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不賢,朕沒有廢了皇後,已是仁慈!」皇帝死死盯著太子,口中爆出嘶啞的大喝,「晉王何等孝順,柔妃亦是溫順,她卻逼柔妃懸梁自盡,迫朕流放晉王!這等妒婦,怎可母儀天下……咳咳……」


    聽到晉王與其母妃之名,太子的麵色,忽如野獸一般猙獰起來。


    「先是晉王,再有燕王!父皇,兒臣才是太子,是您的嫡子!」太子咬著牙,兇光畢露,陰柔的麵孔上泛出狠戾之氣,「您寧可重用那等庶子,也不將兒臣放在眼中,更要遠嫁兒臣唯一的妹妹!」


    皇帝骨瘦如柴的手捂著胸口,大喘了幾口氣:「長寧也是你的親生妹妹!你這不肖……不肖子……早知如此,朕便該廢了你們這對狼子野心的母子……晉王……知兒……才是儲君之選……」


    太子的麵容,愈發扭曲了。他那原本俊美的麵容,被憤怒與絕望的憎恨所感染,沾滿了莫名的死氣,仿佛是自黃泉而來的索命人。


    可陛下不見他的神色,偏偏隻自顧自地說著話:「朕要廢了你……廢了皇後……召迴晉王,追封…追封柔妃為皇後…」


    下一瞬,陛下隻覺得咽喉一緊,唿吸頓時被攫走。目光下落,竟是一雙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太子滿是憎恨的麵容,近在咫尺。


    「父皇,兒臣才是嫡子!」


    太子大吼一聲,手下亦是用力。


    皇帝虛弱地掙紮起來,神情扭曲、眼睛大瞪,嘴角流淌著一串涎液。他的手無助地在空中揮舞幾下,於某一時刻,仿佛脫了線的木偶似的,無力地垂落下去。


    待床中的皇帝徹底沒了聲息,太子微顫著身子,站起了身。


    他晃了下肩,目光下視,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來。


    「孤才是嫡子!」


    他的笑聲,在整個景承宮裏迴蕩著。


    笑著笑著,太子便在皇帝的床邊跪了下來,一邊用手去合著皇帝圓瞪的眼睛,一邊竟嗚嗚地哭泣起來:「父皇……兒臣……不是有意……」


    躲在插屏後的秦檀,亦聽見了太子的哭聲。


    此時此刻的她,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濕透,渾身都硬邦邦的,心髒更是幾乎要停跳。


    太子弑君!


    她竟撞破了這樣一樁大事!


    要是此事讓太子發現,她根本是死路一條!


    她屏唿凝息,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整個人縮在插屏之後。


    冷靜,不可衝動。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可偏偏這等時候,她卻聽到腳邊傳來「叮」的一聲響,清脆的很。


    正在痛哭的太子立刻被驚動了,大喝道:「什麽人?!」


    秦檀的一顆心幾要跳出嗓子眼,她顧不得禮教規矩,提起裙擺,奪路而逃。所幸景承宮的門前,設了數道插屏,她瞬間閃身入插屏之後,還可遮擋一二。更幸運的是,孫小滿公公也被太子趕到了皇後處,景承宮外,並無他人!


    秦檀衝出宮外,下了白玉長階。她帶著一身冷汗,迴頭一看,太子殿下卻並未追出景承宮來。


    來不及思索,是皇帝的死去,讓太子不敢草率離開,還是太子懶得計較她這個將死之人,秦檀隻顧著拔腿向前,隻想跑的越遠越好。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遠,迴過神來,已到了一處陌生的朱紅宮牆下。不遠處,綠色的琉璃瓦微泛著光彩。她煞白著麵孔,身貼牆壁,平複唿吸。


    「賀夫人?」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個熟悉嗓音。


    她抬起頭,原是謝均。


    「相爺……」秦檀有些語無倫次。


    「怎麽了?麵色竟如此差勁。」謝均露出了關懷的神色。


    他溫和淡然的神情,仿如一陣暖陽,讓秦檀亂跳的心漸漸平複了。不知為何,看到謝均,秦檀便找迴了自己的理智。


    「太子……陛下……我……」隻可惜,她還是有些語無倫次。話到最後,她隻能說道,「相爺,請……請救我一命!」


    說罷這句話,她心底一急——自己真是傻了!謝均,向他求助,豈不是羊入虎口?自己怎麽會在情急之下,說出這種話呢!


    謝均的神色微凝。


    他垂下眼簾,微微思量一陣,道:「不用慌張,我在。」


    說罷,他忽地將手伸到了秦檀的右耳垂處。他指腹的肌膚,擦過秦檀敏感的耳輪,讓餘悸未消的秦檀小小打了個哆嗦。不等秦檀說什麽,他便將手縮了迴來。


    他的掌心處,靜靜攤著秦檀的耳墜,翠嵌碧璽的樣式,和她一身吉服很是相配。


    「你隻戴著右耳的耳墜,難免引人注目,我幫你取下來。」謝均收起那耳墜,藏入袖中,「另外一隻耳墜,掉了就掉了吧。萬事莫怕,有我在。」


    「萬事莫怕,有我在。」


    謝均的聲色,如一道清潤的泉,


    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令秦檀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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