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軒和梨香院都是定國公府偏遠一點的原子,距離定國公府主院有些距離。巧的是這兩處倒挨得近些,互通的小道也沒有幾步遠。


    隻是,倚翠軒這邊許久沒人用住了。如今用的人,也不是什麽好身份,府裏也沒有再派嬤嬤小廝來此看著。


    這互通的小道,白日行走的人尚且不多。晚些時候,就更沒人了。


    掌燈之時,徐穎穿著連帽鬥篷,低著頭,跟在紅豆身後。穿門過巷,沒幾步便到了梨香院,路上並未遇上什麽人。


    梨香院很小,院子裏有三棵梨樹,還有一口水井,牲口棚倒是很大。裏麵還養著一匹骨瘦嶙峋的雜毛馬,跟著趙鴻飛一路來的。


    “你們找誰?”


    一個十來歲,幹瘦幹瘦,梳著童子髻,仿佛風一吹都能倒的男孩,很戒備地問道:“你們是誰?我們家公子的病還沒好,這會還不能動身走。


    大夫說,再過幾天,就可以下地了。”


    “竟然有人敢把你們趕走?”


    紅豆看了一眼身後,“小姐,要不咱們進屋說話?”


    小男孩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麵,但是,這會也看出來了,今天來了個能說話算話的人。


    他連忙跪下,給兩人磕了個頭,道:“求求小姐大發慈悲,讓我們家公子在這裏多住幾日。


    稍微轉好一點,我們馬上走,馬上走。


    親事,親事,我們也不要了,隻求你們能給我們家公子一條活路。


    求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屋裏傳來了幾聲咳嗽,還有隱約幾聲低吟。隻這幾聲,就可以判斷裏麵的人,病得不輕。


    春末的天氣最是變化無常,這個時候趕人走,無疑是將人往死路上逼啊。


    定國公府的人,做事,還真是不講究。


    “這就是你聽外人說的,他們兩個要退親?”聽到這裏,徐穎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把小男孩扶起來,“沒人趕你們走,放心。”


    三人進了屋子,一股刺鼻的怪味道就衝了過來。


    小男孩馬上羞紅了臉,他也沒辦法。


    裏裏外外都隻有他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想到這裏,小男孩還委屈得想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


    紅豆連忙捂住鼻子,給了徐穎一塊帕子捂住,自己轉身去把屋裏的窗戶打開,散散味道。


    小男孩連忙跟過去,站在窗戶前攔著,“不能開,不能開!大夫了說了我家公子不能見風。”


    紅豆本來還想說什麽,就聽徐穎說道:“算了不用開了,你們先出去打盆水,待會給這裏清理一下。


    我看到這裏有道門,可以通到外麵大街上。紅豆,你打完水去京城百草堂裏找一位姓顧的大夫過來。”


    說話間,徐穎從手腕上褪下一個金手鐲遞給紅豆,“把這個當了,快去吧。”


    “是。”


    房間裏,就剩下兩人,徐穎還有床上躺著的未婚夫趙鴻飛了。


    徐穎這個時候,才有時間好好看一下自己這個未婚夫,前世頂頂大名的酷吏趙鴻飛啊。


    現如今的他,滿臉上全是紅色的水皰,有的結了痂,有的已經被弄破了,正流著膿水。


    渾身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頭發上、衣服上還有旁邊的被子上,還有一些汙跡沒有處理。


    臉還有些浮腫,眼睛都腫成一條縫了……


    這模樣讓人看了一眼不想看第二眼,房間裏的味道難聞得想讓人轉身就走。


    可以想象,整個院子,就那麽一個幹巴瘦沒有幾兩肉的小男孩收拾,能不被餓死,已經很不錯了。


    “你家公子,就臉上起了水皰?”


    小男孩點頭,帶著哭腔說道:“來的路上還好好的,隻是有些水土不服。到了京城,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近幾日竟是越發嚴重了。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大夫說是身上的火氣發出來了,過幾天就好。


    可是,這都好幾天了,臉上的水皰越來越嚴重,公子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了,真不知道……”


    說完,更是委屈得哭得停不下來了。


    之前在姑蘇的時候,都好好的,沒什麽事情,來了這裏才這個樣子。


    徐穎見過水土不服的,也見過有火氣的,但是,都沒有這麽嚇人的。


    果然,定國公府看來,是真不想要這門親事啊。


    床上的人好像是醒了,感覺到有外人,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青竹,來客……人……了,還不快去倒水。”


    “是,公子。”


    床上的人睜開眼睛,可是,模樣依舊是很醜,隻是眼睛很清澈明亮,也很有禮貌。


    “姑娘,招唿不周,還請……”


    “你還在病中,不宜多說話。”


    床上之人頷首,開始問道:“敢問姑娘是……”


    “定國公府旁支徐瑞之女,徐穎。”徐穎看著床上之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又恢複正常,然後就再也沒有其他表情了。


    其實,這個時候,他即使有什麽表情,徐穎不覺得自己能看出來。


    “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倒是有一事,相與公子商議。”


    趙鴻飛估計了一下,八成是退親之事。


    那真是正中下懷。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任何人都會嫌棄,有自知之明的話,應該不好意思拖累人家姑娘。


    隻是,這不應該是定國公府的當家人過來說這個事情嗎,怎麽一個姑娘家自己過來了。


    他心下有了計較,就好意開口提醒:“徐姑娘,男女授受不清,這麽晚過來,好像不合規矩。”


    “沒事,我在外素有癡傻之名,名聲已然不好,本就嫁不了什麽好人家。”徐穎看著他,繼續說道:“不想欺瞞公子,但是又有一事相商,所以才要來此。”


    趙鴻飛低頭反駁道:“我看姑娘言談舉止,不像是外麵所傳的那樣癡傻。”


    沒想到前世的酷吏竟是如此有禮客氣,說話軟綿綿的。若是前世死在他手裏的那些悍匪貪官見到了,會是個什麽樣子。


    徐穎笑了笑,“才說了一句話,連商量的事情都沒有說,你怎知我不是個癡傻的?”


    趙鴻飛顯然不想討論外界關於徐穎癡傻的傳聞,而是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不知道姑娘要和在下商量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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