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能夠如此流暢的使出【圓月殺法】與【四方斬】,則說明阿秀已經補齊了自己所欠缺的技巧。


    她距離接觸所謂的【奧義】,也就隻剩一步之遙了。


    塚原卜傳在兩個月前對她的預先評判是正確的,她光是在那些初級武技上死磕下來的基礎,都已經足夠她涉足高級武技了。


    而在庭院之中,麒麟正趴在那還沒它腳踝高的人造小水池裏。


    這個古龍種族獨特而高雅的氣質,讓它即使鬃毛潤濕的趴在小水池裏,也隻讓不知情的人感覺到一股聖潔優雅的氣氛。


    絨布球則拿著兩把自己削短的小木刀,也在道場裏輾轉騰挪。


    它本來也是很想立刻學一下這個世界發展昌盛的武技來著,可惜塚原卜傳沒有守護靈。


    而阿秀和無明.她們倆倒是有守護靈,能跟小貓溝通。可是她們的文化水準又實在是不支持她們倆幹點教書育人的活兒。


    沒法把自己的感悟和知識總結成能傳授給別人的樣子。


    小貓隻能用後腿撓撓下巴歎氣,然後自顧自的練起來自己新大陸獵人們的鬥氣技巧,心裏想著等自家老大迴頭閑了,再給自己開開眼了。


    而在天守閣上麵打開的窗戶裏,藤吉郎就豔羨的看著下麵的道場中,天賦卓絕的兩個女人,還有同樣惹眼的麒麟與絨布球。


    這種豔羨並不是因為藤吉郎有多麽渴望個人武力。


    其實就他本身來講,他現在全身心的都是投入到‘要幹出一番功績’的人生理想中。


    如果有卓絕的個人武力當然很好,但如果這並不影響他實現自己的理想,那其實也沒什麽好強求的。


    但關鍵問題是:如今的日本列島,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人身依附社會。


    臣下的功名榮辱係於主公之一身。


    尤其是對藤吉郎這種身後沒有家族支撐和額外背景的人來說。


    基本上主公的青睞,還有旁觀者所共同認為的‘他在主公眼裏的遠近高低’所形成的共識,就是他權力來源的最重要支柱。


    而毫無疑問,藤吉郎現在在鷺山城中堪稱如日中天。


    雖然他依舊保持著自己很有親和力的笑容和做派,他的氣質和那張不算好看卻很有生活氣息的臉,都讓人很容易跟他在心理上拉近距離。


    但是藤吉郎是個聰明人,他可能沒接受過很透徹的教育,因此並不能很明確的闡述自己的權力究竟來自於哪裏,又該怎麽維護。


    但是他卻用敏銳的本能感覺得到,他必須跟主公的步調保持一致,乃至是不斷地向外展示這種親近和協調,他的權力才能越發穩固,並且向上增長。


    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就是天生敏銳。能通過直覺,找到別人總結曆史經驗才能說清的道理。


    他現在即使整天隻是處理文書工作和談話工作,也要讓這套摻雜了南蠻風格的當世具足不離身,以此來展示自己的武將氣概,就是如此了。


    因為藍恩雖然是通過政務和人事管理,來以無可違逆的姿態掌握了這座城池。可是他的作風,那股幹脆利落的武人氣息。


    還有他雄壯的體格、兇悍的強大這都造成了他在大眾眼光中的形象偏差。


    ‘如同神佛般美麗的武將’


    鷺山城中這兩個月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流傳這種言語。


    重點是‘武將’,所以藤吉郎就要讓自己也顯得是個武將才行。


    而且藤吉郎自己也知道,雖然對於政務和人事管理,鷺山城這種體量的城池,管理起來對於主公來講簡直是如同擺弄掌中玩偶般隨意。


    但是主公卻好像更鍾情於武藝的進步,還有陰陽術的學習。


    旁觀者的看法,還有藍恩切實的愛好體現,都讓藤吉郎很是有些揪心。


    “啊~”他一邊把頭撤迴來,一邊拖長聲音低聲抱怨著,“我要是也能像無明或者秀千代殿下那麽強,肯定也能跟主公親近許多啊。”


    垂頭喪氣一會兒後,藤吉郎又拍拍小推車的扶手,給自己打氣振作起來。


    “不能消沉不能消沉!進取心可是很容易就蹉跎了啊!要保護好!”


    藤吉郎像是要找迴清醒一般的搖搖頭,同時腳下用力,繼續推著小車走。


    走廊中的侍女和小姓武士們此時也都側身讓開,並且低頭向他行禮,聽不清、也不太敢聽藤吉郎嘴裏嘀咕著什麽。


    畢竟就算表現得再親和友善,也不是一個等級的人了。


    “朱砂、水銀、芒草.”藤吉郎一邊推車,一邊小心的翻動著小車最上層的一堆小盒子,“練習陰陽術還真是花錢不少呢!”


    農家出身的藤吉郎對於學習陰陽術的花費咋舌不已。


    陰陽師在日本列島,自古以來就是備受尊崇的職業,不乏公卿貴人之後從事其中。


    光是這些基礎材料,在物資貧乏的農業時代就很難找了。


    其實理論上講,整個鷺山城這些東西都不好找。


    畢竟相較於已經發展了千多年的京都地區,美濃被稱為鄉下也沒什麽錯。


    但是當藍恩要求這些東西供應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整個鷺山城沒有絲毫波瀾。


    因為他在兩個月內領導這個城池所產生的價值,已經遠遠不是幾件珍貴的材料所能比擬的了。


    藤吉郎先是推著小車,把戶籍相關的文書給送到了相應的辦公室,之後又不鹹不淡的閑聊幾句作為催促。


    這才推著空蕩蕩的小車,準備去到天守閣的更高層去,給藍恩送這些練習陰陽術的材料。


    最後送這些東西,是他想在送完之後能有理由跟在藍恩身邊多呆一會兒。


    他現在很珍惜每一個跟主公相處的機會。


    但就在藤吉郎推著小車,準備走上天守閣內這些新修建的斜坡上樓時一陣喧嘩聲從下層穿過了好幾層樓,傳了上來。


    聲音因為穿過了好幾個樓層而顯得有些失真,但是仍能聽出來是個男人的聲音,並且聽起來這聲音中的感情有些.歇斯底裏。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等到藤吉郎迴頭的時候,就正好看見自己剛才走過的走廊裏,側邊的房門都不約而同的被拉開一條縫,接著高高低低的人頭就伸了出來,朝著樓梯口尋摸。


    其實這都是天守閣的三層了,聽聲音那人估計才剛進門,看著樓梯口根本啥都不可能看見。


    可是看熱鬧的人們總是不在意這一點的。


    而在天守閣後麵的庭院與道場中,原本正在各自練習的人們也都停了下來。皺著眉頭看向嘈雜聲傳來的天守閣主體。


    藤吉郎剛瞥了窗外一眼,立刻就把小推車放到一邊,踩著地板‘噔噔噔’就往樓下三步並作兩步跑去!


    一點小亂子、小嘈雜尚且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你驚了秀千代殿下和無明大人是什麽意思?!


    秀千代公主殿下是什麽身份?


    那是齋藤道三大人的女兒!正因為這女兒才將代城主的委任狀交給主公!


    藤吉郎當即就炸毛了!


    而無明呢?藤吉郎其實不太明確無明跟藍恩的關係到底是比較親密的那種,還是普通朋友。


    要是兩個月前,他估計還會想著要不要私下裏勸勸藍恩。


    畢竟這權勢都是靠人家秀千代殿下的父親,你老丈人那邊得來的。


    就算是有色心也暫且忍耐一下,好歹裝裝純良忠貞呢?婿養子嘛!屋簷下低個頭不很正常嘛?


    人家大商人招個婿養子也都是這樣,一國大名肯定更加嚴苛啊。


    可是在兩個月後,說實在的藤吉郎已經覺得那份代城主的委任狀有點可有可無了。


    憑主公大人這份本事,就是那些有名的天下雄城又能如何?不過探囊取物!


    在有真本事作為底氣的情況下,法理依據都顯得沒那麽至關重要了。


    可是藤吉郎此時依舊完全不敢怠慢阿秀和無明,當即就一身當世具足叮咣作響往下狂衝。


    “借過借過啊~”


    他這人,趕路的時候都顯得挺客氣親和的。


    而等藤吉郎直衝到了天守閣的一層大廳之後,眼前卻是一個麵色茫然,陣羽織和臉上都帶著血印和黑灰,十分狼狽的武士。


    此時,天守閣一層之中,許多新開辟的公務所還有裏麵的小吏都愣神的看著這闖進來的武士。


    武士也愣神的看著這已經大變樣的天守閣。


    不自覺的,他的腳步下壓重心,眼神亂飄,舌頭舔舐著幹裂的嘴唇,同時手也隱約朝著腰間的刀柄摸過去。活脫脫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而剛才急匆匆下來的藤吉郎,毫無疑問成了小吏們的主心骨,所有人都向他看去。那武士也因此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


    藤吉郎顯然是個現場選手,突發情況加眾人注視的雙重壓力壓在肩頭,他竟然越發冷靜下來,條理清晰。


    “陣羽織領口上【水色桔梗】的家紋是明智家的哪位大人嗎?”


    藤吉郎沉聲說道,同時不著痕跡的整了整自己有點亂了的盔甲,顯得更威嚴些。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以至於如此慌張?天守閣內大聲喧嘩,成何體統?”


    前麵幾句還挺客氣,但是最後半句話藤吉郎直接就是嗬斥!


    雖然觸碰權力僅有兩個月,但是在藍恩的幫助下把鷺山城內官員如臂指使的藤吉郎,此時還是很有威嚴的。


    可沒想到,闖進天守閣的武士半點不虛。


    他蓋上一層血痂與黑皴的手伸進胸甲裏,拽出一張信紙高高舉起。


    “吾乃明智十兵衛光秀是也!道三大人外出調查妖魔橫行一事,逆賊義龍卻見勢不妙突然起兵!汝等立刻召集人馬,隨我前去增員!拖延怠慢者當即處決!”


    明智光秀一手舉信一手按刀,驚爆的消息和自身的殺氣衝擊著眾人。


    頓時一片寂靜。


    可是身為氣勢、聲量橫壓當場的人,明智光秀半晌之後卻緊皺眉頭,握著刀柄的手已經用力到發白。


    這不對勁!


    他心裏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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