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辰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到博古斯拉夫。


    他有些躊躇和猶豫,猶豫是否應該將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交給博古斯拉夫。


    博古斯拉夫是自己的敵人不假,可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是博古斯拉夫的舅媽,在徹辰想來,憑著親戚關係,博古斯拉夫總不會做出對公主不利的事情來。他應該會欣喜萬分地將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接進溫暖的房屋裏,奉上美味的食物,然後再把公主送迴到柯尼斯堡自己的舅舅那裏。


    雖然這和揚·卡奇米日國王要求的救出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和腓特烈王子後將二人送到華沙的命令是有衝突的,可徹辰顧不得許多——他想要迴去找皮德羅叔叔、法蒂瑪和同伴們——他的內心其實無比擔心他們的安危。


    但此念頭一處,徹辰又想起了當年博古斯拉夫對克裏斯蒂娜所做的事情——這位親王的操守是否值得信任?


    懷著這種搖擺不定的情緒,徹辰返迴到了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的身邊。


    他開口對公主說道:“公主殿下,村舍裏麵滿是人,他們打著的是拉齊維烏家族的旗幟。”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聽到後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


    “是博古斯拉夫,他一定是接到了我被囚禁在德文斯克的消息,來和男爵交涉救我來了。”


    說完,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一抖手中的韁繩,便準備往村舍內走去。


    可剛走出兩步,公主發現徹辰騎在馬上一動不動。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心思靈動,她馬上意識到徹辰一動不動或許是因為他不想將自己交給博古斯拉夫。


    因為博古斯拉夫此時還是站在揚·卡奇米日國王的對立麵,是波蘭共和國的敵人。


    “伯爵,”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小聲說道:“我知道博古斯拉夫還是波蘭的敵人,也知道要您把我交給親王會讓您很為難。可我以上帝的名義起誓,我會和你一起去華沙,讓您能夠和揚·卡奇米日國王交差。可在此之前,請讓我和親王見一麵,因為我要請求他幫忙尋找我的腓特烈。伯爵,我想您也肯定很擔心您的妻子和部下們的安危吧。”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的話說到了徹辰的痛處。他咬緊牙關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然後正色地對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說道:“公主殿下,請不要將我當做那種為了賞賜不顧騎士榮譽的小人。我之所以裹足不前是擔心博古斯拉夫的操守。”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展顏說道:“那您是多慮了,伯爵。”


    徹辰不再言語,他打馬陪同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朝著村舍走去。


    而為了不讓博古斯拉夫認出自己,徹辰帶上了那個小醜麵具。他還特意要求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待會不要再博古斯拉夫麵前提到自己的名字。


    當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向守在村口的衛兵通報了自己的身份後,博古斯拉夫親王帶著自己的管家薩科維奇很快便趕了過來。


    博古斯拉夫此次渡過道加瓦河前往德文斯克的確是去看望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和他的小外甥的。


    原本數星期前博古斯拉夫就要去了,隻不過那幾日,博古斯拉夫患了重病,瘧疾纏身、寒熱交加,冷起來如冰上臥,熱起來如蒸籠裏坐,所受折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厲害。但即便如此,他也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因為坐鎮維爾納的呂保瑪茨基元帥給予了他很大的壓力,為了守住米亞捷爾斯克這一重鎮,不放心操之於他人之手的博古斯拉夫隻得事事事必躬親的親自過問。而由於病的連騎馬都困難,便隻得坐一頂敞篷轎子,由四名士兵抬著他去巡查了驛道和各處的棱堡的防務。


    瘧疾是如此的嚴重,以至於醫生的藥石無用,博古斯拉夫甚至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去見上帝了。最後還是薩科維奇想出了一個土辦法,他死馬當活馬醫,讓四名士兵用被子將親王包起來,然後一人抓住被子的一角,就這麽死命地將博古斯拉夫往半空中甩然後再接住。


    這樣的舉動嚇了博古斯拉夫一身的冷汗,不過他的瘧疾倒是奇跡般的好了。


    而病好後的博古斯拉夫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德文斯克。


    不過博古斯拉夫此去倒不是他對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和腓特烈小王子有什麽特殊的情感和關心,驅使他前往的真正原因是卡爾十世的命令——卡爾十世命令博古斯拉夫以親戚的身份好好的寬慰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讓她能夠心甘情願地待在德文斯克。


    雖然這麽說有些殘酷,可是如果博古斯拉夫的舅舅,選帝侯能夠顧念自己的妻兒而選擇留在瑞典陣營,那麽博古斯拉夫將會無限的喜悅和暢快的。


    因為那對自己將有益無害。


    和選帝侯不同,一旦卡爾十世戰敗,博古斯拉夫和他的拉齊維烏家族將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博古斯拉夫相信,揚·卡齊米日國王和那些在戰爭中和自己結仇的家族,將很樂意清算自己和死去堂兄的戰爭罪行,剝奪拉齊維烏家族在共和國的一切土地和城堡並占為己有。


    博古斯拉夫親王一來到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的麵前便捧起了公主的手並熱情地親吻了起來,他嘴裏還不停地喊著“舅媽”,那親熱勁,直讓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欣喜不已。


    親完公主的手,博古斯拉夫親王抬起了頭。


    “我親愛的舅媽,您怎麽會在這裏?我得知您在德文斯克做客······”


    “親王,我是曾經在德文斯克做客,可在那裏盤桓日久,我今天正準備返迴柯尼斯堡去。”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微笑著解釋道。


    而她的確信守對男爵的承諾,哪怕對應該知情的博古斯拉夫也未透露自己其實是被劫持的。


    博古斯拉夫的臉色僵了僵。突然,他意識到公主兩手空空,並未帶著腓特烈王子。


    “舅媽,腓特烈呢?”博古斯拉夫問道。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低垂下了頭,麵露悲戚。


    過了一會,公主抬起了頭來。


    “博古斯拉夫,我和腓特烈本是由這位騎士和他的部下保護返迴柯尼斯堡,可在半途,我們遇到了冰雪暴,夜裏我們又遇到了狼群。這位騎士的妻子保護著腓特烈,他保護著我突圍,可我們走散了。”


    “真是太可怕了,”博古斯拉夫聽完一副感同身受的悲戚模樣。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身後戴著小醜麵具的徹辰。


    其實戴著小醜麵具的徹辰是如此的醒目,博古斯拉夫早該注意到他了。可之前親王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的身上,所以才忽視了這一醒目的存在。


    “你是我舅父的部下嗎?為什麽戴著一副小醜的麵具?”親王問道。


    徹辰欠身行了一禮。


    “不,親王。我是奉楊·卡奇米日國王陛下的命令保護公主的。而之所以我帶著這可笑的麵具,是因為我的臉曾經受過傷。不過請您放心,我有著伯爵的爵位,絕不是什麽下等人。”


    聽說是揚·卡奇米日國王的人,博古斯拉夫的眉毛皺了皺。


    半晌,博古斯拉夫冷冷道:“那麽你的任務完成了。公主在我這裏很安全。”


    說完,親王將一件披風披在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的身上,他半摟著公主往村子裏麵走去。“舅媽,我馬上派人去找小腓特烈。請相信,上帝一定會保佑他的。”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猶豫地迴頭看了徹辰一眼,她聽的明白,這是博古斯拉夫這在趕徹辰走。


    “親王殿下,”徹辰跨前了一步,而博古斯拉夫的管家薩科維奇則警惕地橫在徹辰麵前。


    “親王殿下,”徹辰高喊:“我想知道,您是否會將公主送迴到柯尼斯堡去。”


    博古斯拉夫沒有迴頭,但他迴答了徹辰的問題:“公主和小王子會在米亞捷爾斯克盤桓幾日。”


    徹辰把這理解成了博古斯拉夫這親戚根本沒有將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送迴柯尼斯堡的意思。所謂的在米亞捷爾斯克盤桓幾日,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囚禁公主和王子。


    而事實上,博古斯拉夫也的確是這麽想的。


    不過,徹辰絕對不會讓此事發生。


    暫且不提徹辰如何想著從博古斯拉夫親王大手中將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奪迴來,當公主聽到博古斯拉夫說要自己去米亞捷爾斯克盤桓幾日的時候,公主的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博古斯拉夫,”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叫道:“我想威廉如今肯定盼著我和腓特烈早日迴去。米亞捷爾斯克我恐怕是不能去了。”


    博古斯拉夫故意露出了哀傷的表情。


    “是這樣嗎?我的舅媽,”博古斯拉夫苦著臉道:“就在前幾日,安娜還向我提到您,她很懷念和你在阿姆斯特丹度過的愉快時光。而她要是知道我遇見了您卻沒能邀請您到米亞捷爾斯克,安娜一定會怪罪我的。”


    話說著,博古斯拉夫的手抓牢了公主的手腕。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勃然變色。她明白,徹辰的擔心變成了現實——他是對的,博古斯拉夫對自己不懷好意。


    “博古斯拉夫,我是威廉的妻子。”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掙紮著想擺脫博古斯拉夫。


    博古斯拉夫抓的更緊了。


    “當然,當然。您是我的舅媽,就像弗雷德裏克是我的舅父一樣。所以我衷心的希望我能和舅父大人在卡爾十世這條大船上同舟共濟。”博古斯拉夫麵帶笑容地說道。


    攔在徹辰麵前的薩科維奇看著自己的主人把一件卑劣的事情說的如此雲淡風輕、稀鬆平常,還好像為對方著想一般,他不禁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突然的,他身後那將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從德文斯克解救出來的許久沒有說話的小醜伯爵再次大聲叫道:“請等一下,親王。”


    博古斯拉夫迴過了頭。


    “伯爵,”博古斯拉夫不耐地說道:“你該感到慶幸,因著今天我心情好,所以我決定放你一條生路。”


    徹辰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是,是。親王殿下。”徹辰結結巴巴地應道。


    接著,徹辰看向了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在四周圍一眾博古斯拉夫的家臣的環伺下,他叫道:“公主殿下,既然您有親王的保護,那麽我的任務就完成了。現在我就迴到華沙向國王陛下複命。在我離去前,請讓我向您道別。”


    說完,徹辰繼續向前走。


    在那個時代,知書懂禮的貴族向女性吻手告別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而徹辰現在的身份是伯爵,他的要求是如此合情合理,薩科維奇不禁猶豫地迴頭以目請示親王是否放行。


    博古斯拉夫親王擺了擺手,示意讓徹辰過來。


    博古斯拉夫根本不會去想眼前這戴著可笑的小醜麵具的所謂伯爵敢暴起傷害自己——不是因為他身邊隨從眾多、防禦如同銅牆鐵壁,而是他自信自己天潢貴胄的身份是任何人都不敢對自己不敬的。


    可徹辰就是那個例外。


    也正因為徹辰是這樣一個例外,而博古斯拉夫又是如此的自大,徹辰才得以靠近了博古斯拉夫。


    來到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麵前的徹辰輕輕地抬起了公主的一隻手。


    “公主殿下,”徹辰慢慢地彎下了腰,將他插入腹部衣服的手隱藏在身體下麵。“很榮幸能為你服務。”


    說完這句,徹辰看似稍稍抬高了公主的手,可他另外一隻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勒匕首,並迅速地抵在了博古斯拉夫的胸口。


    “親王殿下,”徹辰在一片拔刀和舉槍聲中微笑地對博古斯拉夫說道:“請恁的部下們小心些,天冷,我怕我的手抖了。”


    博古斯拉夫斜下眼珠看了眼抵在自己胸前的匕首,他看著徹辰臉上的麵具,鎮定地問道:“你到底是誰?有這副膽量,你在共和國絕不是泛泛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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