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信中充滿了俄國貴族慣有的傲慢和自大。


    他寫道:“全能的沙皇陛下的兵馬為數之多,可與林中的樹葉、海灘上的沙粒相比。當你們還不明白這是一股多麽可怕的力量的時候,你們就應該仰望星空,看一看那漫天的星辰。那些星辰便是沙皇大軍的篝火在天空的投影。僅我所帶來的兵馬已是你們的兩倍。在我身後,還有不計其數的大軍。你們要知道,沙皇陛下所憎恨的隻是頑固不化之徒,他對幡然醒悟者是極其寬容的。而我,瓦西裏·舍列梅傑夫也必將施恩於跪地投降者,讓其免受刀斧置身之宰。可倘若負隅頑抗,我保證科諾托普將雞犬不留,除了土地和水,什麽都不會剩下!”


    聽到這樣的恐嚇,赫瓦德基連長驚駭莫名。他的喉結上下蠕動著,甚至能聽到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而在傭兵團的軍官中,也有人為之膽戰心驚。


    徹辰卻不以為意。


    同樣的,甚至比這更兇殘的威脅他不知見過多少,早就有了免疫力了。


    他附耳到皮德羅的耳畔,然後小聲說了句。


    皮德羅聽著聽著臉上燦爛的如同一朵菊花一般。他直起身子後便走出了會議室。


    而在軍官中,黑森子爵見皮德羅離去,他也悄然地跟了去。


    見徹辰看完了信,信使說道:“阿勒瓦爾團隊長,我的將軍等待著你的迴複。”


    “不急,迴複我馬上會給你。”徹辰這樣說道。


    在門外,黑森子爵攔住了皮德羅。


    他對皮德羅問道:“副團長,團長是怎麽吩咐您的?”


    由於皮德羅平日裏和黑森子爵的關係不錯,他沒有任何的猶豫便將徹辰對他的吩咐告訴了黑森子爵。


    聽完皮德羅的答複,黑森子爵的臉都黑了。


    皮德羅卻沒注意到黑森子爵臉色的變化,他還嬉皮笑臉地說道;“你看我這侄子,雖然結了婚也有了孩子,可做起事情來還是跟個頑童一樣。”


    黑森子爵迴過神,他正待與皮德羅說話,卻見皮德羅已走出去四五步遠。


    子爵趕忙三步並兩步地趕上,然後攔在了皮德羅麵前。


    “副團長,我覺得不該這麽做。”黑森子爵嚴肅地說道。


    皮德羅見一項與自己狐朋狗友的黑森子爵如此的鄭重其事,他停住了腳步。


    “為什麽?”皮德羅問道。


    黑森子爵將皮德羅拉到了一邊。


    他往四周望了望,見四下裏無人,子爵對皮德羅說道:“副團長,我覺得團長這麽做除了激怒信使和瓦西裏·舍列梅傑夫外,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我侄子就是這麽想的。”皮德羅點點頭道,“他想來就是為了氣氣瓦西裏·舍列梅傑夫。”


    黑森子爵急道:“可不該如此啊,副團長。團長如此感情用事是會壞了大事的。”


    說到這裏,黑森子爵頓了頓。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如此說徹辰,特別是在皮德羅的麵前,那是越矩的。


    他趕忙解釋道;“我不是質疑團長的決定,而是認為我們的任務既然是守住科諾托普兩個月,那麽就應該盡可能的拖延時間。而要拖延時間,不一定隻能靠刀兵,還可以靠智謀。”


    皮德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黑森子爵,過了會,大約是念兩遍主祈禱文的時間,他有些明白了子爵的意思。


    “你是說?”皮德羅反問道。


    “我是說團長可以假意向信使透露出願意投降的意思,然後向其提出雙方休戰兩到三個星期,並告訴對方,在此期間,我們將派人前往基輔請求維戈夫斯基允許我們投降,並等候他的旨意,而以後如何,全憑上帝恩賜。”


    皮德羅暗自叫妙。這番話像是答應了什麽,可卻什麽都沒答應。特別是最後那句“全憑上帝恩賜”更是神來之筆。


    “我現在就迴去和我侄子說去。”皮德羅話音未落,他已經跑到了會議室的門口。


    皮德羅將會議室的門推開了一條縫。


    “團長,你來下。我有話和你說。”


    徹辰此時正在等待著皮德羅拿迴自己需要的東西,他見皮德羅兩手空空並且還說有話對自己說,雖然心中不悅,但還是站起身對信使說了聲“抱歉”,然後出了去。


    在門外,皮德羅將黑森子爵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徹辰。


    他滿心以為徹辰聽到這個辦法會高興,可徹辰隻是對他說道:“叔叔,你這個想法糟透了。你想想,俄國人是來占領科諾托普的,他們等待了半年,現在這麽可能因為我們的一句話就給我們兩到三個星期停戰?哪怕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突然犯了傻,可你別忘了,阿列克謝親王馬上就要到了,他難道也會犯這種傻氣嗎?他會不知道現在他最需要的也是時間嗎?”


    “如果他不同意休戰,局勢跟眼下也不會有什麽不同啊!”皮德羅不以為意地攤手道。


    對此,徹辰隻得又說:“誰祈求休戰,誰就在將自己的恐懼和虛弱狀態明顯地暴露給敵方。敵人會從我們的這番話中嗅出我們的信心不足,這樣一來造成的損失也就不可估量了。我讓信使帶迴去那件東西,就是為了激怒瓦西裏·舍列梅傑夫。他們這支前鋒沒有攜帶火炮,我要他喪失理智,從而讓他的步兵和騎兵攻城,然後在科諾托普堡的城牆上撞的頭破血流。”


    皮德羅終於明白了徹辰這麽做的真意。


    皮德羅不再言語,他馬上按照徹辰說的去把那件物品拿來。


    在科諾托普堡的糧倉旁,皮德羅將一條黑狗撲倒在了地上。


    叫過來兩名哥薩克,叫他們分別按住黑狗的頭和腿,皮德羅亮出了刀。


    刀在陽光下發出寒光。


    黑狗的眼中流露出害怕和祈求的眼神。


    “抱歉。”皮德羅對黑狗說道。


    接著,刀光一閃,皮德羅的刀砍向了黑狗。


    一聲哀嚎響徹整座科諾托普堡。


    會議室內的信使也聽到了外麵那聲淒慘的狗鳴,他本能的迴頭望去。


    過了會兒,皮德羅迴了來,他手上還拿著一條狗尾巴——這就是從城堡內的那條黑狗身上切下來的。


    將狗尾巴扔在信使的麵前,徹辰坐直了身子說道:“這就是我的迴答。”


    信使的麵色發青,他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而一旁的傑米德·波波維奇等哥薩克的軍官卻笑得前仰後俯,顯然徹辰這樣的粗野舉動很合他們的脾胃。而黑森子爵的臉色則再次黑了下來。


    信使最終沒拿上那條狗尾巴,而是一言不發的離開。


    而徹辰期盼著,期盼著自己的舉動在信使帶迴後能激怒瓦西裏·舍列梅傑夫,讓其怒而攻城。


    可4月22日,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舉動非但沒有順了徹辰的心意,反而更加劇了徹辰的擔心。


    這一天,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率領著一支親衛騎兵繞了科諾托普堡一圈。陪同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人裏麵有幾個明顯是外國人——可能是法國人又或者意大利人打扮的家夥。他們觀察了城防塞堡和壕塹、土堤,並且不斷地指指點點,還在寫寫畫畫。


    這些顯然是俄軍中的外國工程師,他們正在尋找科諾托普堡的弱點。


    意識到這些人身份和瓦西裏·舍列梅傑夫並沒有被自己激怒的徹辰趕忙派出葉利謝伊和傑米德·波波維奇率領騎兵去驅逐他們。


    隨著騎兵的出擊,三角堡和科諾托普堡上火炮雷響,打響了保衛戰的第一槍。


    雖然這一輪的炮火精度並不理想,六發炮彈都落在了敵軍馬隊附近,可也足夠讓對方灰頭土臉、陣型慌亂了。


    趁此機會,葉利謝伊和傑米德·波波維奇兵分兩路,他們試圖以鉗形攻勢將瓦西裏·舍列梅傑夫保衛並且加以消滅。


    如此做成了此事的話,那無疑比在城堡下擊退了敵人的一次進攻更能鼓舞人心。但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親衛雖然人少,可各個都是精銳。見葉利謝伊和傑米德·波波維奇撲來,他們沒有一絲的怯懦,反而發起了反衝鋒。憑借著精良的護甲和更勝一籌的個人戰鬥技巧,他們和人數占優的哥薩克騎兵打的有來有迴。


    葉利謝伊策馬逼近了瓦西裏·舍列梅傑夫,二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交鋒。


    瓦西裏·舍列梅傑夫身穿金色的鱗甲,頭戴尖頂盔,猶如一頭金槍魚一般。他見葉利謝伊朝他奔來,這位俄國將軍高舉起手中的馬刀,朝著葉利謝伊的右臂劈去。


    葉利謝伊忙舉起手中的鋼盾格擋。


    馬刀擊中了鋼盾的中心。在瓦西裏·舍列梅傑夫聚集在馬刀上的力道傳遞到葉利謝伊手臂的那一瞬間,葉利謝伊猛的傾斜了盾牌,將馬刀上的力道卸了去。


    接著,葉利謝伊左手的頁錘高舉,朝著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腦袋砸了去。


    當葉利謝伊手中的頁錘揮到一半的時候,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大手抓住了葉利謝伊的左手腕。


    葉利謝伊的手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他感覺骨頭都被瓦西裏·舍列梅傑夫握斷了。


    可葉利謝伊畢竟是勇士,借著二馬交錯的機會,他忍著疼用一隻手掐住了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喉嚨,並且奮力將其往自己身邊拽。


    人的喉嚨遠比手腕脆弱,葉利謝伊的力道又絲毫不比瓦西裏·舍列梅傑夫來的遜色。很快,瓦西裏·舍列梅傑夫被掐的滿臉通紅,眼珠子也凸了出來。他那掐住葉利謝伊手腕的手也越來越無力。


    可就在葉利謝伊要掐死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關鍵時刻,由於用力過猛,他的馬鞍的肚帶突然斷裂,二人同時從馬上滾落到地麵。


    敵我雙方的騎兵們奔湧而上。一方保護著瓦西裏·舍列梅傑夫,另一方則在衛護著葉利謝伊。


    此時,俄軍大營內的騎步兵聽到炮聲終於趕到支援。援軍人多勢眾,葉利謝伊見已不可能在敵人的援軍趕到前殺死瓦西裏·舍列梅傑夫,他打了一個唿哨,示意傑米德·波波維奇趕緊撤退。


    兩隊騎兵隨即又合成了一股,朝著科諾托普堡退去。


    差點死在葉利謝伊手中的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當然不會讓偷襲自己的人如此輕易的逃脫,他手中的權杖朝科諾托普堡方向一指,命令俄國騎兵立即追擊。可在靠近三角堡時,三角堡內的所有槍炮頓時都轟轟隆隆開了火,


    在己方的炮火掩護下,葉利謝伊和傑米德·波波維奇立刻準備迴身應戰。但追擊的俄國人顯然也知道在三角堡的眼皮子底下同哥薩克作戰是不利的,他們調轉馬頭毫不遲疑地沿著追擊的道路撤退,返迴大本營。


    這樣不勝不敗的首戰既不能讓瓦西裏·舍列梅傑夫滿意也不能讓徹辰滿意。


    於是徹辰再次的決定在在阿列克謝親王的主力抵達之前,在科諾托普城下挫一挫俄軍的銳氣並激勵科諾托普守軍的士氣。


    他想出了一個引蛇出洞的計劃。按照這個計劃,葉利謝伊將帶領著科諾托普堡內僅有的一隊紮波羅熱哥薩克騎兵冒充偵察兵作為誘餌,將瓦西裏·舍列梅傑夫的大軍吸引到科諾托普的居民區內。


    在那裏,徹辰將預先設置了大量的柵欄、木桶等障礙物封鎖通路,然後再埋伏下大量的火槍兵。


    狹窄的道路將讓俄國人的數量優勢無從施展,而火槍兵們則可以從容地射擊,從而對敵人造成大量的殺傷。


    計劃本是一個完美的計劃,可在實施中卻又出現了紕漏。


    在葉利謝伊率領的騎兵出城後,附近一個農莊親俄的農民便將葉利謝伊他們的行蹤報告給了瓦西裏·舍列梅傑夫。這使得葉利謝伊還到達俄軍大營便遭到了瓦西裏·舍列梅傑夫派出的精銳波耶騎兵的驅逐。


    紮波羅熱哥薩克騎兵在哥薩克酋長國內雖然是最頂級的、裝備最好的騎兵了,可是和沙皇俄國的波耶騎兵相比,那差距不是一星半點的,更何況這一次人數還不占優勢。兩支騎兵一交戰,紮波羅熱哥薩克騎兵便被殺了個人仰馬翻,詐敗成了真敗,連葉利謝伊都差點受了傷。


    在丟下了近一半的人馬後,葉利謝伊他們倉惶地逃迴了科諾托普堡。


    徹辰那引蛇出洞的計劃,便也就此破了產。


    而再過一兩天,五萬俄軍主力就將抵達科諾托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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