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儲站襲擊事件一個月又六天後。


    “雖然說在冬季遷移是個愚蠢的選擇,但我們必須進行第二次營地遷徙了。”雲穀,愛國者的營帳內,艾麗絲指著地圖分析道。


    “根據德雷克送來的情報,自從上次襲擊後,威爾遜侯爵領進入了活躍狀態。大量的侯爵府私兵、雇傭軍以及受貴族收買的集團軍隊,開始向領地的北部集結。”


    “西麵的盧比揚卡公爵領也進入了警戒狀態,同樣有軍隊集結,不過規模倒不及威爾遜侯爵領,應該隻是為了防止遊擊隊南侵而已。唯一沒有動靜的,就是位於兩者之間的科西切公爵領。”


    “錫山倉儲站受襲,遊擊隊獲取到裝備之後,東境貴族已經認為我們對他們產生了威脅,有了提防心理。”


    “尤其是威爾遜侯爵,他們似乎在策劃一場圍剿行動,我們必須在夏季之前完成基地的建設,用於安置非戰鬥人員,並建立屬於我們的後方補給點。否則一旦入春,我們就失去戰鬥和遷移的先機了。”


    “缺乏,合適的地點。”愛國者沉聲說道。


    “對,艾麗絲,實際上,我和先生之前就一直在討論和研究這個問題。雲穀雖然很適合我們目前進行躲避,但要是想建造一個根據地···這裏並不合適。”


    “我們討論過很多地方,但目前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點。我知道你可能對實驗室有迫切的需求,我們也一樣,但實在是···”塔露拉攤開手,無奈地說道。


    “阿麗娜也和我說過,那些基建材料可以建造一個衛生站,這樣對她們衛生隊的工作也很有幫助,我為這個事情也發愁許久了。”


    “這裏。”艾麗絲指向烏薩斯的地圖上,雪原的東北部邊緣,接近烏東邊境的地方。


    “絕望之穀。”愛國者的聲音相當沉悶,“你不知道,那裏有什麽。”


    “絕望之穀?不,這裏就是最合適的地方。名為穀地,但隻要進了穀口,內部的環境更接近平原。且此地,穀口狹窄,入穀道路峻險且唯一,是易守難攻的寶地。”


    “而且,從氣候學角度來講,雖然它位於烏薩斯北部,但由於其北部一百多公裏就有一處入海口。海洋的季風給這裏帶來了豐富的降水量,近千年的土壤肥力累積使得這裏的土地也遠比其他地方肥沃。”


    “雖然我們每年隻有短短五個月的時間可以用於耕種,但在這裏可以耕作許多無法在凍原上耕種的珍貴作物,足夠解決我們的糧食問題。”


    “絕望穀的西北麵就是切爾斯基山脈,崇山峻嶺為該地隔絕了自西部冰原南下的寒流,所以這裏的冬天也並不難熬。整個烏薩斯東部地區,除了各個移動城市外,就沒有比這裏更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了。”


    “其次,絕望穀東南部不遠處就是羅曼諾夫生產基地。其正東方向也駐紮有負責看護邊境的烏薩斯第七集團軍。他們可以作為我們與貴族之間的屏障,可以大大減少我們的軍事壓力,這是完美的基地選址。”艾麗絲說道。


    “額···德雷克將軍的部隊不來圍剿我們我完全可以理解,畢竟我們現在勉強算是合作關係,但如何能指望他為我們打掩護?至於第七集團軍···更不可能幫助我們,他們不來圍剿我們都算不錯的了。我們如何能把他們當作屏障?”霜星有些疑惑地問道。


    “邊境軍,貴族無法染指。”愛國者解釋道,“此之為,皇室之底線。”


    “沒錯,葉蓮娜,貴族和軍官之間有苟且,但也並非完全站在同一邊的。即便經過了‘大叛亂’的集權,皇室對烏薩斯的掌控力也不算廣泛。像我們所處的烏薩斯東部,那些貴族幾乎就是這裏的帝皇。”


    “這些年來,帝國一直在想辦法削弱這些東境貴族的勢力。德雷克將軍所屬的新軍,就是帝皇培養用於消耗舊貴族的新軍隊勢力。”


    “不過,經過多年的鬥爭,大部分新軍將領都已經被各派貴族,以各種方式拉入夥或是殺掉了。像德雷克將軍這樣轄地一方的將領少之又少。他絕對是站在東境貴族的對立麵的,這是他的安生立命之本。”


    “這個節骨眼上,他要是立場搖擺不定,絕對會死在皇室和東境貴族的兩麵夾擊之下。所以,他肯定要努力爭取我們這些站在東境貴族對立麵上的感染者武裝。”塔露拉解釋道。


    “第七軍,不會允許大量的貴族私軍在邊境活躍。炎,或者東,同樣不允許。”愛國者接過了塔露拉的話,解釋了第七集團軍會阻礙舊貴族軍隊的緣由。


    若是小規模的剿匪,第七集團軍自然不會搭理這些東境貴族的行為,但對於建立了根據地據守的雪原遊擊隊來說,小規模的武裝襲擊,完全不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至於大規模的軍隊剿匪行為,早在貴族行動之前,第七集團軍就會阻止他們的行為。炎國的軍隊就在邊上,烏薩斯內的貴族突然集結大量軍隊在邊境附近活躍。必然會引起東國和炎國軍隊的警惕,使邊境關係變得異常緊張。


    而為了避免炎與烏薩斯開戰,第七集團軍會搶在大炎向烏薩斯交涉之前,把這些聚集的軍隊驅逐掉,不管你是什麽理由。


    這裏的情況和龍門那次受襲不一樣,龍門是屬於大炎的移動城邦,有大炎官方背書。但炎國內部也有派別,中樞各勢力對龍門的控製力不算強,龍門的行政權力幾乎被魏彥吾一人獨攬。


    整合運動進攻的時候,大炎的監察司來人,其實就是看看你老魏打不打得過。打得過就算,打不過我就派兵平亂,順便分潤魏延吾手頭的權力。


    所以龍門周邊的局勢混亂起來,大炎官方不會太過在意,甚至有些人還希望能從中分一杯龍門的羹呢。但絕望穀東部的烏東邊境就不一樣了,你烏薩斯的貴族在這些地方集結軍隊活躍起來,大炎或東國不管你是不是剿匪,都會高度警惕。


    尤其近百年來,烏薩斯頻繁對外發動戰爭,惡名累累,這種緊張態勢,很可能會直接演化為戰爭。沒得到皇室和貴族的點頭認可之前,第七集團軍必不希望戰爭貿然開啟。


    因為沒有這兩方的支持,第七集團軍會因補給和後援不足等原因,成為這場戰爭的第一犧牲品。


    所以,為了防止貴族擅作主張,第七集團軍會在這些貴族集結大量軍隊之前,先威脅他們遣散部隊,甚至是直接解決掉這些生事者。


    開玩笑,你貴族為了引發戰爭以獲取軍功,避開皇帝的命令擅作主張,騷擾炎國邊境,是你自己的事情。但如果一點招唿都不打,連帝皇的允許都沒有就要貿然開戰,拿第七集團軍當自己建功立業的炮灰。這些軍官又不是白癡,怎麽可能坐視貴族如此行動?


    霜星雖然不甚理解,但既然自己的老爹都能說了,那自己也不用再懷疑了。畢竟論及政治局勢的把控,她完全是個門外漢。


    ‘就像艾麗絲說的那樣,不了解就不多做評論嘛,疑惑得到了解答就行。’


    “我知道,艾麗絲,但你隻是從地理情況上去分析。絕望穀之所以被稱之為絕望穀,就是因為那裏對人類而言根本就是禁地。”塔露拉耐心地解釋道。


    “就像冰原上有邪魔,也就是···你所說的共生體一樣。絕望穀也存在有對人類生存威脅極大的生物。我沒記錯的話,它們的稱唿,是恐魚。來自深海的恐怖生物,數量無窮無盡,且對人類有極強的攻擊欲望。不然,那樣肥美的一片土地,怎麽可能沒人定居呢?”塔露拉無奈地說道。


    “我知道,恐魚,蜂巢思維集群生物,過去的兩個星期裏我就在絕望穀,對這種生物進行實地考察。給我一些時間,我能夠製造出在一定範圍內,粗略控製恐魚群體的儀器,從而讓我們規避恐魚的傷害。”艾麗絲迴應道。


    一時間,整個討論的群體都陷入了沉默,大家的臉上都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至於愛國者,他冰冷的銀色頭盔使得人們看不到他的麵容,但從他的眼睛裏,可以看得出,他對於艾麗絲的忌憚又深了一層。


    “你···不是去找德雷克將軍交換情報的嗎?”霜星率先打破了營帳內的微妙氛圍,出聲問道。


    “沒有,一次情報交換而已,用不了那麽長時間。我是在德雷克那裏得知了絕望穀的信息之後,才去那裏進行實地考察的。我用了十一天的時間,來觀察和研究這些名為恐魚的生物。”


    “簡而言之,有點像蜂王和工蜂的關係一樣,處於種群最底層的恐魚的思維能力是極為有限的。它們接受更高級種群個體的命令,並執行這些命令。而在恐魚的群體當中,更高級的可以對恐魚們下達命令的個體被稱之為海嗣,屬於這個種群中的高智慧個體。”


    “至少,絕望穀的恐魚群和海嗣是這樣的。”


    “所以就像是蜂王給蜂群下命令一樣,我也可以用相似的手段,去支配那些恐魚?”霜星問道。


    “差不多,不過這種支配關係很弱,我隻能給他們下達大概的命令,避免他們主動攻擊某個特定區域內的人類個體。畢竟,就算是海嗣對恐魚下達指令,也隻能做到讓它們執行某一項工作,卻不足以精確到個體的每一個動作。”


    “所以···你是想說,你可以構建或模擬高階的海嗣個體,來給那些恐魚發布指令,讓我們的人可以免於恐魚的襲擊?”阿麗娜反而成為了第一個理解艾麗絲意圖的人,詢問道。


    “差不多。”


    “但是···抱歉,雖然我不是什麽···生物學專家,但照你說的,那裏肯定也存在你所說的高階的海嗣個體吧?你怎麽繞開它們來發布指令呢?把它們殺掉?感覺···這不是什麽好計劃。不管你的技巧有多嫻熟,你也不可能做的比原來的種群還好吧。”塔露拉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不錯,幸運的是,這些海嗣個體在陸地上紮根許久,它們已經失去了和大海深處群係的鏈接。所以我們不需要擔心殺死它們,會吸引來其他的海嗣甚至是更高階的個體。隻要能夠擊殺那幾隻僅剩的海嗣個體,絕望穀的恐魚,就徹底陷入群龍無首的境況中去了。”


    “當然,我們還是需要在海嗣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對其一擊致命。否則,它們臨死時給恐魚群體下達的命令,依然會讓我們損失慘重。甚至於,它們完全可以給低階的恐魚個體發布‘瘋狂指令’,完全斷絕我們控製恐魚群體的可能性。”艾麗絲繼續說道。


    “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容易···”霜星皺著眉頭說道。


    “我會處理這件事情,製定行動方針,製作控製恐魚的設備。而你們則需要做好遷移的準備。同時,如果絕望穀的計劃失敗了,我需要你們準備一個備選方案。”艾麗絲說道。


    “沒問題,我向你保證,艾麗絲。”


    “嗯···我需要在實驗室裏工作一段時間,具體什麽時候出來,我不能確定。”


    “這段時間,霜星,小隊訓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暫時還沒有進一步的訓練計劃,所以也不需要我幫忙。總之,在我製造出可以替代海嗣來給恐魚發送指令的機器之前,不要來打擾我。”艾麗絲繼續叮囑道。


    “當然,畢竟是我的小隊,操心的自然是我。”霜星答道。


    聽到霜星的迴答,艾麗絲歪了歪頭,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似乎有些強勢了,說得好像雪怪小隊是自己的隊伍,霜星才是那個代理管理的人一樣。這才引起了霜星近似於宣示主權的語言保證。


    不過她不想去解釋什麽,倒不是怕越描越黑,而是她並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口舌精力。霜星能把工作做好就行,這不是一個值得計較的事情。


    “順帶一提,德雷克上次給我留下情報的時候,提到過他近期會找機會來營地看看。可能會是為了談論下個階段的合作,你們最好做下準備,不要到時候因為某些不明不白的原因打起來了。”艾麗絲繼續叮囑道。


    “嗯?將軍沒有和你說他的具體目的麽?還有,聽你的話···你們似乎沒有進行麵對麵的會晤?”塔露拉有些意外地問道。


    “沒有,我們用的是書信交流的方式。文字的格式是過去在奧因茲大陸上的一種間諜語言。我不清楚德雷克那邊的狀況,但貿然和他直接會麵交談,並非明智之舉。”艾麗絲答道。


    現在,在烏薩斯的東北地區,德雷克和威爾遜侯爵之間正式的政治和軍事鬥爭,已經拉開了大幕。這個敏感的節骨眼上,自己還是少去打擾德雷克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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