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之後,紫芙依舊在彎唇笑著。


    隻是笑著笑著,唇角的弧度就再也壓不下去。


    猛地俯下身,手掌心捂著喉嚨,重重地咳了幾聲。


    濃重的血腥味迅速在口罩裏蔓延開來。


    那股撕心裂肺的難言痛楚,讓紫芙眼角浸出了淚,暈染濕了鴉黑眼睫。


    第一次,紫芙心口疼得厲害。


    比身體的疼痛來得更甚。


    她隻是想來看看,以後來照顧、陪伴她的小紫的女人是什麽樣子。


    她也確實看到了。


    原來是那個樣子啊。


    而且看上去,陸止聿也對她很好很好。


    其實不管陸止聿是出於什麽目的,都不重要了。


    相比她而言,他更喜歡她啊。


    屬於女朋友的、妻子的,他全都給了她。


    而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讓陸止聿鬆口迴一次他們的家。


    可蘇子情卻可以輕輕鬆鬆就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浪費時間去和她約會,去給她準備求婚。


    原來真正喜歡、愛的人,是可以打破原則的。


    隻是,那個人不是她罷了。


    ……


    紫芙迴家之前,將口罩摘下扔進垃圾桶,又用隨身備著的紙巾擦幹淨臉上沾了的血跡。


    這才拿出鑰匙,開了門。


    紫母燉了湯,聽到聲響,立即從廚房走了出來。


    習慣性地上前摸著她的手,感覺到些微涼意,就迅速去臥室拿了一套保暖的家居服讓她換上。


    紫芙不想讓紫母擔心,勉強衝她笑了笑,就拿著衣服去換了。


    換好衣服再走出來,就坐在客廳裏,陪著紫母說說笑笑。


    -


    日子一天接一天地過去,紫芙也不管外界如何,就一直陪著紫母,偶爾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看泡沫劇。


    這最後的日子裏,紫芙克製著疼痛,盡量不睡過去,陪伴在紫母身邊。聽她說一些話,自己再說一些話。


    當電視上鋪天蓋地都是陸氏總裁陸止聿婚期將近的娛樂八卦時,紫母氣地要死,紫芙卻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垂著眸輕聲細語安慰紫母。


    隨著22歲生日的接近,紫芙能夠感覺到身體疼痛的逐漸加劇。


    五髒六腑每時每刻都在被灼痛著,嘔血也越來越多。


    有一次早上下床,直接疼到支撐不住地雙腿跪坐在地。


    紫母聽到聲響,匆忙趕過來,哭著抱住她。


    紫芙在痛到昏迷之前,隻緊緊抓著她的衣服,讓她不要將她送去醫院。


    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紫芙才醒轉過來。


    紫母在她床前沒日沒夜地守著,眼睛都哭腫了。


    紫芙睜開眼,看到這樣的紫母,在心裏輕輕歎了一聲。


    ……


    自這天開始,紫芙就和紫母說起有關她死後的事。


    起初紫母不想聽,但紫芙必須得讓她正視起這件事,否則某天她突然走了,這個一心為女兒的母親絕對承受不住的。


    所以紫芙狠心地一遍遍地跟她說,紫母雖然哭得厲害,但也慢慢能接受下來。


    紫芙說等她死後,不想要那麽多人來看她,就盡快地將她火化,讓紫母替她找個風景好、偏僻一點的墓園葬了。


    還跟紫母說她這輩子做她的女兒很對不起她,等下輩子生個健健康康的身體,再來做她的女兒。


    紫母聽得泣不成聲。


    紫芙低聲歎了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輕輕抱住這個慈愛又偉大的母親。


    最後的最後,她寫了一封信,交給紫母。


    囑托她——


    如果陸止聿某天突然來找她,就跟他說她出國散心了,然後將這個交給他。


    如果他一直沒有來過,這封信就永遠當做沒有存在過。


    還有,她之後去世的事,不要告訴陸止聿,最好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最後一句話,是紫芙求著她說的。


    女兒的臨終請求,做母親的哪還有不答應的道理,不斷哭著點頭。


    和陸止聿離婚後分得的大筆財產,紫芙立了個遺囑,等她死後,就自動歸於紫母所有。


    安排好一切,紫芙就開始安心地等待死亡來臨。


    ……


    在紫芙即將二十二歲的前夜,身體的疼痛和五髒六腑的灼燒洶湧起來,讓她不斷地嘔血。


    她撐不下去了。


    那個讓她苦苦支撐了一年半的人,已經不需要她了。


    她的小紫,不要她了。


    他不要她了。


    那一刹那,心髒仿佛痛得裂開,五髒六腑也隨之全部破碎開來。


    紫芙也停止了嘔血,整個人躺在冰冷的床上,再無聲息。


    ……


    在紫芙二十二歲生日這天,紫母特意起了個大早,精心給她做了一碗長壽麵。


    等她去敲門的時候,卻怎麽也沒人應。


    紫母心中一急,立刻就打開了房門。


    盡管早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那一刻,紫母還是捂住了唇,嗚嗚嗚地哭出聲。


    鮮紅色的血洇了半床,憔悴病容的女人毫無聲息地靜靜平躺在床上。


    再也不會醒來。


    ……


    陸止聿第一次感覺到心悸,讓他從休息室的床上驚醒過來。


    抬手看了看腕表,看到指針指向五點半,陸止聿眉頭微擰起,明明才睡了三小時,卻毫無睡意。


    陸止聿是個惜時間如命的人,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起來穿上衣服開始工作。


    剛打開電腦,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來今天是紫芙的生日。


    他的記性一向很好,那個小女人21歲的時候,就因為他沒記住她的生日,在他跟前碎碎念了好久。


    這次,給她買一份?


    陸止聿腦海裏一升起這個想法,就迅速被他打消。


    且不說他現在用什麽樣的身份去送,就是不讓別人盯上她,他也不該去送。


    為了保證紫芙的安全,陸止聿甚至在她出院後不久,就撤了那些安排保護她的人。


    表現出完全的不在意,才能讓那些暗地裏想瘋狂報複他的人,將全部目光釘在蘇子情那個又醜又蠢的女人身上。


    想是這麽想,可陸止聿不送這份禮物,心裏怎麽都不舒服。


    空空落落得厲害。


    看著手中這支鋼筆,陸止聿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去商場精挑細選了一條項鏈,隨後就迴了公司。


    那條項鏈最終也沒送出去,而是被他鎖在了保險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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