們,就算百裏秦想挽留,就算百裏秦想記住每一個人,可現實嗎?可行嗎?


    五色鎧甲飄過巴渝江畔,一如清風吹過迷茫麵龐,或許驚起一絲漣漪,或許留下片刻迴憶,抑或猶如傳說一般吹噓一番,可這五色鎧甲,沒留下任何隻言片語,沒拋出任何希望,因為他們隻是路過,因為他們僅僅路過。


    那裏曾是蕭鳴謙第一次來到巴渝國時訓練步騎特訓營的場所,那裏曾是百裏秦第一次見到國君的岸邊,那裏離百老泉已經不遠……國君,曾經的武國君,怎麽會如此的會讓人產生質疑呢?如果他還在世,興許還可以當麵詢問一番,可現在無論好壞,他已經不在了,連同他的族人一同死在華軍的屠刀之下了。現在越是沿著巴渝江往北走,越是感受到整個巴渝的悲傷,那是深入骨髓的,那是痛徹心扉的。國君被如此殺害,算是奇恥大辱,算是仇深似海,算是每個巴渝國人的恥辱,算是大陸曆史的重彩一筆。百裏秦能做的,他也僅僅能做的,便是繼續提刀戰鬥,繼續拚命搏鬥,在這個曆史洪流中,就算是赤霞武士又如何,就算是烏羊城主又如何?依舊還是需要跟著洪流往前推進,依舊還是需要一步一步的踏上複仇之路。


    “再走兩日便到巴渝雪山山腳了,百裏,你的師傅舅舅都在那裏吧,是否需要繞道而行,前去探望他們一趟?”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巴渝雪山,孫青朔提醒百裏秦。


    “不去了。”百裏秦搖著頭迴答道。“不過我想看看赤火旗建立的碑林,那裏並不繞路,在我們要走的路上,耽誤半個時辰。”


    碑林?赤火旗建的碑林?


    那是烏羊草原上與羊人戰鬥時為每一位戰死的袍澤樹立的,百裏秦的意見,這讓當時所有的抗羊英雄們自豪的事情,死後在巴渝雪山腳下的碑林上會刻有自己的名字,那是證明自己曾經為大陸奮戰過的有力證據,那是名垂青史的江湖印記。


    既然是在路上,大家也都很想去看看,興許在碑林之中還能找到自己曾經認識的人的名字。


    巴渝雪山,當之無愧的大陸第一高峰。遠遠兒的便能初見它的雄偉。如同一位安詳的老人安靜的坐在那裏,長年將自己的血液灌輸進奔騰不息的巴渝江,永遠安靜的守望著這片大陸。


    巍峨的雪山在眾人麵前並不吝嗇它的美麗,那條經緯分明的雪線為這裏增添了更多的美麗傳說。在那雪線之下,花天河應該已經開始綻放春天的絢麗。花連天,漫天滿地的花海應該已經初見形態。但在五十裏外,百裏秦一行便轉向西麵,不再繼續往北。繼續往北要去到北夷國,那便要翻越這巴渝雪山了,翻越巴渝雪山隻會將他們的行程拖的更長,時間消耗更多,所以在離花天河尚有四五十裏的地方,他們便轉向西麵。因為在這裏才能過江。再往前走,一路都是湍急的河流,渡江極為不易,在巴渝雪山腳下,隻有這裏才是過江的最佳地點。


    過江之後,再行一個多時辰,便見到了赤火旗為天下英雄建立的碑林。


    大片的碑林樹立在雪山下的草地之上,一眼望不見盡頭。


    這裏的碑林沒有十萬也有幾萬。雖然刻有名字的隻有幾千個,可那裏麵就有百裏秦,花日紅等人的地方。


    “本來這些是為抗擊羊人犧牲的英雄朋友們準備的,現在看來……有些尷尬。”百裏秦苦笑著說道。


    是的,初衷是為抗擊羊人中那些犧牲的江湖英豪們準備的,現在羊人尚未趕出大陸,大陸的內部戰爭又開始了,百裏秦麵對著“抗羊英雄們永垂不朽”幾個字唯有苦笑。


    “不妨,改兩個字便可。”眾人自然理解百裏秦的苦笑,徐白秋上前說道。


    此話一出,大家都將目光集中到徐國君的身上。


    “現在的大陸的戰爭,已經不僅僅隻是抗羊了,將抗羊二字改為英雄之戰即可。”徐白秋繼續說道。“這個想法當真秒極,隻是僅僅隻為江湖人士留有位置還是不完美,應該讓軍中之人的有功之臣也有位置。”


    “這個想法僅僅隻是因為當時很多江湖人士死後無名,多半都悄無聲息的這麽走了,我想軍中人士還有軍籍可查,還有朝廷安排撫恤家人。現在想想卻是欠考慮周全,您有主意當然最好。”百裏秦講出當初設立這碑林的前因後果,這時如果徐白秋能夠將這事完美下來,那當真才能算功德一件。


    “今天的這場戰爭,不遜於當年的王者之戰。當年的王者之戰是大陸人為了生存,為了繁衍而產生的戰爭。今天的戰爭同樣如此,我們披甲上陣,提刀砍敵,為的不就是我們自己的生活,就是我們民族的繁衍。當年的王者之戰除了給我們留下口口相傳的傳說與故事,再無任何那時為戰鬥犧牲之人的證明。今天雖然不是王者之戰,今天卻是英雄之戰,我們要為今天英雄之戰的英雄們留下永世的紀念。”徐白秋說的慷慨激昂,一時讓所有人都有些感動。


    是啊,多少為戰爭而犧牲的英雄未留下任何痕跡,都在戰爭的洪流中死的悄無聲息,雖然大家並不是為了讓大家永遠記住自己,但為了自由,為了生存,為了繁衍而犧牲的英雄們,應該要讓後世永記。


    在徐白秋的建議下,將碑林改為了“英雄之戰的英雄們永垂不朽”。也正是從今天起,大陸眼前的戰爭,成為了銘刻曆史的第二次大戰,不遜於王者之戰的英雄之戰。


    為了讓碑林更加的永久牢固,徐白秋又從蜀國掉來力量,不僅僅在碑上刻有英雄們的名字,還專門成立一個統計部門,將這人的生平與英雄事跡著進曆史。讓每一個英雄都有一段故事,都有段傳奇,讓這些英雄們的故事激勵並振奮著後世之人。


    本來隻預計耽誤半個時辰的碑林之行,結果卻在這裏耗費了半天的時間。好在龍駒腳力強勁,不需要多長的時間就可以追趕上來。


    繼續往西便出了巴渝國,進入到蜀國的地界。而後再轉向北進,這便很快來到北夷國與蜀國的邊界之上。


    北夷蜀國,二者關係相對較好,通過邊界時並未將蜀國國君的身份拿出來,而是通過當地官員,以江湖遊俠的身份進入到北夷境內的。


    來到北夷才知道,並非傳聞中的滿目冰雪覆蓋,而是依舊有著農業牧業,百姓們過的生活也依舊如同大陸的其他地方一樣,這裏的人也不似傳說中的好戰蠻橫,同樣長著樸素的麵龐,勤勞著耕作或者放牧。隻是放牧者多餘耕作者,估計是地理位置的原因,應該是產物多寡的因素。牧羊牧馬是主要的放牧形式。要說蜀國的千裏牧場是很好的戰馬飼養地,這北夷也是不差的地方。隻是這北夷人不擅長經驗,不樂於生意,他們多半隻願自給自足,優等的馬隻供自己消遣,並沒有想著將其發展成為生意,並未曾想將這裏的優等馬銷往大陸各地。


    尹誌剛雖是北夷人,可從小便長在烏羊城,眼見著自己的這些族人是這種的生活方式,心中生出的感覺是豐富多彩。有羨慕,有向往,有不解還有些不敢。


    羨慕向往是因為在這裏他見到了愜意的生活方式,不解與不敢是因為如果自己來到這裏,會不會因為孤單,因為寂寞而傷心。


    一望無際的草原,就你趕著羊群馬群在上馳騁,雖自由瀟灑,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孤寂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的。


    北夷國的國都夷城,地處巴渝雪山北麵,同樣巴渝雪山向北孕育出了一條夷江,蜿蜒北去,繁衍著北夷的世世代代。


    夷江向北,沒有巴渝江的湍急洶湧,反而似溫柔的姑娘一樣,平和的在北夷的平整大地上緩緩而行。如果站在巴渝雪山山頂,向南見到巴渝江似熱情的小夥子,向北見到的夷江又似羞澀的姑娘。大陸的山之母巴渝雪山,孕育著大陸的方式各不相同,讓這大陸豐富多彩,婀娜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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