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穿透冬日陰冷的雲層普照萬物,樹木綻放出新芽,雨雪滋潤的田野上鮮嫩的幼苗破土而出。值此春迴大地之際,美好的希望也在人們心中油然而生。


    而對於波蘭共和國的人民來說,這更是隻得慶祝的一年。因為在這一年,肆虐共和國四年的“洪水”終於褪去。卡爾十世,這位一手引發了殘酷的戰爭,將富饒的大小波蘭土地化為焦土的異國君主逝世,為他所欠下的血債償了命。


    而在日德蘭半島,由於消息的滯後性,斯特凡·恰爾涅茨基所帶領的波蘭-丹麥的聯軍並未第一時間得知之一好消息。


    但聯軍的士兵們同樣滿懷喜悅,因為他們有著自己的勝利。


    斯特凡·恰爾涅茨基,波蘭有史以來最有能力的指揮官,他指揮著軍隊,將卡爾十世的軍隊驅逐出日德蘭半島。此一戰,瑞典軍隊陣亡和受傷兩千餘人,而聯軍的損失不到一千。


    在斯特凡·恰爾涅茨基麾下效力的娜塔莉親身參與了這場戰役。尤其是她在瑞典軍隊燒毀了阿爾斯島上的浮橋阻擋聯軍追擊的時候,麵對著水與火,娜塔莉高喊“忠誠和勇敢是我們最堅固的鎧甲”隨即跳入水中的英姿,更是永遠映入了所有人的心中。


    在戰後,斯特凡·恰爾涅茨基總兵更是將一柄繳獲的瑞典將軍的寶劍賜予了娜塔莉。


    “波蘭沒有滅亡


    隻要我們一息尚存


    波蘭就不會滅亡


    舉起戰刀,收迴失地


    前進,前進,恰爾涅茨基


    從波蘭到丹麥


    在您的領導下


    我們將親如一家


    我們跨越維斯瓦河,


    渡過瓦爾塔河


    成為真正的波蘭人


    你已經告訴我們


    如何去取得勝利


    前進,前進,恰爾涅茨基


    結束瑞典人的占領


    為了保衛我們的祖國


    我們將渡海歸來


    前進,前進,恰爾涅茨基


    父親對女兒激動地說:


    聽啊,我們的戰士們


    敲響了戰鼓


    前進,前進,恰爾涅茨基。”


    在聯軍的臨時營地,士兵們唱著一位貴族詩人為斯特凡·恰爾涅茨基譜寫的歌曲。他們聲音雄壯、氣勢慷慨激昂。


    “瑞典人必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軍人對圍坐在一旁的年輕小夥子們說道:,“你們也看到了,瑞典人據堡防守,或步步為營是一把好手。可他們從來都不敢和我們打野戰,他們對波蘭騎兵怕得要死,隻有當他們自信在數量上占優勢時才敢出擊,即便如此,往往也都要損兵折將的。丹麥人沒有像我們這樣的騎兵所以擋不住瑞典鬼子的攻擊,而在立陶宛,那裏山高林密,所以才給了他們逞兇的機會。”


    “千真萬確!”幾位年輕的小夥子高聲讚同道。


    這些小夥子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正處於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候,他們血氣方剛、勇往無前,同時又易於衝動。


    那位老軍人又說道:“瑞典鬼子為什麽貪戀我們的國土,因為他們過得都是茹毛飲血的生活。他們那兒土地貧瘠是有名的,連貴族們都吃不上麵包,隻好把鬆球磨成粉烙餅吃,弄得滿嘴都是鬆脂味。一些吃不到香腸的可憐人在海邊覓食,海浪衝上什麽就吃什麽,他們的國王和首相還常為美味佳肴大打出手。那是群可怕的窮酸無賴,比我們國內的下等人還不如,可誰讓他們信仰了異端呢?因為異端比邪教更可惡,所以甚至連韃靼人都有果腹的馬肉,可他們有時終年聞不到一點兒鮮肉味,他們總是饑腸轆轆,除非是碰運氣撈到一網好魚。”


    “說得好,說得好。”小夥子們又大叫了起來。


    老軍人正想再編排瑞典人幾句,這時候他看見娜塔莉騎著馬走了過來。


    這位老軍人趕忙站了起來。他走到娜塔莉的坐騎旁邊向她致意道:“女爵,請接受一位老兵向您的致意。”


    娜塔莉望著這位老人,可記憶是模糊的,她沒能想起老人的名字。


    “您是?”


    老軍人走近了一步。他握住娜塔莉的手親了親。


    “你不認的我。可我永遠記得您。在阿爾斯的戰役中,我的戰馬被瑞典鬼子的火槍擊斃了。一名瑞典長戟手要取我的性命,是您救了我。”


    娜塔莉還是沒有想起來,因為在激烈的戰鬥中,每個人都必須保證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你不必如此,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她隻得如此說道。


    老軍人再三表示感謝,他又捧起娜塔莉的手吻了吻。


    “女爵,你是要去?”


    “恰爾涅茨基總兵召喚我。”娜塔莉說道。


    老軍人的臉上露出惶急的表情。他退了一步讓開路——他是在為打攪了娜塔莉的軍務而自責。


    “請恕罪。我不知道,女爵。”


    娜塔莉溫和地一笑:“不妨事,並不是很急的軍務。”


    那些小夥子看著娜塔莉的背影不住地說道:“一位仁厚的女爵!一位可敬的大貴族!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比他更和善的人了!她有一顆金子般的心!不摻假的純金。為她,哪怕流血犧牲我都樂意。不知道誰有那麽的好運能娶到這樣的妻子……”


    那老軍人拍了這些個毛頭小夥的後腦勺一下。


    “女爵的丈夫可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阿勒瓦爾·徹辰——一個傳奇的傭兵,共和國的伯爵。嗬!也隻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娜塔莉女爵。”


    “那他們一定琴瑟和諧、非常的幸福。”一個小夥子摸著自己被打疼的後腦勺羨慕地說道。


    “那是當然的。”老兵說道。


    總兵找娜塔莉的確有事。但不是公事,而是私事。


    當娜塔莉走進營帳後,斯特凡·恰爾涅茨基對娜塔莉說道:“娜塔莉,我收到一封來自王後的信。裏麵的內容是有關於你的丈夫徹辰的。”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在斯德哥爾摩告訴徹辰娜塔莉問他什麽時候迴去,其實這話是路德維卡王後叫他如此說的。在當時,娜塔莉還並沒有原諒徹辰,而斯特凡·恰爾涅茨基總兵手中的信也還在路上。隻是路德維卡王後深信,自己的信一定能改變娜塔莉的心意,故而撒了個小謊。


    聽到信的內容有關於徹辰,娜塔莉的臉色旋即變了。


    她緊咬嘴唇不發一語。


    斯特凡·恰爾涅茨基注意到了娜塔莉神色的變化,因此他便向姑娘問道:“娜塔莉,你跟我說句心裏話,你對徹辰現在究竟是怎麽想的?還在生他的氣嗎?”


    “上帝清楚,我現在什麽也不去想!”姑娘側過頭硬硬地迴答道。


    眼見著娜塔莉的倔強,斯特凡·恰爾涅茨基無奈地搖了搖頭。


    “或許我不該多問,隻是我希望知道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嗨!我就直說了吧,王後告訴我,徹辰他在裏加又為共和國立下了不世的功勞。”


    娜塔莉把頭撇到了一邊。


    一次過錯一次彌補,她已厭倦了徹辰的這種反複。


    總兵繼續說道:“我明白你是在為徹辰放過博古斯拉夫親王而在怨恨於他。那時候是我令米哈烏·沃羅德雅夫斯基團隊長和你說的那些話。坦白說,我隻考慮和共和國的利益,而卻沒有考慮到徹辰的個人感受。這是我的失誤。作為總兵,我本該直言進諫國王,而不應假他人之手。”


    聽到德高望重的斯特凡·恰爾涅茨基在自我責怪,娜塔莉終於改口了。


    “不,大人。您沒有做錯什麽。我本以為我能把我的丈夫變成愛國者,可我錯了。他並不愛這個給予了他麵包的國家。”


    說完,娜塔莉竟留下了淚。


    她又開始了自責。


    斯特凡·恰爾涅茨基見狀大窘,他今天叫娜塔莉過來可是為了化解她和徹辰之間的矛盾,而不是看她哭的。


    他趕忙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封信遞給娜塔莉。


    “看看這個吧。我們應該感到慶幸,幸好當初徹辰選擇了寬恕博古斯拉夫親王。你都不知道他和博古斯拉夫都做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


    娜塔莉接過了信。


    看著看著,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接著,喜悅超越了一切的情緒。


    “道成肉身!”娜塔莉驚訝道。


    “是的,我也難以置信。博古斯拉夫親王出兵,徹辰出力,他們協助瑞典的克裏斯蒂娜女王在卡爾十世的後院燒起了一把火,把戰火燒到了瑞典人的土地上。現在,瑞典戰敗了,我們勝利了。”


    娜塔莉的雙頰緋紅,顯然她的內心激動不已。


    把戰火燒到瑞典人的土地,這是多少波蘭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而勝利,更是所有人的夢想。


    眼見於此,斯特凡·恰爾涅茨基趁熱打鐵道:“所以說上帝的旨意是多麽的神秘莫測。假使博古斯拉夫親王沒有被赦免,那麽他的軍隊將是共和國的敵人,可現在,他成了共和國的功臣。而徹辰,我不得不說,就當下而言,他做的對。”


    就當下而言。


    這個詞語透露出了斯特凡·恰爾涅茨基最真實的想法。


    斯特凡·恰爾涅茨基一直認為,赦免罪大惡極卻有錢有勢的賣國賊就像吸食鴉片一般:它會讓人一時的飄飄欲仙、精神舒暢;可這種舒暢的代價就是你的肌體和思想被不斷的腐蝕,最後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可如今木已成舟,況且現在總兵肩負著的是勸導娜塔莉迴到徹辰身邊的重任,他又怎能說這些相反的話?


    接著,斯特凡·恰爾涅茨基又說了徹辰的許多好話,並引用了“浪子迴頭金不換”的箴言……


    這些話在娜塔莉的身上終於起了作用。


    她對總兵說道:“願上帝寬赦他們兩個,特別是寬赦為國在瑞典流血的這一位……”


    “不錯,不錯。就是這樣。”恰爾涅茨基總兵笑逐顏開了。他捋了捋濃密的白胡子,對娜塔莉說道:“可是娜塔莉,隻有上帝的寬恕還是不夠的。這次迴到華沙後,你也該迴到徹辰的身邊。你是他的妻子,做妻子的該是丈夫的指路明燈,讓他少走彎路、走錯路……”


    從斯特凡·恰爾涅茨基總兵的大帳出來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晚霞在天空輝耀,給遼闊的平原投下緋紅色的霞影。而在橘紅色的天際,已經閃現出頭一批璀璨的星辰。夜空中懸掛著月牙,活像一把彎彎的銀白鐮刀。


    娜塔莉緩慢地驅馬前行,直到她從遠處已能見到大營的轅門這才勒住了韁繩。


    馬上的,她就要離開這裏迴到華沙——總兵特許了她假期,以便能和迴歸的徹辰團聚。


    此時,聯軍大營內已經燃起了無數的篝火,仿佛天上的星星在地上的投影。


    一路上,娜塔莉都在思考中。


    “我是否真的對他要求太嚴格了。”娜塔莉捫心自問道,“可是愛國真的這麽難嗎?總兵大人讓我凡事不要鑽牛角尖,我可以不去想徹辰他這次的冒險是為了克裏斯蒂娜,不去想若是換一個人,他是否舍得為共和國如此地毀家紓難、不惜變賣一切的家財,可……”


    娜塔莉搖了搖腦袋。


    她臉上又浮現出了憂傷的表情。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娜塔莉對徹辰如此的決絕,又何嚐不是因為她深愛著他。


    “上帝啊,我該怎麽改變我的丈夫。”娜塔莉向無所不能的上帝問道。


    娜塔莉就這麽駐馬佇立著。


    突然的,娜塔莉臉上那憂傷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徹大悟。


    娜塔莉開始越來越激動地自言自語道:“是的,是的。肯定是他們誘惑了徹辰。和一群外國人在一起會有什麽好的。他們不會去教育徹辰愛共和國,隻會教他自私自利……還有他的皮德羅叔叔,那是個多麽唯利是圖的人!他和猶太人混在一起,為了錢什麽都會去做……我管不了他們,可也不能容忍他們慫恿徹辰……我想明白了,一切都是他們的錯!正是如此!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隻要讓徹辰多和賢達的波蘭人而不是那些外國人待在一起,他就一定會向良好的一麵改變的。真是的,別人一想就能想明白的問題而我這個傻瓜卻直到現在才想通。好吧!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這時,娜塔莉臉上浮現出了然於胸的表情。


    斯特凡·恰爾涅茨基總兵沒料到、路德維卡王後也沒料到,所有人都沒料到,娜塔莉竟會把責任怪罪到徹辰的同伴們身上,會認為是因為徹辰身邊常圍繞著的是一群外國人才讓他不能和自己一條心地愛國。


    而這,無疑正是在鑽牛角尖。


    姑娘的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聖潔的、越來越衛道士般的莊嚴。


    她虔誠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並親吻了胸前掛著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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