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齊米爾咱雖然死了,可卡爾梅克大營內的戰鬥卻還在繼續。雖然韃靼騎兵們因為卡拉齊米爾咱的死而狼奔豬突、毫無鬥誌,可哪怕是一千五百頭豬,在黑燈瞎火的夜裏卡爾梅克人也不是一會就可以抓完的,更何況賽傑特貝伊所率領的那一支騎兵,還保持著完整的組織力。


    而之所以說是一千五百頭而不是四千五百頭豬,那是因為以內賈德為首的部族族長們和他們帶來的三千騎兵,在衝入大營後便反水了。


    賽傑特貝伊因為一貫的小心謹慎的『性』格,在往卡爾梅克大營進攻的時候並沒有衝在最前麵,所以幸運地逃脫了與卡拉齊米爾咱一樣的遭遇。他一聽到槍聲,並且見前軍受阻便知道他們是中了卡爾梅克人的埋伏。


    而更讓賽傑特貝伊驚駭的是,那些部族族長所率領的部族騎兵們如同失心瘋般竟然攻擊起了自己人來。賽傑特貝伊大喊著“停手,都是自己人”,可卻無濟於事。終於的,賽傑特貝伊發現了這些人的不同之處——那些在攻擊自己的騎兵的部族戰士們的左臂都綁著一條白布。顯然的,這是為了和自己要攻擊的人區分開來。


    這下,哪怕賽傑特貝伊再愚蠢,他也意識到了,他被騙了。以內賈德為首的部族族長們早已投靠了卡爾梅克人,今晚的行動就是一個圈套。


    人在危機時刻總能爆發出不同尋常的力量。賽傑特貝伊也是如此。此時的他大腦無比的清明,年輕時候的殺伐果斷也在他那衰老的身軀內複活了。


    顧不得卡拉齊米爾咱這個倒黴的戰友,賽傑特貝伊勒住了戰馬,他當機立斷地高聲指揮著騎兵們撤退:“快撤,快撤!後隊變前隊,快撤!還有,所以手臂上綁著白布條的都是敵人,大家不要猶豫,砍死他們,殺死這些叛徒。”


    緊接著,賽傑特貝伊又小聲地對自己的衛隊長說道:“紮哈爾,護住我,護住我!”


    紮哈爾忠實地執行勒貝伊的命令。他和衛隊的戰士們將賽傑特貝伊團團地圍在中間,用身體構築了一道人牆,護衛著貝伊往後撤。


    賽傑特貝伊縮著腦袋,他的耳朵裏不是穿進羽箭打在金屬盔甲上的叮叮聲。賽傑特貝伊怕的要命,幸好所有的羽箭都打在了人牆上,沒有一支能夠傷到貝伊尊貴的身體。


    平心而論,賽傑特貝伊所率領的騎兵,特別是那三百索卡西亞騎兵的戰鬥力是遠在韃靼部族騎兵之上的。在清楚了誰是敵人後,三百索卡西亞騎兵左右開弓,用箭雨硬是『逼』退了四周圍攏上來的兩千名部族騎兵。


    憑著索卡西亞騎兵的英勇,賽傑特貝伊和他的人竟殺出了一條血路。可他們沒逃出兩裏多地,又一支部族騎兵擋在了他們的前麵,而為首的竟然是內賈德族長。


    見到這個將自己騙入死地的家夥,賽傑特貝伊怒不可遏,他大聲咒罵內賈德貝伊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聽到賽傑特貝伊的咒罵,內賈德族長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慚愧的臉『色』。他向賽傑特貝伊表示,自己背叛他也是出於無奈,並且主仆一場,又都是真主安拉的仆人,自己也還不想撕破臉。隨即的,內賈德竟真的讓自己的部下讓開了一條路來。


    “貝伊,往左邊走吧,那邊是條活路。”


    說完,內賈德族長竟真的讓開了一條道來。


    賽傑特貝伊在紮哈爾的保護下萬分警惕地從內賈德族長讓開的道路上穿過,可自始至終,內賈德和他的人竟真的沒有襲擊。


    這讓賽傑特貝伊有些相信了內賈德族長所說,或許他真的是受到了脅迫,出於無奈。


    所以,賽傑特貝伊往內賈德族長所指的左邊逃了去。


    然而,叛徒的話是最不能信的話,因為他能背叛你一次,就能背叛你兩次三次。賽傑特貝伊很快嚐到了苦果。在賽傑特貝伊的殘部撤退的必經之路上,卡爾梅克人早就布滿了陷阱和路障,更為糟糕的是,這裏還是一處沼澤峽穀。當賽傑特貝伊進入山穀後,他看著遍地的陷阱和前麵的死路,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又中計了。


    可真主不會眷顧一個蠢人兩次。阿玉奇埋伏於此的卡爾梅克戰士迅速從峽穀的四麵八方居高臨下進攻陷入絕境的近千名韃靼戰士。


    賽傑伊貝伊知道,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可他還想搏一搏。這位因為好『色』而被自己人坑了的老貝伊為自己套上了兩件鎖子甲和一件板鏈甲,然後在紮哈爾等護衛的保護下,騎著一匹草原馬,牽著兩匹草原馬朝著遍地的陷阱和鐵蒺藜峽穀外衝去。


    峽穀的四周箭如雨下,賽傑特貝伊仗著三重鎖子甲護身,當一匹馬因為中箭或者踩到陷阱倒下,他便迅速地跳到另外一匹馬上,身手敏捷的如同年輕人。


    當十餘名護衛和兩匹馬相繼倒下後,賽傑特貝伊終於用鮮血為自己趟開了一條活路。


    不過他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當紮哈爾護衛著賽傑特貝伊堪堪衝到峽穀外的時候,一隊人馬俱甲的騎兵刺斜裏衝了出來,為首的正是阿玉奇麾下的第一猛將噶爾丹策淩。


    噶爾丹策淩一撞見賽傑特貝伊的隊伍,他便徑直衝了過去。噶爾丹策淩雖然莽撞,可卻不是沒有心眼的人。他見護衛著賽傑特貝伊的衛兵各個甲胄齊備,並且都裝備有彎刀、韃靼弓和盾牌,便知道這其中有個大人物。


    “嗬哈!”


    噶爾丹策淩衝著擋在自己前麵的紮哈爾就是一刀。卡爾梅克人人的彎刀勢大力沉,和韃靼人慣用的輕便的韃靼馬刀迥然不同。紮哈爾雖然擋下了這一刀,可他的手臂卻被震的發麻,差點就失去了自覺。


    隻這一下,紮哈爾便氣餒了,他對宛如兇神般的噶爾丹策淩產生了畏懼的心理。而夫戰,勇氣也。一旦一個戰士沒有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氣勢和信念,哪怕他的道法再好,十分裏麵也發揮不出七分來。


    這時候,跟隨在噶爾丹策淩身後的卡爾梅克騎兵們也和賽傑特貝伊的衛隊戰成了一團。而噶爾丹策淩一刀未建功,又見一個伏在馬背上的家夥正往旁邊溜去,他猜測這定是個大人物,於是的,噶爾丹策淩也不和紮哈爾多做糾纏,他虛晃一刀,然後從紮哈爾的身邊衝過,朝那逃走的人馬追去。


    那伏在馬上的正是賽傑特貝伊。而紮哈爾見自己的主人有危險,他大喝一身為自己壯了下膽,然後策馬朝噶爾丹策淩追去。


    “異教徒休走!”紮哈爾揮舞著韃靼馬刀在噶爾丹策淩身後邀戰道。


    聽到喊聲的噶爾丹策淩也不廢話,他左手按住馬鞍,然後一旋,整個人便倒坐在戰馬上。緊接著,噶爾丹策淩執弓便朝著身後的紮哈爾就是三箭。


    這三箭一氣嗬成,紮哈爾聽得羽箭的破空聲揮刀擋落了兩箭,可第三箭已來不及了,那支羽箭『射』穿了紮哈爾的咽喉,去勢未止的羽箭甚至帶動著紮哈爾的屍體往後仰去。


    而噶爾丹策淩三箭建功,他看也不看紮哈爾爾屍體,左手重新按在馬鞍上,同樣的動作又做了一遍,身體便又朝向了前方。


    “給我下來吧!”


    噶爾丹策淩跑到賽傑特貝伊的身側,一把抓住了賽傑特貝伊的腰帶,將其提起,然後按在了自己的馬上。


    這樣的姿勢顯然是不舒服的。賽傑特貝伊在馬上不住地哀嚎,噶爾丹策淩聽得心煩,他用刀柄一敲賽傑特貝伊的太陽『穴』,可憐的貝伊兩眼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當賽傑特貝伊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地綁了起來。在他的麵前站著一群人。中間是個年輕人,他的左側是個光頭,像是個宗教人士;而在右側的第二個,賽傑特貝伊倒是認識,便是曾經來亞速堡送信的阿孜坦桑。


    而在三人的身後,賽傑特貝伊看到的是一眾背叛了自己的韃靼部族的族長。他們一個個低著頭、束著手,樣子說不出的恭順。這其中,內賈德的臉在賽傑特的眼中分外的可憎。如果說有比騙你一次的人更可恨的人的話,那就是騙你兩次的那個人。


    賽傑伊貝伊用力地扭動脖子抬起頭。他質問內賈德道:“內賈德,你這個叛徒!我到底哪裏虧待了你!”


    內賈德看著地上的賽傑特貝伊,他恬不知恥地說道:“沒有,尊敬的貝伊大人,你待我一向很好,可是一個人要想爬到更高,就注定要從他前麵的那個人的身上踩過去。所以你不要怪我。”


    接著,賽傑特貝伊聽見內賈德這個叛徒對那青年說道:“台吉,這個便是亞速堡的主人,克裏米亞汗國的賽傑特貝伊。”


    那青年便是阿玉奇。這位台吉在昨晚的戰鬥中親自指揮了“駱駝陣”中的火槍兵的『射』擊,可以說卡拉齊米爾咱就是死在阿玉奇的手裏。


    “你是卡爾梅克人的台吉是嗎?我是賽傑特貝伊,我要求得到附和我身份的待遇,你們放了我的一個仆人迴去,他會迴去拿贖金的。”賽傑特貝伊高喊道。


    他顯然看出了,阿玉奇才是領導者。


    可他的這一舉動換來的卻是噶爾丹策淩狠狠的一腳。


    “小聲點!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噶爾丹策淩怒斥道。


    賽傑特貝伊被噶爾丹策淩踢中了胸口,他感覺自己的肋骨都斷了。不過這一下以後,他也聽話了不少,賽傑特貝伊乖乖地閉上了嘴巴,隻豎起耳朵。


    他聽到噶爾丹策淩對阿玉奇匯報道:“阿玉奇,這一仗我們打死了五百多韃靼人,俘虜了一千多,還繳獲了大量的馬刀,一堆弓,箭和箭囊,一些火繩槍,很多旗幟,裏麵還有四尾的旌旗。”


    最後,噶爾丹策淩用一句輕蔑的話做了結尾:“他們隻是很難抓到,一旦抓到了,就造不成什麽傷害。”


    不過這話倒是大實話。在那三百多人的傷亡中,其中的一大半倒是作為雇傭兵參戰的索卡西亞騎兵的。這些索卡西亞人高喊著“真主至大”,用馬刀、用弓箭和卡爾梅克騎兵做了不屈不撓的的抵抗,直到突圍無望並被數倍於己的卡爾梅克騎兵包圍,才放下了武器。


    但這侮辱人的話聽得賽傑特貝伊一陣羞愧難當,可作為失敗者,他早已沒有了辯駁的權力。


    阿玉奇滿意的點了點頭。戰鬥進行的如此的順利同樣有些出乎這位台吉的預料。近五千韃靼騎兵隻一個晚上便全軍覆沒,己方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就在這時,阿玉奇的身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阿玉奇台吉,我們並未獲得完全的勝利,別忘了,在切爾克斯克城的原址上,還有一支兩千人的步兵。”


    那個說話的人說完,便從阿玉奇的身後轉了出來。


    等賽傑特貝伊看清那人的臉,頓時『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因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失去了汗位,本應該早已銷聲匿跡了的伊始蘭·格萊伊。


    可伊始蘭·格萊伊卻看也不看賽傑特貝伊一眼,隻等著阿玉奇迴話。


    阿玉奇笑著對伊始蘭·格萊伊說道:“可汗說的是,不知可汗可還有何謀略對付剩下的敵人。”


    阿玉奇的言語間,對伊始蘭·格萊伊甚是尊重。


    在當初,阿玉奇對自己的父汗派伊始蘭·格萊伊這個失敗者來幫助自己是甚是不以為意的,可伊始蘭·格萊伊一連串的謀劃和表現,卻讓阿玉奇不僅對其印象大為改觀了,並開始倚重他的意見。


    畢竟,隻有他們韃靼人才最了解韃靼人。


    賽傑特貝伊聽到二人的對話,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伊始蘭·格萊伊在為卡爾梅克人出謀劃策。作為克裏米亞汗國曾經的掌權者,伊始蘭·格萊伊對每一個汗國的重臣的『性』格都是極為了解的,所以伊始蘭·格萊伊很容易的便猜到自己會因為好『色』、卡拉齊米爾咱會因為貪功而偷襲卡爾梅克人的營地。而那些部族族長們,顯然葉是因為伊始蘭·格萊伊的關係,而紛紛做了內應,背叛了自己。


    一念及此,賽傑特貝伊麵『色』紅的可以滴出血來。


    伊始蘭·格萊伊可不管不顧賽傑特貝伊此時的想法。他對阿玉奇說道:“這倒不難,我們可以派人偽裝成殘兵敗將去偽報賽傑特和卡拉齊在此陷入了苦戰,那個阿勒瓦爾·徹辰是必然會派人來救的。隻要他們離開了駐壘的營地,在平原上以騎兵對付步兵,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伊始蘭·格萊伊的這條計策深得阿玉奇的歡喜。他正待準備依計行事,躺在地上的賽傑特貝伊突然大聲喊道:“我是不會出賣徹辰貝伊的!伊始蘭·格萊伊,你這個韃靼人的叛徒,竟然幫著這些異教徒對付自己的同胞!”


    這時候,賽傑特這位失敗者倒是顯示出了一點骨氣來。


    被賽傑特貝伊成做叛徒,伊始蘭·格萊伊卻麵不改『色』。


    他緩緩說道:“穆罕默德·格萊伊不也是靠著異教徒來對付我的嗎?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在眾人的歡笑聲和賽傑特貝伊的麵如死灰中,伊始蘭·格萊伊叫過了烏曾貝伊,並對他說道:“烏曾,你去選幾個精明能幹些的手下,冒充敗軍去切爾克斯克報信,就說賽傑伊貝伊重傷被圍,急需援救。地點就在我們伏擊他的那處峽穀。”


    烏曾貝伊答應了聲,可他旋即又為難地問道:“萬一那個阿勒瓦爾·徹辰不信怎麽辦?”


    “叫去的人把自己說的慘一點,你再給他帶去點信物,不由得他不信。”


    說著,伊始蘭·格萊伊跳下了馬。他拔出腰間的匕首,然後劃開了賽傑特貝伊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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