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兒拍拍被子,道:“你讓我再想一想。”


    簫涵睿坐起身來,道:“沫兒你要想多久都可以,想要什麽吃的嗎?香料還夠不夠?”


    “這些事情讓太監來問我就行了,你一個皇帝管這些做什麽?”李沫兒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小皇帝看她的眼神卻一下子柔和了幾個度,像是打了柔光濾鏡似的:“沫兒,抱一個。”


    “咦咦咦走開,肉麻!”李沫兒一邊哆嗦一邊多開簫涵睿的熊抱,“我現在隻有一個心願,就是你立馬離開含光殿!”


    “沫兒,你當真要如此無情?”


    “你說過讓我想一想的,想多久都可以,現在我要安靜地想!”


    簫涵睿還是坐著不動,像河邊垂釣的老翁。


    李沫兒氣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辦法對付你?但是我告訴你,至少我可以對付我自己,你不想看到我哪天永遠消失了吧?”


    簫涵睿卻笑道:“沫兒不會的。”


    “嗯?”李沫兒摩拳擦掌。


    “沫兒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簫涵睿輕聲道,“在任何時候,沫兒都會去鬥爭,去爭取,你不是那種坐以待斃自暴自棄的人。”


    李沫兒心中悚然一驚,這小皇帝還把自己吃得挺透。


    麵上,她卻不以為意地輕哼一聲,道:“天天被困在這裏,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你還有大臣,你還有嬪妃,還可以出巡,我呢?何況我天生就不屬於這裏。”


    簫涵睿道:“抱歉,沫兒。”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蜀黍做什麽?李沫兒見他還是紋絲不動,心中不由氣悶,一下子站起身,道:“行,你不出去,我出去,這個宮殿就讓給你了!”


    說著,李沫兒外衣也未穿好,拔足便跑,一襲曳地的白色內衫就跑出了內殿。


    簫涵睿也沒料到她來了這一出,愣了一下,才往外追。


    外麵的太監們都嚇呆了,沒有一個敢正眼看李沫兒,李沫兒所過之處無一不是黑壓壓跪了一地。


    “沫兒,沫兒!”簫涵睿竟也在後麵追著,一麵追一麵喊。


    外麵天色已黑,月色打在李沫兒身上,就是流淌的白銀,襯上她的白衫,仿佛隨時都可能踏月而去。


    簫涵睿到底是從小養尊處優,沒一會兒就體力不支,在原地歇息。


    有幾個太監不敢靠太近,隻敢遠遠遠遠綴在後麵,看到簫涵睿彎下腰兩手撐著膝,忙上來殷勤地扶著他,擦額頭上的汗。


    “陛下別急,秋凝姑娘已經去追了。”


    簫涵睿一動不動地任由太監給他擦拭,垂下眼簾,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沫兒在宮中狂奔,本來就隻是鬆鬆地穿著鞋,這下鞋子也掉了一個。


    於是她便光著一隻腳,在青石板路上盡情地跑著。


    跑了一會兒,她覺得不夠暢快,便索性將另一隻腳上穿的鞋也一把媷下,往路邊一拋。


    皇宮中的路都是極為平整的,即使光腳也不會覺得太難受,咯腳。


    四周即使有人也不敢攔她,隻是虛虛地叫她,李沫兒理也不理,像穿過深水的遊魚一樣遊過去了。


    等到她體力耗盡之時,她已經跑到了禦花園中。


    她到了那處涼亭之上。


    夜晚的涼亭綴著星光,看上去好像連通仙境。


    李沫兒在涼亭上鳥瞰下方,終於覺得心胸之間的鬱氣消散了一些。


    她躺在椅子上,頭朝外閉上眼睛。晚風習習,吹在身上的汗上有些涼。隻是她才激烈地奔跑過,身上還唿唿地往外冒著熱氣,故而一點也不怕冷。


    過了許久,她感覺到身上的熱氣剛剛快要消散之時,她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


    一件輕薄的外衣被披在她的身上。


    李沫兒閉上眼咕噥道:“你又追上來幹什麽?”


    “姑娘縱然心裏不開心,也該……愛惜著自個的身子。”聲音的主人道。


    “我的身子如何,又與你何幹?”李沫兒冷笑。


    那聲音的主人不說話了,李沫兒閉上眼睛繼續假寐,聽到杯盞輕輕磕碰的聲音。


    一陣瓜果與甜點的香氣傳過來。


    李沫兒終於耐不住,睜開眼睛,笑道:“難為你還帶了這個。”


    “到底主子的身子與我不相幹,隻是我還想著姑娘愛甜,把這些個瓶瓶罐罐帶在懷裏奔波了好久,生怕磕了摔了。”秋凝垂眸道,站得筆直。


    李沫兒坐起來,笑道:“你還記掛著之前我說你的事啊?”


    “奴婢不敢。”


    “我不是真的生你氣,你懂的吧?遷怒,你懂的吧?你到底是和那個小混蛋不一樣的,我不會再怪罪你。”李沫兒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向酒杯。


    “奴婢明白……”


    “這是桃花酒?我喜歡,”李沫兒笑著斟了一杯,道,“還傻站在那幹嘛?還不快坐?”


    秋凝聽了也不多推辭,便坐了。


    李沫兒半倚在欄杆上,斜眼望著下麵的景色,歎道:“在這宮中能夠結識你們,也算是緣分一場。”


    “姑娘……姑娘委屈了。”


    “你也會覺得我委屈嗎?不會勸我?在你們眼中,違背皇帝應該是罪過滔天的吧?”李沫兒笑問。


    秋凝隻道:“不僅我如此覺得,陛下也會如此覺得。他隻是更加堅持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把我和他一起囚禁起來嗎?”李沫兒從鼻子裏麵哼出一聲,道,“算了,還是別提他來煞風景了。”


    秋凝歎息一聲,也不多言。


    李沫兒的酒杯很快就空了,秋凝又替她斟上一杯酒,並勸道:“喝了這一杯,姑娘就去歇息吧。晚風涼,到了半夜裏更是透骨。”


    李沫兒細細地啜著酒,時不時撚一塊玫瑰酥,漫不經心地應著。


    “你在這宮中,可有不甘?”李沫兒突然問。


    秋凝忙低頭,道:“有遮蔽之處,有飲食飽腹,談何不甘?也許是奴婢不如姑娘鴻鵠之誌,到底隻是安於現狀。”


    “你,你沒錯,能夠隨遇而安是一種本事,”李沫兒望天,“隻是我,太貪心……”


    秋凝還想開口,李沫兒卻站起來,笑道:“過了這許久,也該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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