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一陣陣如同蒼蠅似的,對於非人種族的咒罵讓藍恩和薩奇亞都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如果隻是針對這一次襲擊的話,那麽藍恩並沒有什麽想法。


    畢竟鬆鼠黨做了就是做了,他們在重要的民生設施上搞破壞和殺戮無辜人類也是事實。


    但是把鬆鼠黨做出的襲擊,跟非人種族所謂‘天生的劣根性’、‘種族中沒有感恩和誠信的血脈’聯係到一起.


    這種既沒有邏輯,又胡亂攀扯的言論,讓藍恩油然而生一股反感。


    等他們從小船上岸,再走到渡口,發現這裏確實已經有不少人投身在清理河道沉船的工作中。


    藍恩朝著身後擺擺手,於是林肯就領著其餘的餘燼騎士們,也開始幫忙幹活兒。


    那艘沉下去的船看著不大,但是因為沉沒後的位置很不自然,所以對經過這裏的船隻威脅不小。


    桅杆還在河麵上露著頭呢。


    確實得清理完之後才能過去。


    接著在人來人往、一片忙碌的渡口之中,藍恩和絨布球、薩奇亞朝著裏麵走去。


    這已經是藍恩進入到的第二個被鬆鼠黨襲擊的設施中。


    可以看出,泰莫利亞的安全環境正在迅速惡化。


    雖說之前也是盜匪橫行,路上死了個把人一點不稀奇。但是現在連有軍士駐守的官方設施都被攻破這對治安和威信的打擊可都不小。


    之前上船要人的軍士走在藍恩前頭,他身上的繃帶正滲出血來,因為受傷的關係,所以並不用去幹清理河道的活兒。


    “那是這次襲擊裏死掉的人。”


    軍士伸出手,指向了在木質的崗亭外,臨時搭出來的一個茅草頂涼棚。


    裏麵用白布、帆布什麽的蓋著八九具屍體。


    “三個是鬆鼠黨,其餘是我們的人。”


    地麵鋪著的木板上都是泥巴,土地很濕。


    木板在踩踏中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響,並且不時從縫隙裏往上擠出泥水。


    絨布球走在上麵總是習慣性的抬起腿,然後往後蹬腿抖水。


    這裏本就是臨河的泥灘,再加上不久前的廝殺戰鬥,讓這裏變得更加泥濘混亂。


    人馬嘶叫,各處都在大喊、忙碌。軍士將藍恩他們領到那木質崗亭之外,指了指裏麵。


    “你們進去吧,管事兒的在裏麵,有話跟他講就行。”


    獵魔人點點頭,一行人進入裏麵。


    昏暗而滿是煙味的崗亭裏,正有一場熱鬧的對話。


    一名光頭的騎士,穿著無袖鎖甲和藍色外衣,上麵印著艾爾蘭德公國的紋章,看起來就是這群士兵的領頭。


    他正對著屋子裏的兩個商人大喊大叫。


    渡口原本的收費員,頭上包著好幾圈繃帶卻還是滲著血,正安靜卻神情陰鬱的坐在一邊。


    不知道是在看熱鬧,還是頭上的傷勢讓他神經受損,不受控製的愣神。


    “我說了,不行!你們是耳朵壞掉了嗎!”


    騎士嘭的一拳垂在桌子上,那桌子像是快要散架了似的,從抽屜裏蹦出來好幾張收費單。


    “我跟你們說過了,前麵的龐塔爾河穀也有鬆鼠黨!並且更猖獗!他們都屠殺了山中的好幾個村落了,無人生還!”


    “但我們已經在這裏被扣了好幾天哪!”一個不停用手帕擦汗,頭戴圓盤似的布帽的商人在叫屈。


    “尤其是今天!要不是你們來的快,我們躲得好,鬆鼠黨的刀都已經沾上我的血了!”


    另一個把錢包掛在脖子上的商人也在說:“而且貨物每囤積一天都在貶值,投入都在加大,我們的生意撐不起啊!”


    “那也不關我的事。”騎士蠻橫的說著,把皮手套往桌麵上一摔,“反正前麵的龐塔爾河穀,希沃德公爵正在調集軍隊,徹底鏟除盤踞在那裏的鬆鼠黨。”


    “為了不讓你們添亂,在完事兒之前誰都別想過去。嘿,中士,你又帶了誰過來?”


    門外本來就不想進門的軍士光把頭探了進來,應了一聲。


    “不,長官。這是那條公爵包下的船上的戰士,他們過來想聽聽現在什麽情況。”


    這下,騎士的臉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看著幾乎要把門堵住的藍恩和薩奇亞。


    “看起來就是好身手,可惜你們得去河穀裏麵,不然我真想讓你們一起在這裏對付鬆鼠黨。”


    他對戰士和商人態度截然不同,想來是更加喜歡和勇猛的人交流。


    但是最後說起鬆鼠黨時,他的臉色又變壞了。


    “我聽伱之前說的,河穀裏是鬆鼠黨在作亂?這是真的?他們為什麽這麽做?”


    薩奇亞上前一步,有些奇怪的問騎士。


    越是靠近河穀,這件事就越是瞞不住。這是正常的。


    但是連南尼克嬤嬤都不清楚具體情況,這裏的一個騎士卻言辭鑿鑿的說‘河穀裏的亂象來自鬆鼠黨’.


    而騎士還是那副毋庸置疑的表情。


    “當然是他們,不然還有誰?沒見過的怪物?別開玩笑了,女士。這世界又不是童話故事書。”


    “至於為什麽?這人人都知道,鬆鼠黨想要每一個人類都去死,他們已經臭名遠揚了。破壞河穀能讓北境四國全都受損,這還不夠嗎?”


    似乎是驚訝於薩奇亞的言語中對於鬆鼠黨竟然如此的不了解,騎士接著說。


    “自從跟尼弗迦德開戰,頭一批鬆鼠黨就已經現身了。這些下賤的非人種族根本就是落井下石!”


    “我們在前線跟尼弗迦德黑皮狗打生打死,他們在後麵跟咱們的輜重部隊打遊擊。他們肯定是以為尼弗迦德人能打敗我們,於是宣揚起什麽人類的統治已經結束,世界將恢複舊秩序的話來。”


    騎士氣憤的揮了揮手。


    “‘將人類趕迴海裏’,這是他們的戰鬥口號,也是他們搶劫、謀殺、縱火的借口!”


    在騎士說話的時候,藍恩的反應很快,絨布球也很聰明。


    眼前這個騎士對於非人種族的不信任和厭惡已經溢於言表。


    於是仗著自己的體型和披風,藍恩幹脆擋住了絨布球的身影。


    小貓自己也很聰明的沒有進門,而是留在了崗亭門外,避免節外生枝。


    它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的人類,不能像它所在的新大陸似的。


    人類與其他智慧種族通力合作、和平共處不好嗎?


    明明大家一起努力,就能做到好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啊!


    它們山穀掠奪族的德特爾,在跟新大陸調查團搭上線,互相合作以後,生活就比以前好多了呢。


    絨布球不解的用小爪子撓了撓耳朵。


    而在崗亭之內,也有人反對騎士的說法。


    “這是你們的過錯,你們的問題。”


    拿著手絹擦汗的商人,汗卻似乎越擦越多。


    “是你們,還有其他貴族和騎士!你們壓迫非人種族,不讓他們過自己的生活,去平白無故找人麻煩,現在報應來了。而我們一直在這一帶運貨,跟他們從無瓜葛。”


    “說得對。”錢袋掛脖子上的商人也附和著,“鬆鼠黨不比往常商路上肆虐的盜賊、水匪更兇惡,而精靈們先對付的是誰呢?就是那些盜賊水匪!”


    “可我才不在乎躲在樹叢裏把我一箭穿心的是精靈還是盜賊水匪!”那個一直待在角落裏愣神的收費員此時突然惡狠狠的說。


    他髒兮兮的手指指著自己還在滲血的額頭紗布。


    “那個差點把我開了瓢的包鐵木棒也一樣,它被拿在誰手上朝我的腦袋砸有區別嗎?”


    “閣下,你說鬆鼠黨跟盜賊水匪差不多?那真是大錯特錯!盜賊水匪隻是要錢,可是鬆鼠黨隻想要看人類流血!”


    “咱們不是誰都有錢,但是咱們誰的血管裏都有血!”


    他先是衝著脖子掛錢袋的商人說,緊接著又轉頭看著那個拿手絹的商人。


    “還有,你說這是貴族和騎士的問題,這說法就更蠢了!”


    “咱們外麵的停屍棚裏就躺著另一個收費員。在泰莫利亞的其他地方,山毛櫸林子裏有被剁碎了的焦油匠,還有村子被燒毀逃出來的農夫,他們幹了什麽對不起非人種族的事嗎?”


    “我這輩子也從沒幹過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可是不久前一個矮人蹦起來想要砸碎我的腦袋!”


    原本浮於表麵的話題,正隨著在場幾個親曆者和有見識、有思考的人的對話而逐漸往深層進發。


    藍恩本身不發一言,隻是旁聽。因為這些人說的話題,在他的腦海中早已想過,甚至已然更加深入。


    但是在藍恩身前的薩奇亞.顯然,除了上次跟藍恩一起討論的那本書以外,她距離對現實的深入思考還沒有進行幾次。


    這會兒正愁眉不展,但看得出來在努力讓自己的思維跟上討論的進度。


    “嘭”的一聲,房間中央那搖搖欲墜的桌子又被狠錘一下。


    敲完桌子的光頭藍外套的騎士大聲讚賞著收費員。


    “說的太對了!他們想要看人類流血,才不管這血是高貴還是低賤!”


    “我們之前太縱容他們了,將他們當做人類一樣信任、一樣對待,結果寬容招來了背叛!我敢用性命擔保,一定是尼弗迦德人在資助他們,給這些野蠻的精靈和矮人運送武備!”


    “但另一說.”


    光頭騎士的語氣低沉下來。


    “其實鬆鼠黨真正受到的幫助就來自我們身邊——那些還在正常生活的精靈、半精靈、矮人、半身人!”


    “他們窩藏鬆鼠黨,給他們送補給和情報,甚至補充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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