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徹辰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因為他似乎聽見了從遠處傳來的一陣陣地哀嚎聲。那聲音如同鬼叫,又如同狼嚎。


    從小的,家中阿嬤講的故事裏便經常地提到山穀。在故事中,那是鬼怪遊走之地、狼群巡視之鄉,還是吸血鬼的家園。等長大了,特別是到了波蘭後,無數個夜晚的風餐露宿,中間不少是在山穀中的,可傳說中的鬼魂和吸血鬼一次都沒有出現,徹辰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這些都是大人嚇唬小孩的故事。唯獨的,關於狼群,徹辰知道這是真實的。在波蘭偏僻的鄉野、原始森林還有山穀,的確有著大大小小的狼群,那次娜塔莉來找自己,她的坐騎便是被狼咬死了。


    此時,徹辰擔心他們也遇到了狼群。他從毛毯裏爬出來,然後穿上一件鏈甲袖(一種隻有兩袖子是鏈甲,軀幹由布匹和棉花縫製的護具)。徹辰拿起火把和馬刀,然後叫醒了兩名黑森騎兵,三人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約摸走出了一二百米,他們看到在一處山穀內的空地上,自己麾下的那些披甲哥薩克和波蘭龍騎兵正在肆無忌憚地對今天被俘的那些哥薩克們施加著暴行。


    徹辰自己和傭兵團在戰後也曾經對一些戰俘施加過刑罰,可那些人或者是像阿蘭、采佩什這樣罪大惡極之徒,又或者是手握著重要的情報或者事關傭兵團生死存亡的機密,比如基阿揚的兒子巴蒂。


    可現在自己砍刀的那些忍在做的,一點都看不出出於何種必要的目的,他們更像是在取樂,拿人的生命在取樂。


    徹辰看到兩名士兵:一名披甲哥薩克,一名龍騎兵。他們分別對向騎在兩匹馬上,在兩匹馬的中間,一名被扒光了的哥薩克手腳都被繩索捆著,繩索的一端連著馬鞍。


    哥薩克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懼,可是他都嘴裏塞滿了馬糞,無法發聲。披甲哥薩克和龍騎兵歡笑著催動坐騎前進,繩索一下子被崩的筆直……哥薩克痛苦地掙紮著,又過了一會,他被攔腰撕成了兩節,那花花綠綠的腸子如同蚯蚓般在血泊中如同著。


    所有人都無動於衷,甚至還大聲叫著好。


    在另一處,一名使團的文職人員正手握著鋸子,對一名被捆在樹幹上的哥薩克施加著鋸子刑。那名哥薩克在受刑前已被刮去了眼睛,隻剩下兩個血洞。此時,鋒利的鋸齒切割著哥薩克柔軟地腹部,鮮血順著大腿不斷地流到地上,哥薩克痛苦地擺動著頭顱,他試圖嚎叫,可他的嘴也被堵住了,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兩名跟隨徹辰一同前來的黑森騎兵顯然也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一幕,他們和徹辰一同彎下腰大聲地嘔吐了起來,將晚上吃下的食物吐了個幹幹淨淨。


    三人鬧出的動靜終於引起了那夥人的注意,當他們發現來者竟然是徹辰的時候,這群人竟嬉笑著向徹辰問好:“大人,真沒想到是您。”


    徹辰推了一把最靠近自己的一名披甲哥薩克。他怒不可遏地質問道:“你們在做什麽!”


    徹辰前所未有的惱怒。因為這些自己部下的暴行,讓徹辰不由得想起了死在雅科夫手下的那些傭兵團的戰友。


    他們,也是被如此虐殺的。


    那名被推的倒退了兩三步的披甲哥薩克沒想到徹辰的反應如此巨大,他一時有些發愣。不過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他笑著向徹辰賠罪道:“大人,我們沒想到走出這麽遠還吵到了您。”


    顯然,他是以為徹辰被吵醒才如此惱怒的。


    “你們這些混蛋!”


    徹辰一把抓住了這名披甲哥薩克的衣領,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倒拉著一個比他高大的多的人來到那片屠殺的現場。


    越靠近那片修羅場,空氣中當血腥味和腥臭味便愈發的濃鬱。在那不到五十平米的土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三具慘遭虐殺的哥薩克人的屍體,在樹上還捆著兩具;而在一旁,二十一名俘虜被捆著手腳串成一串蹲在地上,如果不是徹辰的出現,恐怕他們也將成為今晚暴行的犧牲品。


    “大人,這些哥薩克人今天殺了我們那麽多戰友,我們是在為他們報仇!”那名披甲哥薩克終於意識到徹辰是因為他們虐殺這些哥薩克人才如此的惱怒,他大聲地辯解道。


    而在一旁,其他人也如是說著。


    “你們這是在報仇嗎!”


    聽到這些人不僅沒有悔意,反而在強詞奪理,徹辰指著地上那具被二馬分屍的哥薩克人的屍體大聲嗬斥道:“你們這是在施暴,是在虐殺俘虜!”


    徹辰的話音剛落,隻聽從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我們使團的副使阿勒瓦爾·徹辰。怎麽?白天這些戰士同你一起出生入死,到了晚上你卻幫起敵人來了。”


    這話說的句句誅心,那些個披甲哥薩克和波蘭龍騎兵們看徹辰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徹辰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穿著一身白色襯衫的康尼茨基公爵邊用馬鞭拍著褲腿邊走了過來。


    等康尼茨基公爵走近了,徹辰大聲說道:“公爵,你我都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倒想問問你,是你下令虐殺這些俘虜的嗎?”


    實際上康尼茨基公爵並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一切都是士兵們自發的行為——波蘭共和國與哥薩克間的戰爭早已在雙方的士兵和民眾間埋下了刻骨的仇恨,原本那共同對抗奧斯曼土耳其人和韃靼人的骨肉親情早已不複存在。但被徹辰如此眾目睽睽的質問,公爵感到自己受到了徹辰的挑戰,他索性承認道:“事實上是我又如何!隻不過是些個謔謔兒而已。”


    康尼茨基公爵此舉,無形中地讓在場的披甲哥薩克和波蘭龍騎兵們對其感恩戴德,他們紛紛地站到了公爵的身後,以示支持。


    誤以為康尼茨基公爵果然是罪魁禍首,徹辰頓時怒發衝冠。他憤怒的一拳打在了公爵的左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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