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以一種出人意料卻又順理成章的情形展開了。


    不管是北方聯軍還是尼弗迦德,他們都在同一時刻意識到了,現在就必須要打,不能再拖下去。


    戰爭是對一個國家承受能力的最高規格檢驗。


    在戰爭進行的過程之中,國家裏的大量正常活動都要為了‘戰爭’這一個目的而讓步。


    民生、商業、手工業全都要為了一個目的而努力。


    進而就會造成普遍的生活水平下降,生活便利程度下降。


    民眾們才不管遠在天邊的戰爭有多麽重要,隻要自己的生活覺得不如以前,那麽當然就會抱怨。


    抱怨產生怨氣和抵製情緒,並且會隨著戰爭進度的拉長而不斷增長,進而影響國家的正常活動。


    尼弗迦德雖然是建立在奴隸製基礎上的政教合一型國家,但是作為政治首腦和宗教領袖的皇帝仍舊不是說一不二的。


    他手下的大貴族們,利益的觸須遍布各行各業,對外戰爭不僅是壓迫普通民眾,還是在從那些大貴族、大商人的身上割肉。


    隻不過在以往,帝國的擴張總是能在大貴族、大商人們忍耐不了之前,就帶迴勝利和成倍的收益,所以大家也就樂見其成。


    可是這一仗.這盡心籌劃,準備使帝國真正插手北方版圖的一戰,卻著實已經被拖得太久了。


    門諾·庫霍恩帶領軍隊從初秋開始行動,而現在都已經快要見到春天了。


    在出發之前,這位高瞻遠矚的元帥曾經對手下們訓誡:給村莊以和平,給城堡以戰爭。


    出發點是好的,不管是出於憐憫平民,還是為了消解辛特拉民眾的抵抗情緒。至少他不想對平民動手。


    但是隨著戰局焦灼,良好的訓誡也迅速被拋之腦後。


    當你拿著刀闖進別人家,發現自己可以對這家人予取予求的時候,善心和克製還能維係多久?


    尼弗迦德的底層官兵很快開始放寬了自己的‘底線’。而後,尼弗迦德國內那些急於為自己迴血的大商人和大貴族跟底層官兵們搭上了線,幹起了銷贓吃迴扣的買賣。


    這份生意甚至做大到公然搞了個軍營市場出來。


    有生意做當然好,但是辛特拉人也因此變成了遊擊隊的誕生土壤。


    壓迫和殘忍當然會帶來反抗的火種。


    於是局勢越發緊張,前線軍隊的補給因為多如繁星的遊擊隊而越發困難。而越是這樣,尼弗迦德國內急著給自己迴血的大貴族和大商人也就越不想等。


    惡性循環開始了。


    而北方聯軍這邊也不樂觀,畢竟北方鬆散的國家組織力還遠比不上尼弗迦德。


    國內給到前線的壓力更大、更不好壓製。


    於是,在雙方都快要瀕臨極限的狀態下,雙方都必須盡快拿出成績來作為給國內的交代。


    這不光是軍事,更是政治和經濟。


    一場大型會戰不打也得打。


    雙方的情報組織,在戰前的預計是正確的。


    尼弗迦德和北方聯軍,在這個小小的上索登地區集結了總計十一萬人的兵力。


    兩方的軍事技術、人員素質、指揮能力都將在這場戰爭裏麵臨全方位的考驗。


    一萬人兩手空空的站著就足夠充滿一個人的全部視野,號稱‘無邊無際’。而如果他們頂盔摜甲,身邊再搭配戰馬或者其他馱獸,占地麵積就更是要翻個三倍不止!


    而現在是總計十一萬人!


    全麵鋪開兵力的戰場縱深要以十幾公裏為單位計算!


    十一萬人在這方圓幾十公裏的土地上、山地上、沼澤上糾纏廝殺。


    兵團與兵團之間的配合最快也要用哨箭或者烽火,稍遠一點更是需要傳令兵做好跑死幾匹馬的準備!


    一個個指揮部就如同沙子撒進大海一樣,分布在這方圓幾十公裏的土地上。


    他們或是偽裝成平平無奇的兵團駐紮點,或是被拱衛的兵團緊緊圍住,如同被一道道帷幔遮掩的奇珍異寶。


    想截殺傳令兵,進而得到指揮部的位置也是徒勞的。


    因為傳令兵接到的命令都不知道是轉過第幾手的資料了,他們所知道的指揮部是不是有價值的指揮部,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


    人類是久經戰爭的種族,在這個世界,再沒有什麽種族比人類更能琢磨戰爭了。


    “傳令官!擬定命令:我要第四騎兵軍團下屬的馬格尼師立刻移動到第六號山頭!阻斷北方聯軍的步兵線。”


    傳令官在手上的書寫板上奮筆疾書,在命令擬定之後又由元帥本人親自確認,可在之後卻沒有交由傳令兵,反而直接交給了指揮所內的一名女人手上。


    那是個女術士。


    這女人一頭黑色短發,身上也穿著黑色的衣裙,在顏色上就非常符合尼弗迦德人的傳統審美。


    但是又跟普通的尼弗迦德施法者不同,她的衣著款式更接近於北方的女術士們——開放而不羈。


    胸口大大的敞開著,露出白皙且凹凸有致的皮膚,身上的衣服則用火漆印章貼著一些寫著箴言的羊皮紙。


    指揮所裏的人在看向她時,不自覺的會露出恭敬的神色。


    跟施法者的身份無關,這恭敬的原因在於她算得上皇帝陛下的遠親。


    芙琳吉拉·薇歌。


    女術士接過命令,接著雙眼中冒出混沌魔力的輝光,在輝光散去之後,她稍稍喘了口氣點點頭,示意命令已經下達。


    傳令官麵色驚奇的看著這一幕。


    在門諾·庫霍恩為每個高級指揮官都配上一個術士之後,他敏銳的戰爭直覺和傑出的戰爭天賦立刻讓他意識到,大量的術士能做到的事絕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麽簡單。


    一個再蹩腳的術士,不說能不能隔著很遠發送信息,至少也有能接收別的術士傳遞過來的信息的能力。


    隻是這一項,立刻就讓尼弗迦德軍隊的命令傳遞效率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達到了不是驚喜,而是堪稱驚恐的程度!


    現在的元帥指揮所中,門諾·庫霍恩從未感覺自己能夠如此掌握戰爭的走向!


    軍團中層的信息能夠快速匯總過來,而自己的命令又可以在極短時間內傳達下去!


    他就像是親眼看見了這場範圍囊括方圓幾十公裏的戰爭的每一條前線!


    指揮所內的地形圖本是用來寫寫畫畫,將敵我情報可視化出來。在以往的戰鬥中,即使規模並不大,這張圖也得用上好幾個小時才換上一張。


    因為指揮所接收戰局變動信息的能力沒那麽快,在這張圖上畫的變化很少。


    可是在今天,這張圖的更換頻率已經接近二十分鍾一張!


    門諾·庫霍恩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傳出大量的命令,讓他的整個軍團都像是一隻肢體協作的蜘蛛,向著北方聯軍絞殺過去。


    而這一切的代價,是連芙琳吉拉這種等級的女術士都麵色蒼白,估計更底層一點的術士已經要嘔血了。


    但管他呢?在尼弗迦德,術士本就是工匠一類的角色。


    戰爭之中累死個把工匠而已,在一個奴隸製國家裏這算問題嗎?


    傳令官扶著這位皇帝的遠親坐下,接著轉過頭,以崇敬的目光看著仍舊思索戰局的元帥。


    “您開啟了戰爭的新篇章,元帥!帝國軍事學院在此戰之後,甚至該以您的名字開辟一個新的學科才對!戰爭的形式將從今天分界,分為前後兩頁!這是劃時代的壯舉!”


    而傳令官的狂熱敬佩並沒有讓門諾·庫霍恩感到輕鬆,相反,他的眉頭依然緊皺。


    有什麽不對勁的東西.


    一股莫名的焦躁在他的心裏蔓延,哪怕在他的指揮下,軍團正在攫取一個又一個的勝利,也不能將這焦躁壓下去。


    我的直覺仍舊在擔心一些東西.那個獵魔人?


    我是在擔心【獵爵】嗎?


    可他如今還能做到什麽呢?在一個方圓幾十公裏的戰場上,個人的力量何其可笑。


    斬首指揮官?先不說現在每個高級指揮官旁邊都被自己配上了一個術士。


    就說他怎麽找呢?現在甚至都沒有幾個傳令兵了,難道他還能追著魔法通訊找到指揮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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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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