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勝腳一崴,差點坐在地上。幸虧他伸手扶住了寧語昕的肩膀,這才穩住身形,湊到她耳邊輕聲問她:“語昕,我……我們什麽時候要同.居了?”


    “我騙他的。”寧語昕扭過頭愧疚的看著李自勝,小聲說道:“李律師,委屈你了,真不好意思。”


    李自勝是掉落牙往肚子裏吞,有苦難言。雖說他對寧語昕心存不軌,但他可不想跟寧語昕同.居。寧正帆和寧海濤不是吃素的,程梓楊就更不是了。


    一想到程梓楊,李自勝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他。


    隻見程梓楊一張俊臉憋得發青,目光炯炯有神,正瞪著他的手。李自勝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像被蛇咬了似的,從寧語昕的肩膀上縮迴了手,訕訕笑著。


    程梓楊才沒有功夫跟他笑,他又瞪了李自勝一眼,這迴,李自勝都不敢靠寧語昕太近,背著手,自然而然的退後兩步。


    寧語昕見李自勝見到程梓楊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越發的內疚。剛才那話,她根本沒有經過大腦,隻想著怎麽能惹程梓楊生氣就怎麽說。她這五年來根本沒有什麽男性朋友,李自勝是自來熟的找上了她,所以寧語昕想都沒想的,就說要跟李自勝同.居。


    說完了,寧語昕也在後悔。但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她必須堅持到底。


    程梓楊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寧語昕,壓低嗓音,問她:“你再說一遍,你要跟誰同.居?”


    寧語昕本能的想往後退,程梓楊的騰騰怒氣幾乎要把她烤幹,看著他劇烈起伏的胸口,如海浪般一波高過一波。剛縫好還貼著紗巾的傷口,似乎因為他情緒過於激動而繃開了傷口,血絲彌漫,滲透了紗巾,印在素白的孝服上,觸目驚心。


    寧語昕扭頭看了一眼靈堂,寧老太太的遺像高高掛在上麵,她沒有笑,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寧語昕,仿佛在提醒著寧語昕,是程梓楊把她活活氣死的。


    這一瞬間,寧語昕變得有勇氣了。她默默的解下那顆金珠,想還給程梓楊,但他沒有接。


    寧語昕苦笑著,說:“哥,以後你都隻是我哥。我們的婚姻到底是對是錯,到現在誰也說不清楚。但我很肯定,離婚是正確的。哥,你何苦再為難我了,這五年,你為難得還不夠嗎?一個女孩子,能有幾個五年?以前是照顧媽媽,我心甘情願,但是現在,我想自由。”


    “我給你自由,但是不能離婚。”程梓楊從牙縫裏憋出這句話之後,沒有再出聲。


    寧正帆見狀,上前來罵寧語昕:“你這個死丫頭,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梓楊對你哪裏不好了!你姑姑是我大姐,她死了我也心痛,但是這事跟梓楊無關,老天爺就是瞎了眼也不能這樣冤枉好人,你憑什麽當上帝在這裏給梓楊定罪?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在靈堂上鬧離婚,你還是不是我們寧家的女兒了?”


    寧海濤見寧語昕抿著嘴不再辯駁,但手裏拿著金珠懸在半空,沒有收迴去的意思。他又急又氣,一個箭步躥到李自勝麵前,拎起他的領子就要喊打。


    寧語昕正想上前拉架,程梓楊突然低吼:“海濤,別打人!”


    寧海濤立刻放開了李自勝,雖然他不明白程梓楊為什麽不讓他打,但他還是聽話得沒有打人,隻是把李自勝用力得往邊上推了一把。


    李自勝一個趔趄,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程梓楊的麵前。剛直起身體,程梓楊嘴角勾起一個邪氣的笑意,舉起右手握成拳頭,在胸口轉了兩下,活動了手腕之後,淡然說道:“這種事不用別人代勞,放著!我來!”


    話音剛落,隻聽到一聲慘叫,寧語昕隻覺得眼前一花,李自勝突然倒地。他雙手捂著臉,發出痛苦的嗚咽聲,寧語昕看不清楚他哪裏受傷了,隻看到他一張嘴喊痛,就有血泡泡從嘴裏冒出來。


    “住手!”寧語昕想攔住程梓楊,李自勝一米七八的個子,被程梓楊一拳打倒在地,可見這拳有多重。方才,寧語昕也隱約聽見了骨頭咯咯聲響,也不知道是李自勝的下巴被打脫臼了,還是程梓楊力氣太大,把自己的手指打折了。


    寧海濤從後麵抱住了寧語昕的腰身,不讓她去救李自勝。寧正帆也攔在他們中間,一邊擋著寧語昕,一邊跟寧老太太的遺像說:“姐,你也不想他們小兩口離婚,就讓梓楊好好教訓這個律師啊!”


    程梓楊走過去,一腳踩著李自勝的臉。幸虧他正用手捂著臉,否則就要跟程梓楊的皮鞋親密接觸。


    “離婚協議是你起草的?”程梓楊問他。


    李自勝在地上掙紮著,但他的臉和頭都被程梓楊活活的踩住,無論他的腳怎麽踢,都踢不到程梓楊,或者說,踢到了程梓楊的一隻腳,卻踢不倒他。


    反而是他越掙紮,程梓楊就踩得越用力。他差點就單腳獨立,誓死要把李自勝的臉踩成平麵。


    李自勝不敢再動,嗚嗚哇哇的說了兩句。誰也沒有聽清楚,但程樣楊知道,他的大意是說這都是寧語昕的意思,他不過是律師,收錢辦事而已。


    程梓楊冷笑一聲,抬起腳,對著李自勝的腰用力的踢了一腳。李自勝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就好像口鼻被人用枕頭蒙住了一般,發出沉悶又痛苦的申吟。


    寧語昕被寧海濤抱得雙腳離地,她大聲喊叫但沒人理會。


    殯儀館有工作人員聽到聲響跑來看,見是他們自家人在鬧,便離開了。離開前,還很體貼的幫他們把門關上。


    寧語昕看到這些,心都碎了。這都是什麽世界,程梓楊明明在打人,竟然沒人來管,假如有一天,自己走在大街上也被人這樣犯揍,或許也會無人理會。


    “李律師!李律師,你要不要緊!”寧語昕被寧正帆攔著看不到李自勝,隻好拚命的喊他。但怎麽喊,李自勝都沒有迴答,寧語昕怕出人命,對著程梓楊大聲說道:“程梓楊,你再打李律師的話,我現在就帶著李律師去司法鑒定,然後拿著結果去法院起訴離婚!”


    這個說法稀奇了,程梓楊收住腳,推開寧正帆,看著寧語昕,大聲笑了起來。他笑得太開心了,以至於寧語昕聽得都覺得毛骨悚然。


    “寧丫頭,你是急瘋了吧。這個渣男被我打了,跟我們離婚有什麽關係?他的司法鑒定有什麽用?”


    寧正帆被推開後,寧語昕才看見李自勝。他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像一隻煮熟的蝦,蜷曲成一團,頭深埋在腿.間。寧語昕看不見他的臉,但他衣服和手上的斑斑血跡可以看出,李自勝受傷厲害,還流了不少血。


    寧語昕覺得自己的身體變輕,如思緒一般,沒有具體的形狀,沒有可以認讀的重量,整個人猶如置身於真空空間,飄到了另一個空間。那裏,有寧老太太,她也咳嗽,她也疼痛,有時候她會咳出血來,弄髒了衣服和手,也弄髒了寧語昕的手。


    每次寧語昕替她打掃換幹淨衣服的時候,寧老太太都顯得很乖巧。她也隻有這個時候會很安靜聽話,不再煩躁。她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讓寧語昕幫她清洗,每每結束的時候,她都會問寧語昕,會不會覺得惡心。


    寧語昕從來沒有覺得惡心,盡管她以前很怕血,甚至有點輕微的暈血。但自從寧老太太病了之後,她就什麽都不怕了。世間再多的痛楚,都比不上失去寧老太太的痛苦。所以,她不怕她咳出來的血有多髒,她願意清理,隻是,次數一多,寧語昕難免的又開始害怕血。


    因為每次見到血,都覺得那是死亡。


    李自勝的血,像某種信息,打開了寧語昕的迴憶,也打破了她的理智。她開始痛哭,從心底最深處,撕心裂肺的哭著。


    寧海濤嚇呆了,趕緊放開了寧語昕。失去了寧海濤的束縛,寧語昕整個人軟軟的坐在地上,望著寧老太太的遺像,流淚。


    程梓楊見寧語昕一直盯著寧老太太的遺像,知道她是想起了寧老太太這才失控。想到那晚寧語昕失魂落魄的拿著剪刀來捅自己的情形,莫名的,心裏直發酸。


    他們是相愛的,但愛真得不是這麽簡單。相愛,卻不能,相愛,卻總有阻礙,這些,都能活活地把一個鮮活的人變成木乃伊。


    程梓楊跪在寧語昕的麵前,把她攬到懷裏,讓她的眼淚,浸濕了自己的傷口。痛,真得太痛了,痛到極致之時便是麻木。程梓楊一直仰著頭,保持望天的姿勢,因為他不能流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這個流淚的女孩,停止哭泣。


    寧語昕沒有掙紮,她看到了程梓楊胸口的傷口滲出血來。說來奇怪,她看到李自勝的血時,會想到寧老太太咳出來的血,從而開始變得失控,一心想著寧老太太的從前。


    但看到程梓楊胸口的血時,寧語昕卻有股想替他止血的衝動。她的雙手,用力的按著那出血的地方,好像隻要這樣按著就能阻止血流。可她不知道,她下手太重,不但不能止血,反而還扯動了傷口,讓血流得更快。


    程梓楊忍著痛,他聽見寧語昕的哭聲在變小,這才低下頭看她。寧語昕正在手忙腳亂的按他的傷口,雖然痛,但程梓楊覺得很幸福。


    “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寧語昕突然問他。


    程梓楊笑了笑,說:“不算重,就是有點癢,比蚊子咬稍微重點而已。”


    寧正帆和寧海濤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他們剛笑完,才覺得這個時候笑不合適宜,紛紛扭過頭去,佯裝去扶李自勝的時候,對著他使陰招,痛得李自勝呲牙咧嘴,但已經喊不出聲音來。


    寧語昕難得的,也笑了起來。隻是一個微妙得難以辨認的表情而已,但程梓楊知道,她剛才是被他的話逗笑了。


    “寧丫頭,我們真得……不能再挽迴了?”程梓楊從來不迴避問題,他喜歡迎刃而解的感覺。寧語昕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不能解決的問題,他知道,但他不想承認。


    寧語昕也知道,她剛才的失控,嚇著他了。他不怕她拿剪刀捅他,隻怕她哭。


    她剛才肯定哭得太恐怖了,所以才把程梓楊嚇得,主動軟下聲音和她商量,問她是否能迴頭。


    寧語昕搖頭,很多時候,不是他們想繼續就能繼續的。冰天雪地之時,你要玫瑰花在冰川中盛開就能盛開嗎?哪怕玫瑰花真有這個心思,隻怕也無能為力。


    “你一定要跟他同.居?”程梓楊又問她。


    寧語昕瞥了一眼李自勝,說實話,她剛才本隻是氣氣程梓楊,事後準備跟李自勝道歉,然後再去外麵租房子。但現在,李自勝被程梓楊打得幾乎不能自理,就算不殘廢,少說也要在家裏休養一個月才能消腫。


    這些事,都是由寧語昕那一句話引起了。這個時候,她如果說不“同.居”就顯得太過分了。更何況,李自勝也曾邀請過寧語昕一起分租房子,寧語昕覺得,自己至少要去住上一個月,等李自勝的傷好了再走。


    程梓楊見寧語昕瞅著李自勝不出聲,已經明了。他無法再阻止寧語昕,因為他已經看到,自己阻止後會發生什麽。他們都逼得對方太緊太苦,不到瘋狂,誰也不肯放手。


    但是,總有一個人放手才行,否則,他們都會瘋掉。


    “寧丫頭,你一定要自由?”


    “嗯。”


    “能不能緩緩?”


    寧語昕迷茫的望著程梓楊,一時之間沒有明白過來,緩緩是什麽意思。


    程梓楊是希望寧語昕先單獨過段時間,等她平靜下來,能夠理智的看待這些時,再決定是否離婚。這樣,對彼此都公平。但是,她現在的狀態肯定聽不進這些話,所以,程梓楊隻能曲線救國,從另一個角度來勸她。


    “媽媽剛過世,不管你離婚的原因是什麽,能不能等這件事平息下來再說。難道你希望所有人都來看我們程家的笑話?當年媽媽想盡辦法撮合我們兩個,親戚就有人在笑話,難道我們要坐實他們的‘先見之明’嗎?”


    寧語昕咬著下唇,差點咬下一塊肉來。程梓楊說得對,當初他們結婚時,程家就有親戚冷嘲熱諷。程梓楊在新婚之夜拋棄了她,那些親戚更加笑得肆意。這五年來,寧老太太一直身體力行的保護著他們的婚姻,不管是誰來看笑話,都被她擋了迴去。那些人見討不到便宜,這才罷休。


    寧老太太雖然過世了,但她過世前至少在程家親戚麵前耀武揚威了一次。寧語昕可以不在乎這些,但她在乎寧老太太,隻要是寧老太太維護的,她就會去維護。


    “那你的意思是?”寧語昕又瞥了一眼李自勝,他已經爬了起來,整張臉已經變形,這個時候叫他去整容也不為過。寧語昕有些沮喪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覺得是自己的魯莽害了別人,現在程梓楊提醒了她,她不能再犯錯:“反正我也暫時沒有別的想法,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我們悄悄的辦了離婚,然後,我就離開漓水城。”


    程梓楊聽到寧語昕說要離開漓水城,本能的想說不行,但他還是把話全都咽了迴去。這個時候,寧語昕就是個皮球,越拍她就彈得越高,隻能先放手,讓她“自由”一段時間,然後才能想辦法把她再重新俘虜。


    “好。”程梓楊生硬地答應下來。他緊緊的抱著寧語昕,不肯放手,嘴裏說著好,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程梓楊在心裏把李自勝的祖宗默默的問候了一千遍之後,他才放手。


    這時,寧語昕才發現,她的身上,也暈染了程梓楊的血。


    程梓楊走到李自勝麵前,寧正帆和寧海濤一人一隻胳膊的架著他,奄奄一息。


    “哼,你還會裝死。”程梓楊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李自勝是受了傷,但絕對不至於這個樣子。他在裝死博同情而已,但現在說破了,寧語昕也不信。


    程梓楊看著李自勝臉上自己的鞋印,突然笑了:“寧丫頭說要跟你同住,你知道她是誰的人,如果她瘦了病了或者哪裏不舒服了,你就等著看我怎麽跟你算賬。她要是掉了一根頭發,我就剃光你的頭,她要是被誰欺負了,我就割你的肉!你別想碰她,別想打她的主意,否則……哼哼……”


    程梓楊陰森森的笑聲,把李自勝立刻從“昏迷”中驚醒。他一張嘴,就吐出血來,血淋淋的像僵屍。


    寧語昕看不下去,別過頭去。程梓楊則嫌棄的退後兩步,示意寧正帆父子把他送迴家去。殯儀館隻剩下他們兩個,沒有對話,隻是各自收拾著場地,等到傍晚,一起迴到了梔子巷。


    寧語昕睡在自己的房間裏,程梓楊則睡在後院的客房裏。寧正帆父子在他的隔壁,唿嚕聲此起彼伏,吵得程梓楊睡不著,起身來到前院。


    寧語昕的房間還亮著燈,她在收拾東西,準備明天給寧老太太下葬之後,就搬到李自勝的出租房裏。她本以為東西不多,但撿來撿去的才發現,這些年來程梓楊買了太多衣物首飾給她。


    寧語昕正糾結到底是留下來還是帶走,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程梓楊的聲音:“寧丫頭,明天你就要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住了,要注意安全。”


    “嗯。”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不信我,也不能信別人。不管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也可以找你爸爸和弟弟。”


    “嗯,我知道。”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還沒。”


    “多帶些衣服去,那些首飾也帶著,以備不時之需。”程梓楊知道,寧語昕這一搬走,就肯定不會再用他的錢,她會很認真的分你我,他就是怕她這樣:“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不必為了這些跟自己較真。”


    寧語昕想了想,點頭說好。


    程梓楊見她答應了,這才放下心來。他在寧語昕的門口徘徊著,又怕這樣會給寧語昕帶來負擔,便轉身來到院子的樹下。這裏本來擺著寧老太太最喜歡的躺椅和茶幾,但因為設了靈堂全被搬走了,空蕩蕩的舊宅,因為少了寧老太太的咳嗽聲,空曠又淒涼。


    程梓楊站在樹下,背著樹,望著寧語昕的房間。


    半小時後,燈關了,屋子裏漆黑一片,寧語昕仿佛睡了,但程梓楊沒有離開。他仍然站在樹下,呆呆的望著緊閉的房門。


    寧語昕收拾好行李之後,關了燈,悄悄的來到窗戶邊。這窗戶,還是古老的紗窗,她可以透過紗窗看到月光下佇立的程梓楊,能清楚的看到他,頹廢的臉上,全是對她的愛戀。


    寧語昕突然想起了一個童話故事,兩隻刺蝟想擁抱,但總是會被對方背上的刺刺傷,因為,他們抱得太緊太深,雙手都環繞到對方的背上去了。別的刺蝟都勸他們,縮著手來抱就行了,但那兩隻刺蝟不肯,所以,每次他們都流血,每次他們都痛苦,卻在痛苦中歡喜。


    最後,傷太多,他們終於分開了。


    其中一隻刺蝟不肯接受沒有深情擁抱的愛情,但每一次深情的擁抱都帶著傷痛,於是,大家都在折磨過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終於有一天,另一隻刺蝟迴來了。他的身上,背著許多蘋果。所有的刺,都深深的插進了蘋果裏麵。他跑了迴來,將手中的蘋果插在了那隻刺蝟的背上,然後擁抱。


    刺再也沒有傷過他們,因為有蘋果。他們的擁抱,不但深情,還充滿香氣。


    寧語昕的淚,再次緩緩流下。她和程梓楊,或許就是這兩隻刺蝟,深愛,卻彼此深深的傷害著對方。或許,有一天,他們當中的某個人會背著蘋果來找對方,但寧語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這一天。


    夜,退去。淚,流盡。


    一個在屋裏望著外麵,一個在樹下望著裏麵,直到天亮,直到疲倦的不能再睜開眼睛,一聲歎息之後,程梓楊迴到房間,寧語昕也躺迴chuang上,為寧老太太的下葬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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