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席樂頓立刻就以一副‘早有苦楚卻無人能懂’的表情說著,“我就知道你能理解,藍恩!我的好朋友!”


    “鼓動起這次搗亂風潮的人不少,其中有誰呢?”


    “有他媽的咱們的經銷商!那群他媽的經銷商給咱們上眼藥!想著賣往尼弗迦德的份額少點,他們就能多賺點!”


    “還有的想著尼弗迦德沒了正經貨源,他們就能以額外的高價串貨、走私到尼弗迦德!”


    “然後是瑞達尼亞、泰莫利亞之中的宮廷人士、大貴族們。或者說就是北方貴族。他們估計是真想對尼弗迦德禁運瓦雷利亞鋼。但我保證,夥計。這裏麵家國情懷的含量基本也不過半。”


    “他們跟那些經銷商可是千絲萬縷啊。仔細想想,又能打擊尼弗迦德,又能讓自己賺錢,何樂而不為呢?”


    “然後呢?”席樂頓惱火又痛苦的抱著自己的大腦袋,“然後還有遭瘟的尼弗迦德人自己!”


    “尼弗迦德人內部早就有要自己研究高性能金屬材料的聲音了!他們巴不得咱們不賣給他們瓦雷利亞鋼,好刺激他們自己的商人行會和市場,來加大研究投入了!”


    “他們跟咱們的經銷商本來是死對頭,但是現在既然目標一致,當然也就能暫時站在一起了。”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咱們的聲譽正在市場上一落千丈啊。”


    藍恩和席樂頓都皺起眉頭來。


    倒是卡珊德拉,她基本上在話題剛開始的時候勉強想讓自己的思維跟上節奏,但是很快,一連串她根本沒聽過也不理解的詞匯就衝擊過來。


    經銷商、串貨、貿易製裁、行會.


    一股腦的把她的理解能力給幹趴下了。


    古希臘時代,雅典等城邦的貿易正處於蓬勃發展時期。不管是貿易範圍、貿易數額,還是各種貿易觀念與規則。


    但那說到底隻是文明初期的形成階段而已,麵對已經發展到股權、商人聯合、行會與市場這個階段的魔幻中世紀來講,顯得非常稚嫩。


    更別說卡珊德拉就算是在古希臘,也完全不是個懂得貿易的人了。


    當初去安德羅斯島,找到伊述人遺留下來的鍛造爐遺跡的時候。人家希羅多德張口就是安德羅斯島的大理石貿易和在周邊城邦的市場份額。


    她跟巴爾納巴斯對安德羅斯島的印象則是神話故事裏的地名,希臘第一勇士阿喀琉斯的墓地。


    “等等等等.”卡珊德拉豎起一隻手指在耳朵邊搖晃,好像終於從紛亂的思緒中理出來一點頭緒,“我雖然不太懂你們在說什麽,可是關鍵是那群叫經銷商的人吧?”


    “既然有目標,解決不就完了?為什麽說不好對他們動手?”


    席樂頓和藍恩對視一眼。


    這次矮人倒是沒有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卡珊德拉,畢竟這種事情就算是說給魔幻中世紀的本地人聽,以教育和商業觀念的普及觀念來看,也隻有極少數人能聽得懂。


    “問題就在於此,卡珊德拉。”藍恩出聲解釋著。“經銷商不是具體的某幾個人組成的秘密小團體,就像你追殺的秩序神教一樣。”


    “它是個職位?角色?你能理解嗎?”


    “隻要一個人到了這個位置上,他就是經銷商。而如果經銷商這個位置所要求的利益不變,那麽每個擔任經銷商的人,也都會發展成這樣。”


    卡珊德拉隱約有點懂了:“可你們現在卻又不得不設立,或者說依靠經銷商這個職位,才能順暢的售賣瓦雷利亞鋼,所以你們才說不好動手,對吧?”


    這不是由某個人或小團體腐化了某個職位,而是這個職位本身的性質就決定了它的利益訴求。


    而最終,得到這個職位的人不得不順應這份利益訴求。


    硬要說的話:這不是人對它的異化,而是它對人的異化。


    看著犯難的席樂頓,藍恩完全明白他現在難在哪裏。


    經銷商本來該是跟他們瓦雷利亞商會同陣營的一群人。


    可是在複雜多變、各方交織的利益糾紛下,他們卻又會暫時性的往瓦雷利亞商會的身上捅刀子放血。


    藍恩他們不能對經銷商采取太過爆裂的手法來進行管理。


    因為他們始終還是需要這個角色在商會中發揮作用的,而換一批人上去,最後也並不會有什麽改變。


    想要完成根源性的改變,除非直接對瓦雷利亞商會的商業模式下手。


    將經銷商模式改為直銷。


    但是在如今的環境下,這將帶來巨量的成本增加,雇員成本、管理成本、交通運輸成本等等。


    搞到最後,也許瓦雷利亞鋼這個利潤率爆炸般高的商業計劃,利潤可能都覆蓋不了!


    現實局麵的複雜性就在於此:世間事成就成在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敗也敗在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搞定的事。”藍恩先給這件事定了個調子,“並且目前看來,影響並不算嚴重,也並不算緊急。”


    “說是這麽說。”席樂頓依舊憂心忡忡,“但是現在局勢這麽緊張,咱們的聲譽一降再降,可能到最後積壓起來.會鬧出大事啊。”


    上次藍恩還在艾瑞圖薩開會的時候,工廠區內部的種族糾紛都讓貝連加爾跟他焦頭爛額,生怕人類跟非人種族直接就互相開殺了。


    現在看著還隻是小打小鬧,但是群眾的心理壓力要是真的隨著戰事進展不利而被引爆,最後燒到瓦雷利亞鋼工廠的身上。


    那可就不是他們工廠區關起門來能自己管住的事情了。


    那是整個苟斯·威倫對工廠區!


    “那先這樣吧。”席樂頓對於未來的顧慮在藍恩腦子裏轉了一圈之後,他就幹脆說著,“首先,改變商業模式這種事情暫時是別想了。”


    想改成直銷,那對經商環境中的通信效率、交通效率都有很大要求,不然就沒法把攤子鋪開太大。


    而這種對於基礎建設的要求,在這個魔幻中世紀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既然目前最擔心的是安全問題,那麽我們首先要保證工廠區在苟斯·威倫的安全。”


    “該怎麽做?”席樂頓在這點上完全讚同,以至於有點迫不及待的從椅子上蹦了下來,“我們是不是應該雇傭更多的守衛人員?你還認識其他獵魔人吧,要不都叫過來?”


    “要我說,咱們商會早該有點武裝力量了!成天這樣子像什麽話?人家別的有名有姓的商會,手下都是跟某個雇傭兵團簽長期合同呢!”


    紅胡子矮人吵吵嚷嚷的說著。


    一邊說著,一邊還又給自己手裏的銀杯倒滿酒水,然後仰頭一口悶。


    但藍恩隻是平靜的俯視著他:“.聽聽你在說什麽胡話?別讓壓力把你影響的思維極端起來,席樂頓。”


    “你就算是簽了個雇傭兵團,到時候苟斯·威倫的市民變成了暴民,那些雇傭兵團敢站在前麵擋著?還是敢幹脆屠殺市民?”


    暴亂的情況下,例如在許多城市都有爆發過的針對非人種族的屠殺。


    這種情況下的暴民,在藍恩眼裏殺了也是正常的。


    但是這種事麻煩就麻煩在:人數一多,性質就變了。


    滿嘴歪理邪說的邪教頭子,手底下要是隻有十來個信徒,那當然是邪教。


    可他要是手底下信徒幾十萬幾百萬,那你該叫他永恆之火大主教。


    殺暴民,為了自衛殺幾個沒人能說什麽。可要是殺得多了,那麽到底是誰的錯可就說不清了。


    除了軍隊,基本也沒人敢往自己頭上戴這個名頭。


    正如某位文豪所說:這貓要是叫聲擾民、爪子撓人,大家自然氣憤它。可如果我出手真打了它、趕走它,那麽這氣憤反而要找到我的身上來了,它頓時又成了受欺負的可憐角色。


    “那、那咋辦嘛?!”


    席樂頓兩手一攤。


    卡珊德拉同樣不解,畢竟風險增加的情況下同步增加防衛力量,從古至今都屬於很常規想法了。


    藍恩卻搖搖頭:“麵對暴力問題,解決的辦法不一定是暴力的。”


    “現在我們依舊沒有停止對尼弗迦德售賣瓦雷利亞鋼,那麽相比於售賣出去的瓦雷利亞鋼,我們帶給北方諸國的收益怎麽樣?”


    他沒有直接迴應席樂頓,反而轉頭問了個問題。


    “當然更大嘛!”席樂頓絲毫沒有卡殼,“我們屬於高收益的商會,本來就是重稅。跟尼弗迦德進行貿易,還有懲罰性措施。”


    “咱們的銷售網鋪遍北方,這一交就是少說四份!”


    “相比於賣到尼弗迦德去的瓦雷利亞鋼,咱們交給北方的錢,雜七雜八的可要影響力大多了!再說,尼弗迦德人本來也在開始自己研究高性能金屬了,進口量逐年縮小。”


    都說商人沒有祖國,席樂頓和吉安卡迪家族也確實不把泰莫利亞當做祖國。


    但關鍵是他們還有種族問題啊!


    身為矮人,他們可是一點不敢小看尼弗迦德帝國對於非人種族的迫害。


    北方這邊鬧得嚴重,但好歹還能看見非人種族的人影。


    南方那可都已經早百多年被殺絕了!這才顯得一片‘種族和諧’的平靜樣貌。


    真要是資敵,吉安卡迪銀行都得攔住席樂頓。


    而且貝連加爾、藍恩、艾瑞圖薩,這些商會內的重要力量的立場也明晃晃的跟尼弗迦德是對頭。


    人家席樂頓又不傻。


    “那就好說了。”藍恩聳肩說著,“好了,現在把你準備用來請戰士的錢拿出來。”


    “幹嘛啊?”


    藍恩走到辦公桌邊,將已經開始代謝毒素的貝連加爾毫不客氣的拎到一邊去。


    一邊拿起桌上的羽毛筆一邊說:“我們該請吟遊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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