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所有失去的記憶全部迴籠。


    點點滴滴,清晰地仿佛就在眼前。


    唇瓣緊抿地失了血色。


    車速極快,銀發被風吹得淩亂。


    黎九胤刻意不去想後麵那些記憶,隻反複想著他和阿芙初相識的點點滴滴。


    記憶中的無盡荒漠早已被鋪滿的綠地覆蓋,黎九胤的心狠狠震了一下。


    幾天幾夜不停歇地趕路,去逃避那些不斷反複湧出的清晰記憶。


    仿佛隻要不去想,後來發生的那些都是假的。


    阿芙說會一直等他的。


    阿芙不會騙他。


    黎九胤固執地堅信這一點。


    也仿佛,隻有堅信阿芙在那裏等他,才能支撐著他到那裏。


    -


    漆黑的夜。


    皎潔的月被厚沉沉的烏雲遮住,透不出一絲光亮。


    黎九胤趕到廢棄超市外,扔下機車,就深喘著唿吸跑上前。


    走到門前,細細地屏住唿吸,隨後小心翼翼地伸手抵著門邊。


    極輕極輕地叫了一聲“阿芙”。


    沒有任何人迴應。


    黎九胤頓了頓,一步一步地走進去。


    即便漆黑一片,黎九胤還是憑著記憶摸到了那處鐵架子邊——


    空無一人。


    黎九胤雙腿一軟,像失了所有力氣般,就這麽跪了下來。


    扶著鐵架子的手還在止不住地顫。


    直到此時此刻,黎九胤仿佛終於能正視起腦海裏那些真實且殘酷的記憶。


    他,親手染上了阿芙的血。


    好多血……


    好多……


    他的手和臉上,都是……


    是他,是他做的。


    阿芙親口說不會再等他。


    他一次次地不遵守承諾,阿芙生氣了,走了,不會再見他了。


    他讓阿芙在這裏等了他九次……


    足足九次。


    他一次次地失諾,這種無望的等待,阿芙該有多失望?


    阿芙那麽相信他。


    腦海裏一直反反複複迴蕩著重複了九次的對話——


    “阿芙,等我迴來。”


    “好,我會在這裏一直等黎胤迴來的。”


    直到——


    那日,他親手將生命之劍刺穿她的心髒。


    阿芙流著淚,撫過他的臉,對他說——


    “這次,不能再等你了。”


    黎九胤扶著鐵架子的手指,再也支撐不住,驀然落了下來。


    十八歲的黎九胤喜歡到骨子裏的女孩子,被二十五歲的黎九胤給毫不留情地殺了。


    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的黎九胤,灰藍的眸徹底黯淡下來。


    這個世界,是阿芙的命換迴來的。


    處處都是你,又處處沒有你。


    又讓他該怎麽辦?


    腦海裏重複的那些話,讓黎九胤突然慌亂起來。


    阿芙說不等他了,是不是意味著她心灰意冷地要永遠離開,以後生生世世,都不要和他再見?


    黎九胤慌張地扶著鐵架子,走到另一邊的架子上,摸到很久以前在這裏找到的一把水果刀。


    跌跌撞撞地走迴來,跪在鐵架子邊,用刀尖一刀一刀地往自己心口上紮。


    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不停地小聲祈求道:“阿芙,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不好?


    你等等我……就這一次,就這最後一次……”


    說著說著,聲音漸弱。


    再無聲息。


    染血的刀也隨之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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