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次魏安並不如往常那麽快速迴覆,而是足足過了兩分鍾,螢幕才又啵起一聲——


    你說得對家是我倆共有的,我都依你。周六一塊去挑,姐有間店不錯,晚餐在那裏用。


    唯安盯著這段話半天又倒迴去看之前的對話。怎麽有那麽點違和感呢?她隻是想盡點房租費而已,她都可以想像到小寶在迴覆這段時滿麵是笑。


    這種模式是……姐弟家庭生活模式?還是……小家庭生活模式?這魏安很會不動聲色地自行切換吧。


    姐,陸哥來了,要開小組會議,先聊到這,下次聊,記得檸檬雞飯要微波,茶葉蛋在爐子上,一天隻能吃一顆,鮮奶茶在冰箱,要熱。拍張照來明天就現做鹵肉飯配藥燉排骨,飯後蘋果茶加杯子蛋糕,巧克力口味現做的。


    唯安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很快完敗。以前的小寶哪有吃香喝辣的本錢,有那麽一點點零用錢全攥下來用在她身上;國一那年她以吃各家不同的泡麵為樂,因為泡麵便宜嘛;高中他要念書要打工,隻有假日才會做費工夫的菜色,哪會像現在……不重樣的。


    再難的科技隻要肯摸索,馬上就能上手她拿起手機自拍雖然想咬魏安泄恨,但她仍是矜持地微笑留照。


    唯安,你真美。背景很棒。


    她手指輕輕撫過那幾個字笑出聲。「這小子……」她迴頭看看背景,不就是明顯可以認出這是魏安的家?


    八年一目的沙發、八年的酒植、八年前的……她眼神微微溫柔起來。


    又是當的一聲,她往螢幕看去,不意外地收到他在公司隨手自拍的照片。照片裏的魏安笑眯眼看著鏡頭,他穿著白襯衫,沒領帶,第一個鈕扣沒扣上,看起來很輕鬆自在。


    看得出來魏安很喜歡這樣的工作環境。


    「……真是毫不害臊的自戀狂。」她微笑,刷著手機裏儲存的相片,一張又一張,都是平常魏安在公司的自拍,有時跟今天一樣穿著,有時穿著西裝打領帶,很明顯正要外出,匆忙之間拍下傳給她。


    她品頭論足地看著這些照片,最後停在一張難得的全身西裝照,是魏安在公司電梯裏對鏡自拍。


    到底是西裝剪裁得宜呢,還是這小子體格真的好?也或者,她就是電視裏說的所謂的西裝控?才會老有錯覺,穿著西裝的魏安特別有男性魅力。


    她托著腮,盯著看許久,最後心情愉快地將這張照設為手機桌布。


    她的個性一向隨緣,船到橋頭自然直,多做計畫到頭萬般皆空,何必?以致在不知不覺中魏安是兩人裏那個占有主導地位的人。這固然與各自個性有關但也未嚐不是她把一切麻煩事都推給那個少年小寶管以致磨練出他強勢的身心來?這就是她造出的孽嗎?


    從一迴來她就慢慢地發現了,跟一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生活完全不同於與十五、六歲小男孩生活,尤其這個大男人還別有心思把他倆的關係強製定位成情人迷宮地圖他在迷宮裏試探每一步通往終點的可能性一見情況不對又不動聲色地退迴原點重新換迴可愛男孩的形象迷惑她以顯示他人畜無害的美好個性。


    等到下一次時機成熟了他再度切換模式進入情人迷宮繼續尋找著另一條路的可能性……他的角色變換簡直是無縫接軌。


    所以說現在她是種什麽因得什麽果自討苦吃?還是可以說她是歡喜


    做,現在要甘願受?


    「魏安……男人……」她來迴刷著手機照,喃喃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臭家夥故意天天拍給我看,不就是男人嘛是男人了不起嗎……第一天我就嚇傻了好不好?」


    老實說,以前她還真沒幻想過成年後的魏寶平,她就是有一天就過一天誰知明天會怎樣?她自覺就像是個沒有想過收成的農夫種子下地了可能有


    天災有人禍更有可能她隨時搬家,她不會去收成。現在好了,成長得很美好的果實跑來她麵前說:吃我吧,吃我吧,我很香的。


    ……好像真有那麽點香……最近手癢一直想摸他的下巴,昨晚趁著吃飯騙他下巴有飯粒,總算給她摸了一把,微微剌著她的掌心,換來他奇怪的一眼。很奇怪嗎?她造的孽摸一下不行嗎?


    她不經意地看向電視新聞,這段正在訪問目前頗有名氣的新生代企業家,姓嚴,以房地產起家,最近將娶門當戶對的女人。


    她舉起手機,與電視裏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對比著。對嘛,她說她就不是個西裝控嘛。同樣穿西裝,站在女性角度來說,她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會轉迴小寶身上。


    她對這段嚴姓企業家訪問完全無愛,於是關掉電視,到浴室研究泡水的衣服一盆內衣,一盆一般衣物,一件黑色的小布料吸引她注意力,她拎起一看,頓時沉默。幾分鍾後,她笑出聲:


    「我覺得我像變態……我這輩子還沒拿過男人的內褲,還是穿過的呢。」她渾然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翻開洗衣手冊,一一比對哪種可以進入洗衣機,哪種必須手洗。


    魏安有時太忙了為了工作晚上需要連線半夜三點才睡也有,衣物幾乎


    兩天洗一次,現在她這個同居者該奉獻一點心力才對。


    一直到午後,她剛吃完雞飯,品嚐著香濃的奶茶時,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沒去接。


    沒過幾秒直接轉入答錄機。


    「嗨,你好,我是陸熙知的父親。」


    她聽見這話,轉過頭盯著答錄機。


    「中午小熙給我簡訊說魏安有女友了照片我看見了是……徐思平吧?這些孩子戀愛什麽的我一向不管,不過我想跟你談談,徐思平,嗯?」她下了沙發,慢吞吞地走過去,臉色不太好地接起電話。「陸先生你找錯人了,我不叫徐思平……」被誤認什麽的,她實在沒興趣。


    「徐小姐,兩個心眼多的孩子湊一起不妙啊。你用了不少方式接近魏安吧?那是因為你不了解魏安這個人。你伯伯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不能讓你這樣被耽誤下去。」


    唯安愣了一下。怎麽魏安認識的人都牽來牽去的?是魏安的圈子小還是在無形中……有張網籠罩著所有人?


    電話彼端歎口氣:


    「徐小姐,魏安國中時跟女人同居過這你不知道吧?看在你該叫我一聲


    陸伯伯的份上,有些事我不能不先提醒你。現在魏安的形象好,大學畢業,有一份好工作,未來前程不可限量,但,你以為一個國中小男生敢跟比他還年長的女生一塊同居,能單純到哪去?如果不是小熙一時好心,今天的魏安,不過就是個沒有未來的流氓而已。」


    當的一聲,手機自她口袋響起。她夾著話筒,拿出手機,上麵是魏安傳來的簡訊:


    外頭下雨了。


    她迴打著:嗯,我在。


    她幾乎可以想見手機那頭鬆了口氣的神色。


    變涼了,衣櫃裏有件羊毛毛衣,去穿上。


    她菱形的唇角微翹,突然有心情逗他。她寫著:


    小寶,你這句話很強勢喔。


    螢幕上立刻跳出話來:


    姐,別鬧了啦,去穿嘛,好不好?隨字附上一張求饒的q版圖。


    她差點笑出聲。這小鬼,切換模式真的很會拿捏,完全沒有生澀感。


    陸爸剛打來叫我晚上去他那裏拿點鹵菜,你等我,不會太晚。晚上當配菜吃。他鹵得比我還道地,你一定喜歡。


    她看了老半天,一個字一個字輸入:


    小寶,你喜歡陸熙知的父親嗎?


    過了五分鍾,螢幕上寫著一行字。


    陸家父子都是好人,好人才會做好事。他對我很好。


    她反覆看著這段話,電話那頭又響起中年男人的聲音:


    「徐小姐,你聽見了嗎?快點分手吧,魏安不是個好東西,你遲早會吃虧的。」


    唯安收起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道:


    「有時候,我也認為小寶不是個好東西。他一肚子的功利主義,不信賴任何人,隻信他自己。」


    「……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啊。當年我以為我跟我兒子可以拉迴這個小孩的,不過很可惜地,我們失敗了,再怎麽金玉其外,他還是敗絮其中。我曾經無條件地資助他,讓他有安靜的地方學習,讓他打工賺零用錢,沒想到他跑去跟人同居,人家女生還打工賺錢全花在他身上,他高中的時候就把人給甩了,聽說對方還因為找不到他而大病一場,在醫院吊了好幾天點滴,魏安連去看她一眼都沒有,你說這個人還有沒有點人性?還好時間一久,對方也慢慢地恢複正常,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現在聽說她家人也有意思替她找好對象,你猜接下來怎麽了?」


    「怎麽了?」


    「現在他又去騷擾人家了。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明明是他不要人家了,現在對方終於有正常人生了,他居然登堂入室想去攪亂她生活。魏安就是個衣冠禽獸!徐小姐,為了你自己好,還是跟他分手吧……嗨,徐小姐,你還在嗎?」


    「我在。」


    「那你聽了有什麽感想呢?」


    唯安輕聲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就這樣?那,我建議的分手?」


    「好,我接受你的建議,我會跟魏安分手的。陸先生,謝謝你,再見。」她也不拖泥帶水地迴著。


    「等一下……」


    唯安掛了電話。陸熙知的父親找的是徐思平,那她代徐思平迴答也是很正常。


    她低頭看著手機,又刷出他的自拍,輕輕摸了下照片裏的臉,完全沒有大病一場的痕跡,反而笑容明亮,眉目透著幾分放鬆。


    她漫不經心又迴去研究中斷的片子如何續放無意間瞟到機器的後麵放著蒙塵的小瓶子。


    家裏各處這種小瓶子不少許多年都沒有被處理掉。以前她是抱持著誰知道她是不是哪天再也出不來了這個家是小寶的,他喜歡放就隨便他放,現在,她卻起了興致。


    瓶子裏,有一張折起的紙條。「……瓶中信?」這種小瓶子存在很多年了,小寶那時才幾歲?他忙著念書打工還有這種閑情玩瓶中信?她仰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帶點冒險心情地打開瓶蓋。


    「裏頭還真寫字呢。」


    這個家全是小寶打理的,不是他寫的還會是誰?一直沒見過他的日記本她還以為他除了必要的功課外,從不會浪費時間寫抒情文呢。


    她微微笑著,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溫柔浮現眼底,然後她打開紙條看了


    一個男人背著光,在她床上方的櫃架翻找著。


    西裝筆挺,顯然是剛迴到家。男人啊,還是穿著西裝最好看,魏安穿西裝的樣子最誘人,她想。


    不知道她是不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本來正在找東西的男人動作一停,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臉上。


    他依舊背著桌燈上的暈黃光線,陰影掩去他所有的表情。


    「姐,你醒啦。」他將另一條棉被搬下來,隨即坐在床沿。


    光線終於折射在他略顯蒼白的麵上,他的神情十分困擾又焦慮,他極力淡化這些情緒,但她仍然一眼看出來了。


    「小寶,我喉嚨痛……」她掩嘴咳了二聲,隨即怔住。


    他試著雲淡風輕地說:


    「我猜是輕微感冒,沒什麽大不了的。姐,我再去熱一下稀飯,你吃點我們再吃藥。」


    「……稀飯?不是說好了今晚吃辣拌飯嗎?不對,我感冒?小寶,該感冒的不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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