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無意間掠過紫芙的雙腳,那小小圓潤雪白的十根腳指頭,讓他迅速移過了眼。


    輪廓分明的喉結上下微滑了滑,賀蘭亭又垂下眼,眼睫不覺顫了顫。


    腳背處傳來的輕壓和溫熱,都讓他心裏有股說不清的燥意。


    以小皇帝的混賬性子,果真什麽都幹得出來!


    紫芙的耳邊自動忽略賀蘭亭的那句話,手肘抵在膝蓋處,捧著雙頰笑眯眯地問他:“愛卿,這樣洗腳可還開心?”


    賀蘭亭沒迴答,隻撇過臉看向別處,露出耳後根處的一抹紅。


    “我知道愛卿高興,那以後我們以後就一塊泡jiojio!”


    “泡……jiojio?這是何物?”


    賀蘭亭表情疑惑地發出紫芙所說的奇怪音節,那一臉困惑的懵懂模樣可把紫芙樂瘋了。


    壓著不斷上揚的唇,輕咳兩聲告訴他,“就是洗腳。”


    一想到紫芙日後天天要與自己這樣,賀蘭亭立即拒絕地幹脆,“陛下,君臣有別,隻此一次不合禮數便夠了。”


    “愛卿既不願與我一起洗腳,那便一起去溫池洗浴罷。”


    賀蘭亭:“……”


    這擺明了二選一的選擇,賀蘭亭不再開口,默不作聲地默認了前者。


    -


    許是這一夜是與紫芙一起洗的腳,安寢後,賀蘭亭感覺自己被壓在被褥下的雙腳,熱燙了整整一夜。


    心髒處的跳動也極不規律。


    心緒不寧了整整一夜。


    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紫芙端水給他洗腳的畫麵。


    小皇帝越來越得寸進尺。


    逾矩替他一個男子寬衣便罷了,現在竟然還替他洗腳?!


    連普通人家的妻主都不會做的事,身為女皇的她如何能做出這等伺候男子、離經叛道的行為!


    可這小混賬要做的事,他一向都阻止不了。


    她進一步,他便退一步。


    現在連小皇帝替他寬衣的事,他都覺得不算什麽了。


    可放在紫榮國女子身上,女子是不可能替男子寬衣的。


    再得寵的夫也不可能。


    因為這是她們作為女子自傲、自恃尊貴的地方。


    男子即便出身再高,但隻要身為男子,便隻是她們的附屬品罷了。


    小皇帝真的不一樣。


    賀蘭亭睡不著,便低眸看了看窩在他懷裏睡得正熟的紫芙,一時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麽。


    神色古怪,還隱隱有幾分不忿。


    小混賬鬧得人人心神不寧,她自己倒好,沒心沒肺睡得高興。


    不知想到什麽,賀蘭亭臉色有些遲疑。


    繼續這樣下去,究竟他和小皇帝的關係會發展到什麽程度,誰也不知道。


    他不敢再進一步。


    潛意識裏也在告訴他,不能再有更多交纏的關係。


    入戲太深,便難以自拔。


    他不可能就因為小皇帝現在待他好,他就輕易放棄他十多年所想達成的目的。


    寄托於這樣虛無縹緲的感情,細數等著她變心那天的到來,不如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隻有手裏握住的,才是真實。


    上元節就在下一個月。


    等到那天,花街上熙熙攘攘,他提前安排好人,奪了小皇帝的紫金鳳紋佩,便可切斷這段本不該存在的關係。


    賀蘭亭不斷地堅定自己的決定,這才緩緩閉上眼。


    可心裏好似塞了什麽似的,像石頭,又像是一團棉花,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懷裏的溫暖,漸漸平複他微喘亂了的氣息。


    賀蘭亭不作他想,慢慢也便睡了過去。


    -


    褚清自被賀蘭亭叫出去後,就一度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狗皇帝仔細看了他的臉,怎會那般無動於衷!


    肯定是攝政王在此,狗皇帝裝給他看的!


    褚清還是不相信紫芙會不喜他,隻能另找理由來安慰自己。


    待到攝政王明日離開,他再找機會試探試探。


    不過此次攝政王沒有當著狗皇帝的拆穿他,究竟是在打什麽主意?


    褚清想不明白。


    但隻要狗皇帝不將他調離身邊,他便還有機會!


    想到狗皇帝紆尊降貴替攝政王一個男子洗腳,褚清心裏又有些複雜。


    他雖看不起這個濫用權勢的狗皇帝,卻也羨慕她對攝政王的所作所為。


    至於那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為拉攏攝政王所做的暫且忍耐,褚清分不清。


    他隻知道,狗皇帝做了紫榮國女子都不會做的事。


    禮數不合,自貶身份。


    可褚清還是羨慕。


    若是王爺能這般待他,讓他下一刻便死去他也甘願。


    在紫芙對賀蘭亭的潛移默化下,無形間也拉高了褚清對紫涵的期望值。


    遠在宸親王府擇定了新心腹的紫涵,還不知道,人一旦有了對比,就逐漸會生出不滿。


    -


    翌日褚清隨其他內侍進殿伺候女皇時,紫芙最先掀開了層層帷幔。


    賀蘭亭還沒醒,紫芙比了個手勢,讓他們把東西放下。


    最前麵的褚清一愣,抬起臉與女皇對視了一眼,手上卻沒有絲毫動作。


    紫芙一雙細眉微皺起,壓低凜冽的嗓音,“全都放下,給朕出去!”


    褚清這才似迴過神般,急急將東西放下,身後人也立刻放下來,低著頭有序地退出去。


    紫芙是半個身子伏在賀蘭亭身上掀開薄紗帷幔,躡手躡腳縮迴身時,正巧對上了賀蘭亭睜開的雙眼。


    瞧著賀蘭亭輕蹙起眉的倦容,紫芙用指腹揉開他籠著的眉,心疼提議道:“愛卿不如再多睡會兒。”


    “陛下要陪臣睡嗎?”


    “我去上朝,今個兒就免了愛卿的早朝。”


    “好,那臣作為先皇欽定的攝政王,也不能拖了陛下的後腿。”


    說著,賀蘭亭便迅速起了身,掀開兩邊帷幔掛起,去屏風旁取來鳳袍替紫芙更衣。


    等兩人都整理好,紫芙便握住賀蘭亭的手,與他一同去上朝。


    朝中大臣早已習慣了女皇與攝政王這樣,對於二人的關係,也統統裝不知道。


    笑話!


    敢插手女皇的私事,是想自己府上的美貌小侍郎再被訓一頓嗎!


    那一個個貌美少年,可都是她們現在的心尖寵。


    所有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有宸親王紫涵覺得分外刺眼。


    賀蘭亭跟在紫芙身旁那般聽話乖巧的模樣,再一想到賀蘭亭毫不猶豫拒絕她的樣子,便更為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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