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隨行押運的軍士早早準備妥當。往西行不甚遠便是江邊。渡船是唯一的過江工具。但江東這邊是沒有渡船的。


    巴渝江是現在駐守的最好屏障,所以在這裏蜀國與巴渝國兩國聯手建築了最為堅固的堡壘。


    在巴渝江的西岸,沿線數百裏都駐紮守軍,並且隻要有便於上岸的渡口皆是派重兵把守。這是陸地防禦係統。


    江麵防禦除了有遊走的哨船外,幾乎所有能夠渡江的船隻皆被弄到西岸,想要渡江,唯一的辦法便是用信鴿通知西岸派船渡江。


    好在東岸巴渝平原的平民早早的搬遷至西岸,這樣就隻有跟戰事有關的船隻可以渡江,在巴渝江的防禦係統中也非常便利管理。


    在夜晚,便已經有信鴿通知對岸今早百裏秦等人要過江西行,所以當大家來到渡口的時候已經有渡船在此等候了。相應文書與對號無誤之後,大家便上了渡船緩緩渡江了。


    羊人與大陸人本就有很大的差異。羊人皮膚偏黑,毛發稀疏且成淡黃色,在眾人之中很快便能被識別出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押運途中,羊人一直被黑布袋罩著有臉,又有重型枷鎖套著,有人問起便稱此乃重型人犯。又有重兵看管,所以一般人很難靠近。


    劃渡船的自然是軍中人,對於該問的問該知道的知道的道理很是明白,見到這樣一隊人也不奇怪,隻是仔仔細細的開自己的渡船,一心一意的劃自己的漿。


    隨行的人員除了押運軍士外便隻有百裏秦花日紅和錦上三人了。


    所以此時能夠說上話的也就是這三個熟識的人談論事情。


    錦上向來話少,剛剛上了渡船便清點物品,然後將所有東西擺放整齊,而後便座在了船尾,望向寬闊的江麵愣愣出神。


    秋日早晨的江麵,漂浮著一層薄薄的晨霧,映著東邊緩緩升起的太陽,滿臉迎接的皆是涼爽的水汽。


    船尾人少,所以錦上選在了這裏,雙肘靠在船弦上,右手托起自己的下巴,還有江風吹起耳旁的幾縷青絲,在耳朵邊上上下飛舞,估計是弄癢自己的緣故,錦上總是隔會兒便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


    百裏秦在船的中央位置,從錦上離開自己身旁的時候他便沒有將目光移開過她。在他的心中,不知為何今日的她格外美麗。尤其此時坐在船尾的時候,映著巴渝江的美景,真是一副美人美畫。


    錦上的安靜,是百裏秦感覺最貼心的。自從自己受傷之後,一直是錦上的細心照顧,每次施針煎藥,她都沒有過多言語,隻是安靜的做著手中的事情,雖然自己有傷在身,但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不希望自己快快好起來,興許是想錦上照顧自己的這份安寧,興許是有錦上在旁的這份平靜。


    情緒是會感染人的。在你身旁的人如果非常急躁,不知不覺中你會同樣急躁起來。如果在你身旁的人總是非常平靜,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能平靜對待,那麽你的情緒也會慢慢的平靜下來。


    百裏秦這些時日受到錦上的情緒影響,自然也平和很多,具體有什麽不一樣一時又說不上來,但總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錦上是平和的人,這不是因為她的相貌她的言語,而是源自她的內心。


    道法對她的影響最為重要,但有些又是天生的。求道路上,並非所有人能夠如此平和,並非所有人能夠放下所有。錦上不一樣,從小便生在道觀,耳濡目染的皆是隨緣隨性的灌輸。加上她內心獨特的玲瓏,便成就了她現在的性格。


    花日紅在旁見到百裏秦的這種神情,臉上掩不住的流出笑意。“你可願意娶了錦上?”


    見到自己內心的小秘密被人看到,百裏秦言語結巴“哪裏?……哪裏話。”


    “喜歡就喜歡,想娶就想娶。還害什麽羞。”


    “喜歡是喜歡,可她是你們道門中人啊。”百裏秦認為道門中人不可結婚成家。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我道門中有雙修之說?你不知道我道門講究的便是隨緣隨性?你不知道我道門中人是可以成家的?”


    “雙修?成家?當真可以?不對不對,你騙我的,道士是不可以結婚成家的”百裏秦還是有些不信,因為在他出生的烏羊城是鮮有道門中人的,就算有也是年老之人,從沒見過有人成過家,從沒見人結過婚。再就是以前的入道是不可以結婚成家的。


    “你非我道門中人,自然不知我道門中事。入道的確不可以成家,但既然有入道,那便有出道。你以為一入我道門便將此生留在道中了?”花日紅解釋道,“道,是我們求的法。何為道?人有人道,禽有禽道,獸有獸道。所以天下的道各自不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道。道追求的目的又是何?用通俗的言語說道追求的便是價值與意義。所以每個人的道各自不同,因為每一人的價值與意義不同。相同的是道法,道法又是什麽?道法乃是方法而已,道法乃是渠道而已,相同的道法,不同的道,講的就是通過一定的方法去尋找到你自己存在的價值,去探尋你應該擁有的價值,去證明你存在的意義。”


    不知不覺花日紅已經給百裏秦講起了道的學說,其實知道百裏秦並非學道的人,講到此處花日紅淡淡一笑,“知道你並非求道之人,不知道你聽明白沒有。講的也不係統,而是想到什麽給你說的什麽,沒有弄明白沒有關係,因為在求道的路上,有些人弄了一輩子也沒有弄明白。”


    “道便是價值與意義,法便是尋找價值與意義的方法。那為何又有隨緣隨性呢?隨緣隨性了又是自己真正的價值與意義嗎?”百裏秦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


    對於百裏秦的這番提問,花日紅驚奇的望著他,“咦!你是天才啊,一點就通。隨緣隨性講的是接受與本性。”花日紅邀著百裏秦緩步走向船邊“隨緣便是接受命運安排,比如你與錦上相識,那便是命運安排,隨緣便是你不需要強烈要求,該是你的該出現在你生命中的自然會出現,不強求,不躲避這便是隨緣。隨性便是你的內心,你內心想的是什麽便是什麽,你內心追求的是什麽便追求什麽,你內心喜歡錦上,那便遵從內心選擇與她在一起,這便叫做隨性。”


    一番話,無不勾連著百裏秦與錦上姑娘的事,百裏秦漸漸聽出花日紅的言外之意。“搞了半天,你給我講的道便是要我與錦上在一起。”


    “怎麽?你不願意?”二人身後突然傳來錦上的聲音。這錦上雖然平靜,但卻不拘束,雖然安靜,但卻一點都不木納。


    見到錦上就在身後,一時百裏秦居然慌了起來,結巴言語接連不斷“不是……不……不是的。”


    見到百裏秦如此慌張,錦上問道,“那麽我問你,你對我的隨性到底是什麽?”


    錦上姑娘的過來,甚至說出的這些話,花日紅一點都不驚奇,因為他了解這個姑娘,他更了解這姑娘對自己的道追求的至深至理,這便是這個姑娘的隨性。


    這種被問,百裏秦更是慌了神,尋求幫助的望向花日紅,隻見花日紅對著自己點了點頭。“我的心是喜歡與姑娘在一起的。這應該就是喜歡吧。”


    聽完百裏秦的話,錦上並未表現有何種驚奇,也並未有太多情緒波動,而是依舊平靜的點了點頭,而後什麽話都沒說便轉身迴到了船尾,依舊擺出來之前的動作,愣愣在那裏發呆。


    百裏秦愣住了,“難道我說錯了?”開口便問花日紅。


    “人家沒有反對便是同意,如果她歡喜雀躍的給你來個擁抱就不是錦上姑娘了。”花日紅知道這事算是辦妥了。


    剛上船便將這二人的事說穿並非花日紅最開始的打算。畢竟還是太急,但花日紅清楚隨緣的道理,這些並非有意為之,而是真的隨緣而來的,自己對二人並未有太多的言語相勸,而是談道之時自然流露來的,這種水到渠成的事情自然是最好的。想想在這船上說穿也好,待待會兒上了岸,一路西行皆是車馬勞累,沒了這份清閑,沒了這副美景,更沒了這閑情雅致的心情。


    還記得上次西行前往未知之地的途中,錦上曾經對百裏秦說過,她願意嫁給百裏秦不願嫁給小道士丹羽,那個時候百裏秦隻是聽聽,想的是錦上僅僅是拿自己與丹羽相比較說出的那些話,那時的他並未觸及到情感。蜀城一別之後又突然出現在自己重傷的身旁,想想錦上其實一直在關心著自己。


    想到這百裏秦偷偷轉過頭看了看錦上,發現她也正好看向自己,還對著自己發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話已說開,心裏也想通的百裏秦不知道為什麽,心似乎被什麽紮了一下。那是心動吧,那是對愛人才有的感覺吧,那是已經進入愛情的標誌吧。


    花日紅將這幕同樣也看在眼中,心裏想著這個可以說是在當今天下響當當的人物,在自己的愛人麵前與普通人又有何異?身批赤霞鎧甲後的他就沒有七情六欲?手握赤霞寶刀的他便不再食人間煙火?隻是作為好朋友希望他能扛起江山的同時能夠抱得美人歸。迎著太陽的不斷升高花日紅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一如百裏秦與錦上姑娘心中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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