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隨著包洪戲劇性的自願退出後,維戈夫斯基獲得了絕大多數的哥薩克團隊長的支持。而伊凡·希爾科自知自己勢單力孤已經完全沒有希望了,他藏起了爪牙,也轉而支持維戈夫斯基成為哥薩克酋長國的大酋長。


    雖然三十六名團隊長和連長代表已經就誰是新任大酋長的人選達成了協議,但紮波羅熱哥薩克傳統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那就是全軍的拉達大會。哥薩克人的全軍拉達,就和現代的烏克蘭議會一樣,充滿了混亂和暴力。並且它的投票方式完全靠吼。也正因為如此,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生前才修改了選舉辦法,先由團隊長們小範圍合議。


    維戈夫斯基在同一些人商量好,然後請他們吃了一頓酒宴,於是幾個喝的酩酊大醉的哥薩克就在事情過後的第三天的清晨直奔謝契的廣場。


    在廣場的柱子上係著幾麵羯鼓,這通常是在發生大事和召集會議時敲的。


    沒有找到保存在鼓手手中的鼓槌的哥薩克們隨手撿起了些木柴,然後胡亂敲了起來。


    鼓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先到的是那保存鼓槌的鼓手,那是一個渾身肌肉虯結,但卻隻有一隻眼睛的高個子男人。此時,他連那一隻眼睛也是睡意朦朧的。


    “誰在敲鼓?”他大喊道。


    “閉嘴!拿出你的鼓槌來,叫你打你就打。不然我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敲鼓。”醉漢的首領威脅道。


    鼓手很清楚喝醉酒了的哥薩克是說到做到的。他拿出了由自己保存的鼓槌,然後用力的敲了起來。


    羯鼓被敲的咚咚作響。黑壓壓的一片哥薩克從四麵八方湧進了廣場。


    從窗戶內,徹辰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對於此情此景,老大人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六十多年的歲月,老大人已經看過了無數場這樣的表演。此時,情緒頗高的老大人喝了一口酒,然後對徹辰和站在他身後的亨裏克·波托茨基說道:“好戲就要上演了。”


    三通鼓響後,廣場上已經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此時,書記官維戈夫斯基登場了。他身後是帕夫洛·戈蒙,他舉著大酋長的權標,再之後跟隨的是捧著法印的法官、帶著墨水瓶的副官以及手握十字架的基輔大主教。


    維戈夫斯基向著廣場的三個方向鞠躬致意。


    一些人安靜了下來、一些人脫帽還禮,一些人則咒罵了開來。


    “這次開會是什麽意思?我們有了新的大酋長了嗎?”有人說道。


    “滾下去,滾下去!我們不要你。”


    在一片嘈雜聲中,維戈夫斯基保持著麵帶笑容站著。當一些人喊累了,聲音也小了,帕夫洛·戈蒙率先說道:“各位盟兄弟,我們這次是要選舉新的大酋長,不過我自願退出,並且推薦我們的書記官維戈夫斯基成為我們哥薩克酋長國下一任大酋長。當然,各位如果有什麽好的人選也可以提出來,我們公平競爭、共同選舉。”


    一聽到帕夫洛·戈蒙退出選舉,下麵的哥薩克一片寂靜。他們這些底層的哥薩克們當然不知道三巨頭已經達成了協議,此時隻不過是走過場。一些哥薩克推舉了自己的隊長和連長,一些則還喊出了伊凡·希爾科和包洪這些人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並且有意參選的候選人逐個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這個時候一定要走的快,並且不能發出聲音,以免被人攻訐你在賄選拉票。


    十餘名候選人站成了一排。有人又在下麵喊道:“尤裏·赫梅利尼茨基在哪裏?尤裏·赫梅利尼茨基在哪裏?”


    十幾名哥薩克自告奮勇地去找這位候選人。


    此時,尤裏·赫梅利尼茨基正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他穿上了父親留下的紅色披風,頭戴著父親常戴的帽子。他的胡子和頭發也在理發師的精心打理下,做的和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模一樣。


    這位博格丹之子自知自己選舉無望,正用這種方式滿足自己成為“大酋長”。


    那十幾名來請他的哥薩克闖進了屋。他們見到尤裏·赫梅利尼茨基都嚇了一跳,把他當做了小一號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


    “我們來請您去參加選舉。”一名哥薩克畢恭畢敬地說道。


    “我不去。盟兄弟們、叔伯們、還有老鄉們。”尤裏·赫梅利尼茨基拒絕道。


    那名哥薩克又重複了一邊。


    “啊!”尤裏·赫梅利尼茨基屈辱地哀嚎道:“我不受這屈辱。行行好吧,盟兄弟們、叔伯們、還有老鄉們。我為何要去陪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兒子絕不受這屈辱。”


    可那些哥薩克們已經不管不顧了。他們兩人抓住尤裏·赫梅利尼茨基的手,兩人提住尤裏·赫梅利尼茨基的腳,將他四仰八叉地抬入了廣場。


    所有的候選人都到齊了。


    “現在選誰當大酋長。”帕夫洛·戈蒙問道。


    廣場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咒罵。


    “庫庫斯科。”有人喊道。


    “滾你的庫庫斯科,”人群中有人罵道:“他哪裏有一個大酋長的樣子。這狗娘養的,去操山羊才不賴。”


    “伊凡·希爾科。”有人又喊道。


    廣場上寂靜無聲了。所有人都看著伊凡·希爾科。


    “我退出。”伊凡·希爾科說道。


    接著,有人喊出了包洪的名字,但和伊凡·希爾科一樣,包洪也按照劇本退出了選舉。


    維戈夫斯基的唿聲開始高了起來。那是維戈夫斯基事先埋伏在人群中的親信開始發揮了作用。


    “就他吧,就他吧。”有人開始帶動全場的氣氛。


    隨著各處選舉維戈夫斯基的聲浪越來越高,壓倒了其他的候選人,帕夫洛·戈蒙適時地拿起鼓槌猛地一敲。


    “我宣布,伊萬·維戈夫斯基成為新一屆的哥薩克大酋長。”他大喊道。


    “這就結束了?”徹辰有些奇怪。


    “當然沒有。”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看著了窗外:“還有最後的一步。”


    帕夫洛·戈蒙起了權標,把它遞給維戈夫斯基。按照習慣,維戈夫斯基推辭了。接著,帕夫洛·戈蒙第二次將權標遞給維戈夫斯基,這一次,維戈夫斯基仍然拒絕了。到了第三次,他才接過了權標,並用嘴唇親吻了它。


    基輔大主教走上前,將十字架放到維戈夫斯基的麵前。維戈夫斯基親吻了十字架三次。


    歡唿聲從全體人群中響起,整座要塞都在震動。嫋嫋不絕的餘音直傳到遠處。


    “成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道。


    這之後,四名白須白發的老哥薩克走上了前。維戈夫斯基跪倒在了地上,每個老哥薩克手中都捧著一捧因為最近下雨變得泥濘的土,他們依次將土放到維戈夫斯基的頭上。濕漉漉的土從維戈夫斯基的頭上流下,流過鼻子和臉頰,滴在地上,把他的整張臉都塗髒了。


    可維戈夫斯基卻沒有任何的抱怨,他一動不動,感謝哥薩克們賜予他的榮譽。


    到了這裏,哥薩克式的選舉終於結束了。在場的眾人開始四散開去,開始了狂歡。他們敲開了所有酒店喝酒館的大門,蜜酒、葡萄酒、啤酒、鬆子酒……所有的酒類都被他們不要錢般地搬了出來,然後被打開。


    哥薩克們被酣醉和疲憊所征服。慢慢地,他們倒在了地上,一個哥薩克抱住另一個哥薩克,相對唏噓,甚至兩個人都哭了起來。


    一大堆人橫七豎八地躺在一起,你甚至都沒有下腳的地方,其中一個人想翻個身睡得舒服些,可他壓在了另一個的頭上,枕的骨頭疼。


    整個謝契就在這樣的氣氛下睡著了。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一直在窗前看到廣場上的篝火熄滅。


    徹辰卻已不在。雖然維戈夫斯基能夠登位,徹辰的貢獻可謂舉足輕重的,他也應該高興,可徹辰的心裏總還想著那被抽筋拔骨的康尼茨基公爵。


    或許連公爵都沒想到,最可憐他的竟然是他一直不對付的徹辰。


    看著最後的篝火熄滅,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迴過了身。


    亨裏克·波托茨基仍然站在叔叔的身後。


    “我們帶來的錢還剩多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問道。


    亨裏克·波托茨基答道:“還剩3761枚塔勒。”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點了點頭。最終上位的是國王和自己中意的維戈夫斯基,這筆錢這4萬多的塔勒花的一點都不冤。


    “接下來,就等著維戈夫斯基迴到基輔後履行協議了。”老大人想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朝裏屋走去,他準備迴去好好的睡一覺。就在這時,老大人發現屬於徹辰的那張床空空如也。


    “徹辰呢?”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疑惑地問道。


    “好像去河邊了。”亨裏克·波托茨基說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不說話,隻點了點頭。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最後朝窗外看了一眼,突然的,他看到俄國大使布圖爾林的侍從波將金和伊凡·希爾科走在一起。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自信不會看錯。因為和伊凡·希爾科走在一起的那人臉上帶著個眼罩,這絕對是沙皇俄國大使布圖爾林的侍從波將金。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先是一驚。可旋即的,老大人又把心按了下來。維戈夫斯基已經是哥薩克酋長國的大酋長了,並且伊凡·希爾科是自願放棄競選的,他現在假如想出爾反爾的話,他就是全體哥薩克的敵人,到時候不用共和國動手,包洪和維哥夫斯基自會料理了希爾科。


    “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不過是兩個失敗者在一起痛哭流涕罷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樂觀地想道。


    可事情真的會如此嗎?


    在圖布爾林那裏,幾杯酒下肚後,俄國大使有意提到了當年的《佩列亞斯拉夫條約》。


    而伊凡·希爾科不禁迴想起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與麵前這位簽訂《佩列亞斯拉夫條約》時候的場景:午飯後,在一片融洽的氣氛中,赫梅利尼茨基與哥薩克諸位將領還有布圖布爾林前往大教堂舉行宣誓儀式。按照波蘭的慣例,赫梅利尼茨基認為雙方都要宣誓,他提出由圖布爾林首先代表沙皇宣誓保護烏克蘭不受波蘭的欺辱,不損害烏克蘭小貴族、哥薩克、城鎮居民等烏克蘭人的自由和權利。但是,圖布爾林毫不客氣的拒絕了他,他聲稱這有悖於沙皇俄國的傳統,隻有低下的臣民向高貴的沙皇宣誓,哪有沙皇向臣民宣誓之理。這番話直接觸怒了赫梅利尼茨基,他當場拂袖而去。後來,包括自己在內的許多團隊長輪番勸說圖布爾林,但後者仍然不為所動。最終赫梅利尼茨基無奈,隻能主動讓步。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宣誓後,圖布爾林把沙皇禦賜的旗幟、權杖和衣冠授予前者。


    圖布爾林提到《佩列亞斯拉夫條約》當然是有其目的的。他眼見著伊凡·希爾科迴憶的差不多了,圖布爾林說道:“團隊長閣下沙皇俄國與哥薩克酋長國並不是同盟,而是宗主與蕃屬的關係,所以……”


    說到這,圖布爾林又故意賣了個關子。


    “圖布爾林大使,你的意思是?”伊凡·希爾科問道。


    其實他已經明白了圖布爾林的意思。


    沙皇俄國這是要文的不成來武的了。


    “哥薩克酋長國既然向全能的沙皇陛下宣誓效忠,那麽沙皇陛下當然有權利也有義務去保護烏克蘭的子民。你我都知道,維戈夫斯基的當選是一場鬧劇,並且是對沙皇陛下的背叛。我們沙皇俄國於情於理都要糾正這個錯誤。”


    說到這,圖布爾林湊近了伊凡·希爾科。


    “俄軍在阿列克謝·特魯布茨科伊親王的統帥下已集結待命,他們將開赴烏克蘭“鎮壓叛亂”。而您,伊凡·希爾克閣下,沙皇俄國最忠誠的朋友。我相信到時候你不會令我們失望的。”


    此言正合伊凡·希爾科的心意。


    他“桀桀”地笑了起來:“當然,當然。我還會為沙皇俄國帶去一位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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