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過後,暫時無所事事並在華沙等待揚·卡奇米日國王對其領有布列斯特的任命的徹辰便在皮德羅叔叔的建議下,帶著部下們外出打獵去了。


    他們穿著一身的獵裝,身背著有來複線的獵槍,騎著馬出了華沙城。


    走出不到七八裏的路,當經過一片小樹林的時候,葉利謝伊冷不防的策馬來到了徹辰的身邊。


    他靠的如此近,以至於二人的腿都差點碰到了一起。


    “團長,”葉利謝伊朝徹辰的方向側過身子,他說道:“有輛馬車在跟蹤我們!”


    “什麽?怎麽迴事?誰?”邊騎著馬邊在馬上打著盹兒的皮德羅一聽馬上坐直了身子,他緊握獵槍,緊張地問道。


    “是一輛馬車!”


    皮德羅把槍放在了馬鞍上。


    “嗬!”他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還以為是一大群人呢?馬車?興許是有人跟我們走的是同一條路。”


    “我確信,這不是一輛普通的馬車!”葉利謝伊反駁道。


    他之所以如此的肯定,是因為這輛馬車在他們離開華沙城以後便跟在了他們的後麵。並且的,由於今天大夥兒主要是陪徹辰出來散心、消解與娜塔莉鬧矛盾後的苦悶,打獵倒是其次(寒冬裏也並沒有什麽獵物可以打),所以他們騎馬的速度並不快,甚至可以用散步來形容。可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在七八裏的路程中,這輛馬車卻始終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們身後,沒有一次超過他們。


    聽了葉利謝伊的話,徹辰也認為有道理。不過他認為在首都附近,應該沒有那麽大膽的強盜。


    於是在又走出了一裏地,離開了小樹林後,徹辰命令大夥在道路的一旁停下來,看看這輛馬車會否超過自己。


    過了一會,馬車來到了徹辰他們的身邊。


    “停一停!”


    趕車的小廝勒住了馬。


    這時,馬車內探出一顆年輕的頭來。


    那青年笑容滿麵地仰起頭,叫喊道:“徹辰,皮德羅大叔!果然是你們。在華沙城門口看到你們的背影,我都有點不敢認你們。你們還記得我嗎?”


    等來者下了馬車,徹辰和皮德羅眯起眼仔細地看著這張充滿笑容的臉。


    這是位年紀不超過三十歲的俊美男子。他頭戴簪飾著鳥翎的猞猁皮圓帽,穿了一件棕色的貴族長袍,外罩深紅色的大衣,圍了一條金色的腰帶。


    這男子長得眉清目秀,極其俊俏。他那雙湛藍的眼睛飽含著某種憂鬱和沉思的神韻,麵部的線條極其端麗。而盡管他身著波蘭服裝,卻蓄有一頭長發和一副山羊胡須。


    最終,還是皮德羅最先認出了此人來。他驚喜地叫道:“凱瑟琳,你是凱瑟琳。我的上帝!我說怎麽這麽麵熟呢。你的麵孔我總覺得似曾相識,但是胡須和服裝完全改變了你的模樣。因為過去我看到你是沒留胡子的,並且穿的是傭兵的製服,而現在你竟是一副波蘭裝束!”


    接著,凱瑟琳和皮德羅、徹辰他們一一擁抱。


    “因為我和海倫娜結了婚。我的嶽父費奧多·奧布霍維奇大人屢次站錯了隊,現在心灰意冷。在離開了政界和軍界後,我們在華沙附近以極低的價格租來了幾處莊園安了家。閣下還不知道吧?我已經獲得了波蘭貴族的身份。”


    說到這,凱瑟琳又在話的末尾加了一句:“雖然不能和你們相比。”


    聽到凱瑟琳這麽說,皮德羅的內心極為的舒坦。不過他還是寬慰凱瑟琳說他能有這樣的成就已經很不錯了,而且還抱得了美人歸。


    大夥兒就這麽站在路邊聊著。終於的,凱瑟琳想起他們這樣站在路邊聊天,對於貴族來說是不體麵的。


    “各位,瞧把我高興的,都沒想起請諸位去我家坐一坐。你們得空嗎?我家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是一處不錯的莊園。”


    徹辰他們當然欣然接受了邀請。


    到達了凱特林的莊園,映入徹辰他們眼簾的是一座簡樸的莊院。裏麵的陳設十分素雅,擺放了一些簡單家具,有的是購買的,有的則是從前任主人那裏租來的。當然,房間裏最最多的還是兵器,品種繁多,真可稱的上是一座小型的軍械庫——這些都是凱瑟琳當雇傭兵時候的戰利品。


    在這裏,徹辰又一次見到了海倫娜·奧布霍維奇小姐。今天的海倫娜臉上洋溢著愉快的笑容,她如一名幹練的家庭主婦一般指揮著仆役和侍女準備食物和擺好餐具。


    雖然論起奢華,這裏的生活無法和斯摩棱斯克相比,可顯然,海倫娜更喜歡今日的生活。


    有那麽一瞬的,徹辰竟有些想放下一切,和自己愛的人也去過這種詩意田園的生活。


    餐廳很快布置完畢,食物也琳琅滿目地擺放了上來。於是眾人邊吃東西邊交談。


    在就餐的過程中,皮德羅大談起了徹辰獲得的驚人成就,以此作為炫耀。


    雖然凱瑟琳也聽說過不少關於徹辰的事跡,可聽到皮德羅這親曆者和牛皮大王的添油加醋,他還是聽的如癡如醉。


    海倫娜見自己的丈夫麵泛紅光,貼心的命仆役去將酒窖裏的葡萄酒暖上。


    當聽到徹辰這一次竟然將博古斯拉夫親王活捉迴了華沙,這位前雇傭兵一口喝幹了杯中的葡萄酒,並狠狠地一把將酒杯砸在了桌子上。


    “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各位或許不知道,家嶽雖然失去了斯摩棱斯克並且大部分的田莊和地產都落入了俄國人的手中,但是他在羅斯地區、在立陶宛還小有資財。他由於信任拉齊維烏家族而把那些錢財借給了博古斯拉夫賺取利息,可是由於家嶽失了勢,除了錢什麽都沒有。在借款到期後,博古斯拉夫拒絕歸還本金,後來甚至連利息都停了。”


    凱瑟琳的話讓原本生起一絲退隱山林念頭都徹辰趕緊的把這念頭掐斷了——自己若是沒有來地盤和武裝,那命運會否和那位凱瑟琳的嶽父一樣?


    答案是不言自明的。


    坐在徹辰身旁的皮德羅這時打起了凱瑟琳的主意。


    凱瑟琳是一個不錯的傭兵,至少可以管代一兩百人的團隊。這樣的軍官對於傭兵團來說是多多益善的,並且凱瑟琳和叔侄二人都是佛朗哥的傭兵團出身,有著香火之情,這樣的人忠誠度毋庸置疑。況且看凱瑟琳家的狀況,雖然不算壞,但絕對說不上好,他若能重投到自己的麾下,也能改善他的家境。


    出於這幾點的考量,皮德羅向凱瑟琳伸出了橄欖枝。可凱瑟琳一口拒絕了。


    凱瑟琳看了眼海倫娜,後者也柔情的望著他,並用手撫摸著腹部。


    “皮德羅大叔,我已經厭倦了戰爭,因為當我還是個孟浪少年的時候,我便開始南征北戰,我見過了太多的鮮血和別離。現在的我隻想和海倫娜一起享受一點兒寧靜,呆在租賃的莊園裏過幾天太平的日子。而且的,海倫娜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是真的嗎?這真是個好消息。”徹辰為凱瑟琳和海倫娜高興道。


    “已經三個月了。”海倫娜·奧布霍維奇羞澀地低著頭說道。


    接著,眾人紛紛向二人表達了祝福。


    房間裏的氣氛正濃,突然一位仆役走了進來。


    “老爺,”這仆役用羅斯口音很重的波蘭話說道:“外麵有人過來想歇個腳。”


    說著,那仆役看了徹辰他們一眼,接著說道:“和這幾位一樣,也是打獵的。”


    凱瑟琳熱情好客。若是平日,他一定歡迎歡迎,可今日他們夫婦要招待徹辰一行,故而的凱瑟琳讓仆役下去婉言拒絕。


    仆役退了下去。可不一會,外麵傳來了打鬧聲。


    凱瑟琳站了起來,他向在座都各位告勒聲罪,然後出去看看是出了什麽事情。


    直到此時,凱瑟琳還誤以為是家中的仆役出言粗魯、不知委婉而惹惱了過路客人。


    直到他看清來者的容貌。


    “博古斯拉夫!”


    凱瑟琳的叫喊聲直傳到房間內。


    徹辰和皮德羅先是麵麵相覷,因為他們所知的名叫博古斯拉夫的親王隻有一個人,並且此人應該還被監禁在禦膳官的家中。


    可馬上的,二人站了起來。


    不用問,能如此囂張跋扈,除了那位也沒誰了。


    所有人都往屋外跑去,就連海倫娜也不例外。


    在籬笆圍成的院牆外,一身獵裝的博古斯拉夫正和凱瑟琳對峙著。凱瑟琳手裏拿著大鐮,對騎在馬上的博古斯拉夫虎視眈眈,而那仆役則躺倒在地上,臉上還有一道鮮紅的鞭印。


    手握獵槍的博古斯拉夫此時看到徹辰竟然在這裏,他罕有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


    是的,他本不應該在這裏。因為禦膳官雖然帶迴了揚·卡齊米日國王準備赦免他的承諾,但赦免的文書並沒有下達,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還是戴罪之身。但博古斯拉夫劫後餘生,他實在是欣喜若狂,所以在看管他的禦膳官外出後,博古斯拉夫便要外出騎馬舒展心情。


    由於唯一能管住他的禦膳官不在,府邸內的仆役們哪個敢阻攔,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博古斯拉夫騎馬外出。


    現在,博古斯拉夫竟冤家路窄地遇到了徹辰,若是他將自己的行徑上達給國王,說不得揚·卡齊米日勃然大怒。


    “嗨,伯爵。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您。”博古斯拉夫強擠出一絲的笑容對徹辰打招唿道。


    看著博古斯拉夫那副嘴臉,徹辰和皮德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是在怕我。”


    “他是在怕我侄子。”


    二人同時想道。


    而二人的表情,讓博古斯拉夫一陣緊張,他的心都抽搐了。


    “親王,”首先說話的是皮德羅,他以令人意外的熱情口吻對博古斯拉夫打招唿道,“我們剛才還說到您呢,說你是個數一數二的守信君子,欠誰的錢都會如數歸還——就像欠我們的一樣。”


    說完,皮德羅朝凱瑟琳使了使眼色。


    “對不對,凱瑟琳。”


    凱瑟琳這時也反應了過來,他連聲說道:“不錯,不錯。就比如親王借了家嶽的錢,他是一定會歸還的。而且是立刻、馬上。”


    在一旁,葉利謝伊等人也紛紛起哄,誇讚博古斯拉夫誠實守信、人品好心、地善良有愛心。


    博古斯拉夫的麵皮再次抽動了,他問凱瑟琳道:“你的嶽父是何人?”


    海倫娜上前了一步,她對博古斯拉夫說道:“家父便是費奧多·奧布霍維奇。兩年前親王曾經借了家父五千塔勒作為軍費,親王還記得吧?”


    費奧多·奧布霍維奇這名字博古斯拉夫當然有影響,不過他借的錢可多了,除了幾筆巨款外,有沒有這一筆小錢,又是否是向費奧多·奧布霍維奇借的,他倒真沒有印象。


    不過此時博古斯拉夫急於脫身,他也不管有沒有借條了,隨口便對凱瑟琳說道:“那好,借錢是該還的。你明天來我的堂兄禦膳官的府邸拿錢吧。”


    說完,博古斯拉夫策馬便想離開。


    可皮德羅又怎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他——須知,博古斯拉夫出爾反爾可是出了名的。


    “親王,”皮德羅一把拉住了博古斯拉夫坐騎的韁繩,他對博古斯拉夫說道:“我們不是信不過您,可你總得留下點什麽作為抵押吧。”


    博古斯拉夫一陣著慌,他脫口而出道:“你要什麽?”


    皮德羅拍了拍身前這匹淺褐色的西班牙良駒。


    “就這匹龍駒吧。不過親王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走路迴華沙城的。凱瑟琳這有其他的馬,您可以挑一匹騎迴去。”


    聽到皮德羅竟要自己的坐騎,博古斯拉夫氣的七竅生煙。


    自己這匹西班牙良駒可是千金難買的好馬,價值不啻萬金,可眼前這老頭竟然要自己拿它去抵償五千塔勒。


    可哪怕再憤怒,可形勢比人強,博古斯拉夫還是不得不就範。


    “好,馬給你。”博古斯拉夫屈服道。


    接著,博古斯拉夫騎上一匹從凱瑟琳的馬廄中牽出的劣馬,便準備離開。


    可海倫娜·奧布霍維奇卻叫住了親王。


    “等一下。”海倫娜道。


    海倫娜跑迴來屋內,很快她拿著一張便簽紙走了出來。


    “親王,這是你給家父費奧多·奧布霍維奇的借據,現在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也請您知道,我們雖然窮,但我們同樣是貴族。”


    博古斯拉夫隨意的接過了那張借據,他看也不看就塞到了口袋裏,然後逃也似的撒馬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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