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在東府裏跟著顧瑞珠忙了一天的徐穎和薛舒天,終於能迴到梨香院裏,坐下歇會喝口茶了。


    “真是沒想到,這一對姐妹竟然會是這個結果。”薛舒天歎了口氣,道:“我看了那麽多話本,連話本上都不敢寫的東西,我竟然親眼看到了。”


    徐穎也拿著一本書,這是趙臨秋最喜歡的《太上感應篇》。


    看著上麵娟秀的標記,想起那個總在人後,逢人就笑的溫柔女子,就這麽香消玉殞了,而且連祖墳都進不去,她心裏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楚家這邊說她未能生下一兒半女,不能入。趙國公府這邊,卻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家族裏沒她的地方。


    倔強的趙越陽就這麽一把火把她姐姐的屍體給燒了,然後抱著骨灰壇子,留書出家,說是要青燈古佛一輩子,再也不踏入這萬丈紅塵之中了。


    徐穎歎了口氣,問道:“你說,趙越陽她真的會出家嗎?”


    “頭發都剃了,已經在那裏掛單了。她娘哭成那個樣子,都沒有把女兒哭迴去。你還能做什麽。”


    薛舒天躺在竹榻上,閉目養神,想起了孫氏那張滿是淚痕的臉,感覺好像什麽壓住,喘不上起來一樣。


    “剛來那會不是好好的,雖然你我不怎麽會吟詩作對,每次也能跟著她們玩個盡興。如今,怎麽就零落成這個樣子了。


    滿院子的女孩,就剩下了趙迎夏和陳棲梧兩個了。而且,趙迎夏據說馬上也要出門子了,那會這院子裏,可就真的冷清了。”


    一向樂天的薛舒天,難得歎了口氣,道:“要是女子都不出門子,一直在家裏呆著。兄弟姐妹一處過日子,那不也挺好的。”


    “天底下的女子,可能都想過這個問題吧。”徐穎道:“不過這已經算是不錯了,她們都還是生在了富貴之家,好歹享受了十來年的富貴生活,也比邊關那些人要好多了。”


    “那倒是,就算我沒去過。但是,也能猜到那裏的人,過得不好。大哥以前也經常說,他當年在邊關的那些事情。


    那是真的慘,像是人間地獄一般。我覺得從那裏迴來的人,要麽變得無比仁慈,要麽變得無比心狠。”


    徐穎隻是看著手上的書冊,沉默不語。


    兩人躺在竹榻上乘涼,差點睡著之時,趙鴻飛就從外麵迴來了,還帶著一身的酒氣。


    那味道濃的,徐穎離得老遠就聞到了。


    她趕緊從竹榻上起來,也顧不得理理衣服就走過去,二話不說就把人扶住了,往臥房裏走去。


    薛舒天沒有跟上去,隻是揉揉眼睛,和走在後麵的顧秋聊起來,“他這是怎麽了?以前沒見過他喝酒啊。”


    顧秋打了個哈欠,眼睛半睜著,像是好幾天沒睡的樣子,“邊關那邊的第一批武器運過去了,估計可以休息上幾天了。


    還有邊關的事情,暫時可以告一段落了。能惹事的兩個人,都在京城了。”


    聽他這麽說,薛舒天來了興致,“能惹事的是誰啊?”


    “北遼的三皇子和四皇子,據說都來了大烽。據說都在京城裏了,看著他們兩個人不要在京城裏鬧事,北遼這邊也能平安無事。”


    “活著不好嗎?為什麽他們要去鬧事?”


    顧秋道:“很多人想不通這個問題,便終生都在追求一些自己根本得不到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顧秋又補充道:“也有些人,因為站在那個位置,也被逼著做。如果他不做,換成另外的人,可能手段更狠。”


    薛舒天笑道:“你是在說趙鴻飛吧,他不像是熱衷於權勢的人,但還是讓自己忙得跟個陀螺似的。


    明明已經對明珠兒情根深種了,卻不敢表白,是怕今後沒有辦法保全她吧。”


    “有時候我真是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八歲。”


    薛舒天笑著搖頭,“我才不是八歲呢。”


    “哦?”


    “我九歲了,再過七年,應該就可以成親了。嫁妝那些,我三個哥哥早就準備好了。你就先攢下聘禮吧,要是攢不下來也行,我們家入贅也可以的。”


    顧秋被噎了一下,明明在說別的事情,怎麽好好的,又扯到這上頭了。


    “我一個姑娘家都不害羞,你害羞個什麽勁兒。”薛舒天湊近了看著顧秋,道:“還有,之前也有人說過,我不像是八歲。”


    “誰這麽有眼光啊。”顧秋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他也知道,薛舒天來來迴迴交往的,也就這麽幾個人。


    能跟她這麽說的,隻有徐穎一人了。


    “明珠兒,是那種有什麽也喜歡憋在心裏的人。我不是,所以你也給我記著點,有什麽事情咱們擺在台麵上說,別給我私底下覺得自己努力做了不少事情,我卻不領情什麽的。”


    顧秋無奈地搖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傻氣。


    兩人在外麵坐著,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火熱。


    屋子裏的兩人,一句話也不說,氣氛有些沉悶。趙鴻飛的酒量如何,徐穎倒是不清楚。隻是記得前世跟在他身邊十五年,這人就沒喝醉過。


    也不知道如今這次是怎麽迴事了,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兩人都是憋了一肚子話想說,但是,又因為種種原因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害怕有些事情一旦捅破了,就再也迴不到原來了。


    過了一會,宣和端著盆水進來,紅豆在後麵盛了一碗醒酒湯。


    青竹也跟著進來,也拿了一套換洗的衣服,要給趙鴻飛換了。


    “都放在那裏吧,我來處理。”


    紅豆正要勸說,就被宣和攔著了。“小姐,我們就在外麵,若是有事,您喊一聲就行。”


    徐穎點點頭,擼起袖子,將毛巾放在盆裏浸濕,擰幹之後,把趙鴻飛的手臉都仔細擦幹淨。


    這事情,她之前給別人做過,隻是次數不多。後來,徐慧來了,這事情也輪不到她做了,倒是有些生疏了。


    死後跟在趙鴻飛身邊,知道他這人愛幹淨,前世無論應酬到多晚,迴來都是要淨麵之後才去休息的。


    跟在他身邊的十五年,徐穎一直看著趙鴻飛,看著他孑然一身,做著最髒最累的活,處理冤假錯案,揪出貪官汙吏,還百姓一片青天。


    以一人之力,想讓天下海晏河清。


    隻是,誰來給他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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