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昊斟酌半晌,叫段洪覆耳過來,“叫他們找機會去探一探衙門。”


    段洪自然知道他們指的是誰,公子平日裏向來視他們如無物,眼下確實也該讓他們動一動了。


    有老資格的朝奉掌眼,再有張府台的監督,許家之事在次日天黑之前終於有了結論,為了避嫌,季元昊半步不曾離開。


    “許家確實有贗品,共十七件,除這十七件外皆為真跡,大家可以放心。”


    張瑞的這番話一出整個三賢府都震動了,這是許家誒,是許家!許家竟然有贗品!


    許家有最來錢的金樓銀樓,可他手裏同樣有幾家老字號的典當行,死當的自然什麽話都不用說,可活當的那些,會不會祖傳的真跡就被他們沒良心的換了去?


    許家的名聲跌落穀底,更有人趁火打劫,抱著贗品來說許家換了他們家的真貨,季元昊巴不得事情鬧得再大些,自然不會出麵滅火,反而暗中煽風點火讓許家更是出了大名,一時間哪裏哪裏都在說許家之事。


    許真真如驚弓之鳥半步不敢出門,季元昊在這日晚間終於有了空閑去找桑夏。


    桑夏雖然也聽說了許家之事,可聽說的又怎麽及得上從季元昊這裏知道的。


    季元昊知道姐姐關心此事,自然也是說得事無巨細,隻要姐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覺得說再久點都沒有關係。


    “你懷疑許家的人藏身在衙門內?”


    “我想不到其他可能,隻要張瑞給他們提供庇護,衙門是最安全的,幸虧姐姐之前提醒我,不然我們就打草驚蛇了。”


    桑夏眉頭攢著,完全沒有聽出來季元昊話裏的奉承之意,“要是在衙門就不好辦了,秦沛手底下沒有庸手,說不定正張開了網等著人跳進去自投羅網。”


    “姐姐不用擔心,我手底下有幾個身手不錯的……”


    “我知道,柳枝和我說過,柳枝就是我身邊除珍珠外的另外一人,她奉命保護我,並不常現身,柳枝,出來給二弟見個禮。”


    柳枝從角落裏走出來,季元昊發現,他剛剛明明經過了那裏卻沒有發現那裏竟然藏了個人。


    “柳枝見過季公子。”


    “免禮。”季元昊客氣的虛扶了扶,眼裏笑意都快要溢出來,姐姐將她的底牌都掀給他看了,他在姐姐心裏的地位一定不一樣了!


    “柳枝說過你身邊有幾個是高手,可比起她來還要差一點,而秦沛身邊有幾人卻是連柳枝都要避其鋒芒的。”


    什麽時候官差裏竟然有這麽厲害的高手了?秦沛是奉皇命來的,難不成是父皇給他的人?隻有這樣才說得通!


    “段洪。”


    段洪從門外進來,“是,公子。”


    “他們去了嗎?”


    “昨晚去過了,無功而返。”段洪看了柳枝一眼,繼續道:“彭易說昨晚張瑞和秦沛一直商量事情到天明,他們未曾找到機會。”


    “叫他們先不要動作,不能讓張瑞和秦沛疑我。”


    “是。”


    季元昊看向桑夏,“姐姐有什麽想法?”


    “想法倒是有一點,就是得用到二弟的人。”


    “姐姐隻管說。”


    桑夏也不客氣,“他們既然張開了網,那麽讓他們以為有人落網了就是,柳枝就是他們以為落網的人,由柳枝引開他們大多數人,二弟讓人從中攔腰截下一半減輕柳枝的壓力,別真讓她被人逮了去,同時二弟再派人去探衙門,配合好了說不定可行。”


    “應該可行。”季元昊越想越覺得這辦法不錯,“就是柳枝太過冒險了些。”


    不待桑夏答話,柳枝就道:“屬下沒有問題。”


    “她說沒有問題就一定沒有問題。”桑夏笑,“她的主要任務是保護我,不會冒險。”


    “如此就好,姐姐打算定在什麽時候?”


    “越快越好,不如就今晚。”


    “可,我這就去做安排,時辰就定在醜時正如何?”


    桑夏看柳枝沒有意見,遂點頭,“那就醜時,辛苦二弟。”


    “姐姐莫和我客氣,我也想將那許家揪出來。”


    這晚,晴好了許久的天氣竟然下雨了,好在一陣傾盆大雨過後雨勢便小了下來。


    柳枝出發前桑夏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一切以自己的安危為重,若是事不可為就先行離開,不用擔心我,我和珍珠都有自保之力,張瑞和秦沛也不會懷疑到我身上來。”


    “是。”柳枝走到窗邊,轉過身來鄭重行了一禮,“小姐,您隻有自保之力還遠遠不夠,您應該比夫人更強大,有朝一日,有更多的人要聽命於您,也有更多的人要尋您庇護,夫人已至天命之年,她的將來是安穩還是顛簸全係於您身上,柳枝的爹娘皆是受惠於夫人,柳枝也是因夫人才有了今天,柳枝隻願夫人能健康無憂的長命百歲,屬下逾越,今晚事了,屬下任小姐責罰。”


    又施了一禮,柳枝從窗口一躍而下消失於黑暗中。


    珍珠有些擔心的看了眼小姐,卻什麽話都沒說,家中所有人都不願意向小姐施加壓力,她尤其舍不得,可在柳枝心裏始終是夫人更有份量,所以她敢說!


    小姐即便比很多世家小姐強,可就如柳枝所言,這還遠遠不夠。


    但是小姐並不曾這麽想!因為她不知道她背負著什麽!她始終掛念著夫人,也將夫人那句‘裝得下天下才是相見之時’牢牢記在了心裏,並且敏銳的發現了許家的異常,可,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遠遠不夠!


    “珍珠,你出去一下。”


    珍珠福了福身,離開前也不曾看到小姐此時是何種神情。


    桑夏並未因柳枝的犯上而惱羞成怒,心裏臉上全是遠超平時的冷靜。


    發現許家有詐,並和二弟聯手讓許家吃了暗虧,她心裏其實甚是自得,大概柳枝就是發現了她的洋洋得意才會忍不住說出這番話來。


    是啊,即便是發現了許家的異常又如何?差娘還是有十萬八千裏,她有什麽臉在這裏得意!


    柳枝的話無異於當頭棒喝,讓她清醒過來。


    等許家事了,她該打聽出梁家在哪往梁家一行,再之後還是得往京城去,張瑞和秦沛這樣的人等閑人指使不動,唯有京城中的極少數人才有這個本事。


    至於許真真和二弟……


    桑夏走到窗戶邊,微涼的風吹在身上讓她更清醒,許真真纏定了二弟,她卻著實不願意再和許真真有牽扯了,如此的話和二弟也得分道揚鑣,若是有緣,自能再見。


    談不上舍不舍得,遺憾卻有一點,二弟對她真心以待,她在這上麵卻有些虧欠,有機會總要還上才好。


    這一夜,桑夏站在窗口直至天明,到太陽升起,她也沒有等到柳枝迴來。


    季元昊也是直到下午才出現,神情暗藏興奮,“姐姐,許家確實是藏身於衙門了,隻是我人手不夠,再加上對方人手超乎我想像的多,以免打草驚蛇便讓他們退了迴來,不過姐姐不用擔心,我已派人迴去調人,一定不讓許家得逞。”


    “隻要肯定便好了,不一定要動他們。”桑夏神情淺淡,“便是動又能如何動?讓他們假死變成真死?幾百條人命,你我誰背負得起?依我看暫時無需理會,我不相信許家付出這麽大代價會願意默默無聞的一直隱忍下去。”


    季元昊看著這樣的姐姐覺得有點不對勁,猶豫著問珍珠,“可是誰惹姐姐不高興了?”


    珍珠看了小姐一眼,不知如何說。


    “無事,隻是柳枝一直沒有迴來,我有些掛心,二弟,你的人可知道柳枝的去向?”


    季元昊驚的站了起來,“一直未歸?”


    “恩,我等了一宿也沒見著她。”


    “段洪,怎麽迴事?”


    段洪也是一臉異色,“昨晚是屬下親自帶人去配合柳枝姑娘的,當時柳枝姑娘看起來很是遊刃有餘,怎會……”


    桑夏心裏的擔憂又深一層,柳枝身手是好,可並非好到了無敵的程度。


    “段洪,你悄悄派人沿著昨晚柳枝離開的方向去尋,動靜要小,別讓秦沛的人發現。”


    “是。”


    “多謝二弟。”


    季元昊最不愛聽桑夏和他客氣,硬生生的轉開話題道:“許家的名聲是徹底毀了,小妹現在連門都不敢出,許家的一應東西價錢都被壓得很低,小妹也都同意出手,其實那些東西在手裏壓上一段時間再分開出手,價錢要上浮三到五成。”


    “隨她去,總歸是她許家的東西,她都舍得,與我們何幹。”


    “姐姐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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