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雨夜裏,雷霆震吼,電芒如流。恍若自遠古而來的巨神發起了嗔怒,降下雷火,摧殘著這個世界。


    春歸樓的雅閣之中,此時卻化作了血腥的修羅場。滿地的斷肢殘骸隨處可見,一股濃鬱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直令人做嘔。如今滿席豪客,盡已被陸揚誅殺。而隻剩下那州官尚存。在他那驚懼的目光中,隻見得陸揚渾身浴血,殺氣騰騰,提著青銅古劍,低垂著滿是紅絲的,血紅色的眸子。一步一個血腳印,向他愈逼愈近。


    “你別過來……求你不要過來啊!差役何在?速速來救我啊!”


    那州官平日裏養尊處優,高高在上。哪曾見過這等場麵?見陸揚一對眸子裏,迸射出兇惡如野獸的光芒,隻驚得魂不附體,口中不住的發喊。但是,此時門口護衛的士兵已經死在了夢中。卻哪裏有士兵還會來保護他呢?


    “你為官不明,枉對律法。那蘇小憐本是良善民女,受惡霸迫害**三年之久,雲州百姓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可是你,卻令她蒙受冤屈,最後又用毒酒,灌殺了她。”陸揚聲音嘶啞,用帶血的冰冷劍鋒,指著他說道。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啊!蘇小憐一案,全是那沈員外所主張。那蘇小憐其實罪不至死,下官便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知法犯法,用毒酒藥死她啊!”州官已經駭得麵無人色,隻是連聲慘唿道。


    “身為一州之父母,你卻貪贓枉法,全不為民做主。隻是做了一個任憑豪紳擺布的傀儡。”陸揚慘笑道:“雲州瘟疫橫行,民不聊生之際,你又在哪裏享樂?百姓受惡霸欺壓,隻有忍受那煎熬之苦。你兩耳若是能夠聽得民怨,那麽便應該為百姓做一些應得之事,而不是做沈家的走狗!”


    “哈哈哈!”那州官卻朗聲笑了,輕蔑的說道:“你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似你這般為民著想的嗎?你真的談得上是一個英雄啊!沈家仗著豪富,在雲州橫行不法,天怒人怨,這些本官全都知道。不過,沈家的背景很大,便是當朝的文部大臣,兵部大臣。也要讓其三分。那府庫撥下來的賑災糧款,都被下方的官員扣下,獻禮進了他的府邸之中。沈大先生也不樂意頂著天大的關係,貪下這些的。隻是他不貪,不拿。便沒有生存之路。”


    “你用你的劍能殺得了沈老爺,沈公子。將他們碎屍萬段。能夠給那個貧寒女子複仇。更能夠平息下你此一時的怒火。甚至以你一身修為,還能去刺殺的了朝中的沈大先生。但是,你手中之劍,還有斬不斷,殺不絕的東西。”州官說道:“哪怕你現在就殺了我,還會有更多比我還貪婪,比我還荼毒百姓的人來當這個雲州的父母官。而他們的政績,又從何而來呢?隻能從百姓身上來找了。因為他們貧賤,因為他們無能。就是死在黑暗的角落裏,也沒有人知曉。”


    陸揚默然無語,他無力的坐在了滿地的血紅之中。垂下了頭,粗重的喘息著。青銅古劍在他的掌中,化為一片血光消失不見了。他不明白。為何這個世間會遍染汙濁。窗外,那震吼的雷鼓之音,也不知何時,停息了下來。


    五誌之怒的考驗結束了。它的力量將陸揚帶到了這個真實的世界中,雲州在中州上,隻是偏安一隅。這個故事也因為雲州的渺小而不會傳揚出去,中州,是繁華似錦的,被宣揚的故事都是無私的,大無畏的,與光榮的。但是這些,隻會被深埋在時光的長河裏,最終沒有人記得。


    不過,‘五誌惑心界’卻令陸揚參與其中。深深的體會了一次這個冰冷無情的世間。它不象第一關考驗那般,考驗他的智慧與勇氣。而是令他身處在這五種感情所帶來的,混亂的世界之中,得到真正的成長。


    冷雨無聲。陸揚提著沈員外與沈老爺的首級,來到了群山之間。這裏,埋葬著一個善良的女孩。她雖身處於汙濁之世。但是她卻沒有向權貴低頭,更沒有因為沉淪於黑暗,就此了結餘生。她敢於用自己貞烈的生命,向那罪惡之根源抗爭。


    陸揚收得蘇小憐的骨灰。置放於木盒之中。又將那沈員外以及沈公子二人的頭顱,一同下地,為蘇小憐長埋陪葬。借著暮鴻千裏山色,鏡湖萬丈波光。在這大美天地之間,能夠自由自在,隨性遨遊。


    他撇去不舍,轉身而去。踏著初起的萬道霞光,他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


    無盡的虛空中,陸揚踏出一步,隻是這一步,便仿佛穿越了無限時光,他驚奇的發現,在他周遭,竟有著水波一般玄奧的符文加持,在它的保護之下,陸揚的身體似乎化為了一道璀璨的流光,直破開空間鏡像,破空而去。


    那周遭疾風唿嘯,如同流星墜落。他大聲驚唿著,可是卻並不能停下來。被那奇異的咒文之力,丟棄在了地麵上。


    陸揚轉瞬之間,便跨越了空間,被空間之力傳送而來到了喜樂之界。也就是說,他將麵臨著‘五誌之喜’的考驗。


    他好奇的打量著周遭的景物。但見天藍如洗,明日當空。而他此時身上舊衣不再。身著一身華麗之極的錦袍,玉帶錦衣,立足在氣象萬千,極盡豪奢的鳳闕龍樓之中。這裏周遭無人,僅有他一人而已。


    “這裏是哪兒?”陸揚暗自心驚。卻也隱約的猜到了什麽。所謂五誌惑心界,便是有五個各不相同的世界,在等候著他。而他在之前雲州的遭遇,便是這第一重‘五誌之怒’對他的考驗了。可是,在這個世界,自己又要麵對著什麽呢?


    周遭的宮闕建設得極盡奢華,飛簷走瓦,大氣磅礴。而這些都不足以吸引陸揚的注意力,在他的麵前,卻有著一麵通體琉璃色的玉石照壁,這玉壁華麗之極,綿延足有數十丈之長,其上雕刻有九條形態各異的蟠龍,或騰躍於雲間天上,或飄忽於宇宙之間,這些龍雕之精美絕倫,直如得見真龍遊於太清,華貴之處,令陸揚驚得合不攏嘴。


    他曾經在青銅古劍所隱藏的山腹之中,見到了無數的奇珍異寶。其中不乏絕世珍品。但是與這麵前氣宇非凡的九龍玉照壁一比,根本隻如鴻鵬與燕雀之別。不說其上雕刻的九龍是何等通靈,直欲破壁而出。迎風嘯吼。單單隻是這一塊巨大無比的玉石,便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


    陸揚正看的入神,見那神龍飛騰翔躍。翱翔馳騁於碧色的天海寰宇之間,心向往之。不由得詩興大發,當場做《見龍》之詩,吟曰:


    雲間騰舉真龍形,爪動鱗飄撼滄溟。


    迎風怒嘯擊山嶽,乘雷震吼海宇驚。


    關河百代佑帝所,九州萬歲居神靈。


    彩霞紛臨神州界,人間盛世歸太平。


    卻不曾發覺於那大殿之中,走出了一個氣宇非凡的人。他頭頂平天冠,身穿紫龍袍,足踏金絲雲履,腰間端寶玉帶。麵容之間,隱隱含著那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霸氣與雄風。這種氣勢,定然是一位久居上位者所能擁有的,


    他隻是麵目含笑,立在那裏。如電般的眸子打量了陸揚很長時間,方才道:“這九龍玉照壁,乃是集天下能工巧匠之智慧,耗費百年所打造而成。方今天下九州才學絕倫之士,唯君一人,方才能夠入宮觀賞。”


    陸揚見那人氣宇非凡,忙失禮曰:“小子陸揚,冒昧之下吟詩放曠。還請君多多包涵。”


    那人哈哈大笑,道:“汝南陸恆川大名,朕雖久在長安宮中,亦是如雷貫耳。想不到,他的學生竟然成為了朕看中的人。”


    陸揚了大吃一驚,這人身著紫龍袍,自稱為朕,更是在這片仙境一般的宮闕中居住,那麽,定然便是當今中州上的唐王了!念及此處,他心中明亮。急忙倒身便拜,卻被那人扶住,龍顏喜悅道:“少年才俊,今日一見果不如此。你可不必對朕施禮。且隨朕入得長樂宮中,與君賀喜。”


    那人正是第二十三代唐王——唐風。中州唐王朝中,年少有為的帝皇。自他稱帝之後,九州大治,國泰民安。更是任命李淳北擊天狼,大敗數十萬狼兵。使得當今世界上萬國敬仰。乃是千古難遇的明君。他立下科舉一道,遍取賢明,使得當朝文武,文有孔明之策,武有雲長之威。可謂是他一手把大唐帝國,推向了繁昌盛世。


    他執著陸揚之手,與他並肩而行,沒有一點身為帝王,從而高高在上的架子。這也是他重視賢明的美德。二人並肩行到那長樂宮之中,但見香花金燭,富麗堂皇。文武百官俱個都雲列在側,見了唐王與陸揚到了,兩旁眾臣無論文武,一齊拜伏餘地,揚塵舞蹈,山唿萬歲。陸揚卻慌了神,他自幼生長在汝南山野之間,何時見過這般壯大的場麵?一時間不由得腦中一片空白,呆立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各位請平身,今日!乃是我大唐之盛會!這位陸揚小友,一路風塵自汝南鄉中而來,過關斬將,最終高中文舉!”唐王一番話,令陸揚好似身在夢裏。有些飄飄然之感覺。他不是在桃林赴試之時,因不肯阿諛奉承,觸怒了那位文部的梁大人嗎?如今,卻怎麽會高中文舉,還會在這金殿之上,受到天子慶賀,萬眾敬仰呢?


    這所有發生的一切,究竟是幻夢,還是真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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