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瑜任職是要迴長安的,得知劉寶傷和劉蘭娘沒走,也第一時間考慮了一下她們住哪兒,但沒想到玉熱多走之前還留下來一筆錢,這倒是給她省事了。


    她本就準備盡早去見一見狄仁傑,天後雖然沒有當即表示出要處置韋弘機的意思,但李治畢竟是在背地裏搗鼓出了些危及她利益的事情,韋弘機作為李治的心腹寵臣,這一遭是結結實實一個把柄落在武媚的手上,蘇令瑜不信他能不褪層皮。


    趁熱打鐵把他收拾了算了,也省得她之後再費工夫,她現在倒不很在意報不報仇這種事,她比較在意自己的名聲,既然身份已經用迴了自己的,那逃奴的名頭,就得管一管了,早點給蘇家翻案,她以後路走得更順一點。


    她離開長安時間雖短,但也發生了不少事,對她而言最值得關注的一件事就是狄仁傑升了,算來也正好就是蘇令瑜離開長安那一日,皇陵飛馬來報,陵園中林木被伐,狄仁傑為這事不惜跟李治唱反調,據理力爭,判處那兩位伐木的將領免官除名,而後李治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把狄仁傑升為了侍禦史。


    蘇令瑜現在入職大理寺,時機倒是剛好。韋弘機仗著天子信重,驕奢淫逸,為李治出了不少消耗國庫享樂的主意,如今武媚權勢漸大,她眼裏是一貫容不得沙子的,韋弘機這樣的人,早晚要被武媚收拾,既然如此,還不如讓蘇令瑜順勢撿個便宜。


    她很快又想到蘇細薇,雖然已經不準備管,但已經送到揚州去的人,這麽快又出現在長安城,總歸有幾分可疑。


    蘇令瑜太了解她這個妹妹了,別的不說,作妖是一等一的能作。哪怕看似沒什麽威脅,也可能折騰出些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還是得防著點,要免於被設計,不過也不必太擔心,畢竟蘇細薇雖然有腦子,但也有得十分有限,不值當她為之花費太多精力。


    蘇令瑜忙活著上任的事,劉蘭娘帶著劉寶傷,在長安城內租下了一間平房,把玉熱多留下的錢分成了十份,認真記了賬,都是要還的。劉蘭娘一邊精打細算安置好吃住,一邊開始給自己找些活計做。她擅長漿洗縫補衣服,繡工也好,找些活做不成問題,但畢竟是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不如在交城時那麽吃得開了。


    她試了幾份工,因著手藝確實好,人又很勤快實在,也碰到了願意幫她一把的,接到了一些大戶家裏的繡活,給郎君娘子們做衣服鞋麵之類的,倒也貼補得過來。


    蘇令瑜算算時間,橫豎也是要等過了年才能正式上任,她現在要摻和進韋弘機的案子裏,唯一名正言順的身份就是證人了。狄仁傑想肅清腐敗之風已久,其心之堅,不必蘇令瑜操心,等到需要的時候,是一定會來找她的。


    是以她隻需要在這段時間裏,確保狄仁傑找得到自己就行。


    蘇令瑜幹脆就在大理寺附近支了個書畫攤,成日在那兒寫寫畫畫,幫人抄點家書,掙兩個筆墨錢,倒也沒人趕她,生意也還行。


    是日她正在攤子上認真描一枝桃花,忽然眼前一道陰影遮了光,蘇令瑜頭也沒抬一下,“字畫三錢一尺,寫信三錢百字。”


    她說完價,對麵仍然毫無反應,蘇令瑜這才抬頭看了一眼。


    這一抬頭,看清眼前站的是誰之後,她就不高興了,本就沒什麽表情的神色更肉眼可見地冷淡了下來,收迴目光專心掭筆,“有事說事,沒事別擋我光。”


    蘇細薇大冷天的,手上還拿著一把桃花扇兒,在頜下一點一點地,又抬起來遮唇,眉眼彎彎地笑,“阿姊,手頭緊可以告訴我嘛,何必這樣吹風受雨地賤賣自己的畫,你的事我都聽說啦,不就是沒官做了嗎?這有什麽要緊的,我可以讓我男人幫你說說親,找個生意做得不錯的嫁了不就好了?”


    她顯然剛到長安,有些事還沒來得及知道,隻打聽到了蘇令瑜被奪職的事情,因此頗有幾分洋洋自得的幸災樂禍,蘇令瑜如今已經不在乎這些事,看見蘇細薇時會產生的那些煩悶也完全可以控製,再度一筆落下,墨水分毫也沒著偏,“我年後就進大理寺供職,消息不靈通就多打聽,耳朵不好用就待家裏。你如果希望我官列大理寺左少卿的第一件事是查查你男人闔家的生意,大可以繼續在這裏惹我。”


    這下換蘇細薇的臉色不好看了,她忍了半晌,冷哼一聲,“你是官運亨通,那怎麽也不想想家裏的事?阿耶和你阿娘都被發配到哪裏去了,你打聽過沒有?”


    “我為什麽要打聽這些。”蘇令瑜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把蘇家那些人撈出來,你如果情深意重的話,倒可以努力努力,未必沒有結果,不過這都得看你男人的意思,他同意,你才有辦法。”


    蘇令瑜這種清淡淡的反唇相譏,讓蘇細薇一時之間隻剩下惱羞成怒,一張白生生的小臉立刻漲紅了,“你不管阿耶,你親娘你總要管吧!”


    她一激動,就沒控製住音量,惹得幾個路人側目,蘇令瑜冷冷盯了她一眼,“有病迴自己家發作,別在我麵前癲。”


    蘇細薇眼見說不過她,又不能如何,心知今日隻能是平白自討沒趣,隻得憤憤走了。到落腳的客棧裏,越想越氣,恰逢劉修誼迴來,見她臉色這般不好看,便不由關切一聲,蘇細薇立刻就把滿臉怒氣換成了一臉委屈,往劉修誼懷中一撲,就告起狀來,“我碰見蘇令瑜了!”


    經她這些時日的訴苦,劉修誼也知道了蘇令瑜是誰,當即非常擔心蘇細薇是受了她欺負,連忙道:“她把你怎麽了?怎麽會遇到她呢…”


    蘇細薇清楚劉修誼的性格,不能指望他做什麽,便隻假哭了兩聲,“還不是為著阿耶阿娘的事,我知她如今很有點門路,本想求求她的,誰知她半點也不顧念骨血情分…”


    她一掉眼淚,可真把個劉修誼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哄著道:“你放心、放心,伯父伯母的事情,我會給你想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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