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語昕離開程梓楊辦公室的時候,頭還是暈暈乎乎的。


    說實話,她完全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發了什麽神經,會突然想到要來這裏理論。事實證明,理論這種事不可能出現在她和程梓楊之間,因為程梓楊就是隻大灰狼,總有辦法把小白兔玩弄於股掌之中。


    隻不過,此玩弄非彼玩弄。


    反正,寧語昕跑來這趟,不但沒有理論清楚,反而還稀裏糊塗的答應了程梓楊,給他一年時間,隻分居不離婚。


    下了樓,到了外麵,被雨後濕悶的空氣一吹,寧語昕才覺得頭腦清楚了點。她怎麽總覺得,自己才出龍潭又入虎xue,最可惡的是她還這麽心甘情願,樂不可吱。


    “語昕啊,你終於出來了。”李自勝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拉著寧語昕,就好像久別重逢般興奮。


    寧語昕看著他一身的雨,滿臉的水,驚訝地問他:“李律師,你怎麽了?”


    李自勝尷尬地嗬嗬笑了兩聲,立刻轉移話題:“走吧,我們迴去吧。”


    寧語昕將信將疑地跟著他去了遠處的立體停車場,她一直納悶自己在樓上待了這麽久,李自勝都沒有上來找她,還把車停到這麽遠。她哪裏知道,這都是程梓楊派人攔著李自勝不讓他上來,剛才下雨的時候,李自勝還被保安趕出了大樓。一時之間他找不到躲雨的地方,才淋濕了。


    這麽狼狽不堪的事,李自勝當然不會說。


    “語昕,你們談得怎麽樣了?”迴去路上,李自勝忍不住的問寧語昕:“賣宅子的事談得怎麽樣了?”


    “呃……”寧語昕此次上去的目的是為了理論,事實是她沒有理論成功,還又被程梓楊下了套。關於賣宅子的事,她壓根沒有提起,李自勝問了她,她才想起,他們之間還有這麽一件大事。


    李自勝像隻喪家犬似的,被保安趕得連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又是狼狽又是難堪,看到寧語昕下來,本以為還能談出點子醜寅卯來,讓他能漁翁得利,誰知道寧語昕笨笨的,連賣宅子幾個億的大買賣都沒有去談,頓時火冒三丈,頭頂上火苗蹭蹭蹭的燒了起來。


    他氣得一踩油門,車速快了起來,人的聲音也大起來了:“你在上麵這麽久,都談了些什麽啊!”


    “我……”寧語昕差點就把她和程梓楊之間的協議說出來了,剛開口,她馬上意識到,這隻是她和程梓楊之間的私事,沒必要跟李自勝交待。


    最討厭的是,李自勝剛才那個唯利是圖的樣子。難道,李自勝的心裏隻想著賣宅子的錢,壓根沒把她當朋友看待。


    寧語昕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寧老太太臨死前曾經說過的話,當時,寧老太太要她提防花有容,她根本不在意。總想著花有容是她的閨蜜,不可能壞她。誰又曾想到,閨蜜也會背後一刀,成為了寧老太太走向死亡的加速器。


    李自勝是花有容介紹來的,盡管他一直以來都表現得有禮有節,處處為她考慮替她擔憂,但誰又能保證他沒有私心,不是為了錢為了別的利益。


    經曆了這些事之後,寧語昕的心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單純。剛才在樓上,程梓楊時不時的譏諷李自勝,寧語昕能聽得出來,程梓楊的譏諷不僅僅是出於嫉妒和憎恨,很大一部分是鄙視。


    程梓楊總是這樣,知道許多事,卻總是不肯清楚的告訴她。他在背後默默做了很多事,寧語昕知道,隻是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


    或許,程梓楊三番四次的要她搬出來,遠離李自勝是有原因的。隻不過,是她寧語昕一時之間被蒙蔽了雙眼,沒有看到。就像是對花有容一般,相處了七、八年也沒有看清楚。


    寧語昕的腦子,就好像突然一下撥開了軟木塞的開水瓶,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嫋嫋向上,迷漫了她的心。待水汽全部退卻,被這霧氣浸泡之後的心突然變得清醒明亮。


    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正是程梓楊一直在提醒她的,可她總是叛逆地不聽。如今,她真得懂了。


    “李律師,你能不能靠邊停一下。我忘了我跟我爸爸和弟弟約好了,今天一起吃飯。”寧語昕很平靜地跟李自勝打著商量。


    李自勝倒也沒覺得寧語昕對他起了提防之心,熱情地說:“我送你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你都淋濕了,還是趕緊迴去換身衣服吧。我可以坐出租車去,很近,挺方便的。”


    在寧語昕的堅持下,李自勝將車靠邊停下。寧語昕打了輛的士來到發財麻將館時,寧正帆和寧海濤剛剛吃飽喝足正準備午睡。他們看見寧語昕,驚詫得直打飽嗝。


    “姐,你怎麽來了?”寧海濤問她。


    寧語昕指著隔壁的藝術中心,說:“這家小樹苗藝術中心還招鋼琴老師嗎?我想來應聘……”


    “屁!你這個臭丫頭是怎麽想的!放著咱們家現成的麻將館老板你不做,偏要去做什麽鋼琴老師,教一整天才賺一兩百塊,還得想辦法去招生去討好家長!竟幹這麽丟人的事!”


    寧正帆喝了二兩白酒之後,脾氣也大了許多。本來看到寧語昕來找他們挺高興的,一聽到她說要去隔壁求職,就又上火,罵罵咧咧。


    寧海濤倒是機靈,推開寧正帆,利利索索的說道:“姐,這藝術中心跟咱們是兩隔壁,就算不要鋼琴老師,隻要我們去說一聲也會給個麵子的。你放心吧,我現在就去問問!前兩天他們那裏跳閘,一群女人跑來找我幫忙,這禮尚往來,他們還是懂的。”


    說完,寧海濤就蹬蹬蹬地跑到隔壁去。半小時後,他又蹭蹭蹭的跑了迴來,興奮的拉著寧語昕帶她去了藝術中心。


    負責招人的是個年輕小姑娘,她見寧語昕雖然素麵朝天,穿得簡樸,但全身都是名牌,又不囂張,咋咋舌,衝著寧海濤笑了起來:“寧大哥,我們可是看你的麵子才招人的。現在我們鋼琴老師都滿了,你也知道規矩的,沒有底薪,全靠老師自己招人。招一個人就五五分成,招得人越多就賺得越多,排課排教室什麽的,直接跟我商量就好,食宿自理,五險一金我們也不管的哦。”


    “我姐就是當少奶奶當得無聊想找工作玩,她就是一分錢不賺也會到你這裏做事的。”寧海濤別的本事沒有,哄女人卻是一流的。他嬉皮笑臉的跟那小女孩聊了一會之後,就把這些事全部敲定。


    然後,又拉著寧語昕迴到麻將館,叫了個服務員送了幾兩好茶葉給那小姑娘,興高采烈地開始安排寧語昕的食宿問題:“姐,吃飯沒有問題,麻將館早午晚餐連帶夜宵小吃什麽都有!就是住宿……不如你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吧。”


    “你們把那房子當成了宿舍樓,除了你和爸爸,還住了你們的狐朋狗友,我怎麽能住進去。”寧語昕難得鬆了嘴,可惜那房裏已經住了六、七號人,這還是固定人口,如果加上流動人口,那裏簡直成了單身俱樂部了。


    寧海濤覺得也是這樣不合適,他想了想,又說:“我們在附近的小區裏給服務員租了兩套房子,讓他們做宿舍。姐,不如我再多租一套,讓你住。”


    “不了,我還是先暫時在李律師那裏住吧。”寧語昕心裏有事,並不在意住宿問題。她敲定了工作之後,心裏覺得安定了許多。至於李自勝那裏,她還有別的目的。


    寧海濤沒有再多說,陪著寧語昕說了會話,讓服務炒了兩個菜給她吃。寧語昕簡單的吃完之後,去附近的蛋糕店裏買了幾塊精致的小蛋糕,心情愉悅地迴到家裏。


    李自勝剛剛掛斷電話,最近他一直在家,生意少了許多。寧語昕賣宅子的事又沒有著落,他不能餓著肚子等,得四處覓食找活。


    “語昕,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啊!”李自勝難得地看到寧語昕的笑臉,立刻上前巴結。


    寧語昕拿出蛋糕,擺在李自勝的麵前,笑道:“是啊,我找到了工作,所以買了兩塊蛋糕跟你慶祝一下。”


    “哦?怎麽突然一下就有了工作?”


    “我去跟我弟弟吃飯的時候才知道,他幫我在隔壁小樹苗藝術中心找了工作,當鋼琴老師,明天就去上班。反正我現在沒有活幹,就順便在那裏做段時間。”


    李自勝聽到後,難免有點失落:“你要搬走?”


    寧語昕笑笑,沒有立刻迴答。她將蛋糕推到李自勝麵前,望著那塊綠色抹茶蛋糕時,眼神一暗,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話來:“李律師,你知道嗎,以前我讀書的時候,我和有容都很喜歡吃抹茶蛋糕。唉,自從我媽媽去世之後,我再也沒有吃過這抹茶蛋糕的。今天看到,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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