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劫


    那天的小染格外沉默。


    “沫渝,你知道嗎,其實比起櫻花,我會更喜歡銀杏葉。”我從來不知道小染是不喜歡櫻花的,她用了一個“更”字,我就懂了。


    梁文道在《常識》裏這樣寫:有人說幸福的人都沉默,百思不得其解,問一友人,對方坦然自若地答:“因為幸福從不比較,若與人相比,隻會覺得自己處境悲涼。”


    或許每個人心中追求的幸福都不一樣,就像沈沫渝認為的林在染已經很完美了,但是林在染心裏想要的卻是那一點悲涼。


    “沫渝,答應我,以後每年秋天陪我去看銀杏葉落好不好?”最後三個字她說的輕輕的,露出了甜美的笑。


    “好吧……”唉,又經不住美色的誘惑。


    “唉,沫渝,真不知道你喜歡那個呆子什麽?你什麽時候眼光這麽低了!”可能在林在染心裏,沈沫渝所謂的高眼光就是身邊隻有她這麽一個朋友吧。


    “我覺得他長得很好看,而且有點像夢裏的一個小男孩。很熟悉的感覺,反正就是每天想看到他,想聽他聲音……”


    “停……沈沫渝,你好肉麻啊……”


    “還有,他給我的感覺,有點像沈澤聿的另一麵。”像那天晚上那樣溫柔的沈澤聿。


    兩個人都沉默了。


    “沫渝,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一定要保持現在的開心,因為這樣的沈沫渝很溫暖,像陽光。”十歲那年,沈澤聿離開以後小染的性子就變了,她可能想變得成熟一點,來保護沈沫渝吧。


    “小染,你可說過的,你不會離開我的。我們要一起上a大的。”a大是沈澤聿想考的大學,隻是他還沒有去看,就……


    那麽,她可以代替哥哥去看他想看的風景吧。


    十七歲的沈沫渝,還在寫著故事,其中少女的心事全都掩埋在那本小小的日記本裏了,十七歲的她小心翼翼的守候著,五月三十一日的那天,是她的生日。


    她拿著一張卡片堵住了安暮白的路,“你先別緊張,我沒別的意思,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安暮白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沈沫渝了,從那之後,難免有些尷尬,他以為這個女生不會再找過來了,他淡漠的點了點頭,“如果不過分的話。”


    “可以讀出來嗎?”沈沫渝小心翼翼的拿出卡片,遞給了安暮白。


    “沈沫渝,生日快樂,祝願你合上筆蓋的那一刻會有刀劍出鞘的鋒芒。”沈沫渝含笑的說了句謝謝,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安暮白,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對所有人保持微笑和溫柔,就是對我不行呢。


    可她還是沒能問出口,他就走了。


    他的背影其實很好看,如果不是用來與她拉開距離的話。


    臨近高考的那個暑假,沈沫渝變得很沉默,沈澤聿小時候告訴她,她有一種特別的天賦,特別是敏感度和語言的感悟領會。


    “很多事不用問值不值得,隻用問,它對你來說,是不是有如珍寶”這句話打動了我很久很久。她決定停下敲擊鍵盤的手,開始用筆來書寫故事。


    小染越來越沉默了,甚至忘了約定。


    小染媽媽找到沈沫渝的時候,她是驚訝的。因為,她告訴沈沫渝,小染病了,因為幾年前一些不堪的事實,她的父親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原來她一直堅持下去的,隻是年少時對沈沫渝許下的承諾,她說永遠都不會離開沈沫渝,所以她一直都在她身邊。


    最後一年的秋天,沈沫渝看到坐在長椅上低頭的小染,覺得有些心疼。她對她說了很多話,然後小染離開了。不知道是不是病情嚴重的原因,小染說,以後沈沫渝和她不再是朋友了。


    她離開的那一刻,是我記事以來第二次大哭,第一次,是哥哥離開的那一天。


    高考的百日誓師終於到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故事,開始為自己人生的旅程做好規劃,很多人都覺得最後突襲是不會有多大收獲的,可是沈沫渝怎麽會相信呢。


    一些事情,還是要自己去嚐試的。比如說,小染也去了別的地方,興許別的地方的銀杏葉會不一樣吧。


    沒有小染的每一處都是孤寂的,沈沫渝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離校的悲涼,一個人麵對難題無法攻克的時候,一個人在深夜裏孤枕難眠的時候,一個人沉默著無法訴說憂傷的時候,一個人在想念,一個人在做題,一個人總是一個人的時候。


    有時候孤獨是最好的成長劑。


    當她收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十八歲的沈沫渝終於展開了笑顏,那天她去了沈澤聿對我墓地,這是她第一次去,說來可笑,當初無論怎麽說,怎麽勸,她都不願意去一次,因為她不相信是沈澤聿已經離開了。


    她哭了一天一夜。


    “淩郗,她這樣,會不會有事?”承鄴有些緊張的看著小雨中的女生,眼中有些疼惜之色。


    “承鄴,她隻有渡過了劫難,才能遇見好的結果。你沒有發現這些年,她成長了很多嗎?”淩郗不是喜歡多話的人,前世的他們太過於幸福,沒有阻礙。而今世的沈沫渝注定要承受不能忍受之痛,親人離世,好友離開,愛而不得。


    隻有這樣,她才能成長,才能遇見她生命裏注定的男子。


    “淩郗,這些,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你不怕,她撐不到白易的到來嗎?”承鄴有些訝然。


    “她一定能撐過去,因為沈沫渝身上有她的氣息,而且更加濃烈,我想我很快就能見到她了。”淩郗笑著,隻是這笑容包含了太多東西,看不出悲喜,也有些可怕。


    沈沫渝來到a大的第一天,就碰見了安暮白,褪下校服的安暮白比以前更亮眼了,隻是沈沫渝的眼神再也不會停留了,因為一看見他,就會想起那個病懨懨的有些淒涼的背影,和滿地枯黃的銀杏葉。


    其實,沈沫渝也曾在安暮白的眼神中看到過溫柔,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很陌生,她還沒有靠近他。所以她認為安暮白並不喜歡她,甚至……討厭她。


    大一的第一個學期,她總是能追逐到身後的目光,直到她聽到謠傳,英文係的安大校草要對文學社社長展開追求,那個文學社社長,是沈沫渝。


    於是,她第一次當了的膽小鬼,她逃了。


    她用一學期的成果換了一個去z大的交換名額,一個人來到另一座完全不熟悉的城市,這兩個大學,就像英文字母裏a和z的距離一樣,很遠。


    第一天,她遇見了筱筱,一個傻傻的可愛女孩,長了一張容易被騙的臉,她身上有著曾經沈沫渝的影子,如果認識小染和沈沫渝的人應該會發現,沈沫渝和小染越來越像了,變成熟了,或許,還老了許多,妝容可以改變,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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