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再次走到牆邊,踮起腳,伸長了手,把一塊令牌遞給白玉薔。白玉薔接過,再次點了點頭,收起令牌剛準備走,女子卻又對白玉薔做了個手勢,白玉薔定定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女子才默不作聲地後退了兩步,看著白玉薔走。


    玉熱多跟著白玉薔翻迴外頭,走出兩步才驚訝道:“她是啞巴啊?”


    “嗯。”


    玉熱多又疑惑道:“你就拿這個東西走了?她剛才那手勢是什麽意思啊。”


    白玉薔好像歎了口氣,玉熱多懷疑自己聽錯了,想再確認一下的時候,白玉薔開始迴答她的問題。


    “她那個手勢的意思是,願意出麵幫我,但我拒絕了,隻拿了她一塊堂主手令,方便我做事。”


    “為什麽拒絕呀,你現在不是在道上吃不開了嗎,有個吃得開的人幫你做事難道不好?”


    白玉薔轉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這個關口,親自出麵幫我做事,是會死的。”


    玉熱多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她腦子倒也賺得快,立刻意識到深一層的問題,“那她自己就是道上的,不會不知道吧,那是願意豁出命去幫你啊!你倆這什麽交情,這麽厲害?難不成她是客套的?”


    “那倒不是客套的。”白玉薔笑了笑,意味不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也就真的和玉熱多解釋了起來,然而開口第一句話,卻有些答非所問。


    “現在夜色深,她剛才又在牆角陰影下,想必你沒有看清楚,她其實長得非常漂亮。”


    玉熱多是個很容易被別人的思路牽著鼻子走的人,雖然這話聽著沒頭尾了些,但她還是十分認真地迴憶了一下那個女人的長相,雖然確實沒看清楚,但哪怕隻是遠處一個身形、暗處一個輪廓,也不難發現她風姿毓秀,骨相精致,想必麵容絕對差不到哪裏去的,因此不知何故光著頭。


    人總是愛美的,既然天生一副美麗皮囊,為什麽不好好打理打理?玉熱多雖然自己也是個不收拾的,但她想,她如果長了一張特別漂亮的臉,至少是不會剃光頭。


    夜色裏,白玉薔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像是在仔細迴憶什麽事,聲音輕緩,哄小孩說故事似的,把那陳年往事攤開拆碎娓娓道來:“她再年輕一點的時候,更漂亮。道上有名有姓的男人,有生了女兒的,有娶了嬌妻的,喜歡蓄美貌妾婦的更多,便有些閑著沒事幹的人,喜歡把他們的女人按照容貌身段排個高下,她十年前被排到了並州綠林的第一。我雖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但也不得不說,她是實至名歸,確實漂亮。”


    其實時過境遷,白玉薔也不知道,究竟是她真的漂亮,還是自己記憶中的她太漂亮。


    玉熱多見過的人有限,見過的漂亮的人更有限,便隻能拿自己迄今為止見過最好看的女人臉蛋來做比較,“比你還漂亮?”


    “我這都不算什麽。”白玉薔說著,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剛才兩口藥喝下去,臉上紅痕應該褪了,不至於引人注目。


    常年遮臉蒙麵的好處就是,等到真需要掩藏身份的時候,往往隻需要露真臉就夠用了。


    她這麽一說,先不論真假,玉熱多就先驚羨向往起來,“那下次咱們還能看見她嗎?我一定要見見她長什麽樣!”


    “現在看隻怕會失望的。”提起不想提的事,白玉薔依然十分平靜,“她喉嚨傷了,所以說不了話,頭發是因為被燙去了一塊頭皮,眼看著長不出頭發,便幹脆全剃了,不再蓄發。夜裏看不出,白天仔細看來,其實是很嚇人的。”


    玉熱多目瞪口呆,“怎麽會這樣!”


    “我們剛才去的那個堂口,現在是她的,以前是她男人的,再之前是她父親的。當父親的有點頭臉,女兒長得漂亮,其實有時候未必是好事。都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但世上還有個詞叫相由心生,那個男人五短身材,長得很是難看,主要是麵相不好,一看就不是好人。偏偏運氣夠好,做事狠毒,就得了提拔,受她父親的賞識。既然家中無子,索性就招一個得力的手下做婿,也不管他女兒願不願意。”


    玉熱多一個局外人聽得著急不已,仿佛那倒黴女子還沒出嫁,近在眼前還能阻止似的,“他阿耶不是糊塗嗎!他女兒長那麽漂亮,我看脾氣也是那麽好,人肯定也很聰明,就算不能讓她自己挑,那配個更好的女婿難道還不行嗎!怎麽能配個醜烏龜啊,我一想到她每天睡醒要看著張醜男人的臉,我都替她著急!”


    “你總會發現世上有些人對值與不值,有一套不可理喻的度量方法。”白玉薔扯了扯唇角,“把女兒配給他,一麵能表示器重,讓這個得力手下更加忠心賣命,另一方麵,又能現出他求賢不問出處的江湖氣度,種種代價,最終也不過是犧牲一個女兒而已,反正也不是兒子,並不要緊。”


    玉熱多不說話了,她對這些事沒有太深的感觸,一時隻覺得可憐。


    白玉薔想了片刻,像是在自己的記憶裏仔細挑揀了一番,才續上了這個故事,“但是江湖人嘛,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指不定哪一天就死了,她父親運氣就不是很好,沒兩年就被人殺了,膝下沒有兒子,堂口自然就歸了女婿管。那個男的徹底沒了轄製,對她非打即罵,當時懷了兩個月的孩子都被流掉了,又過了兩年,那男的站穩腳跟以後,更是變本加厲,懷疑她與外人暗通款曲,給她喂毒,毒傷了喉舌,又好一番折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玉熱多聽都不忍聽,“這也太可憐了,還好那該死的醜烏龜死得早,不然她要怎麽活啊!”


    “是啊,還好他死得早。”白玉薔忽然換了種語氣,十分歡快似的,“還好她運氣不錯,遇到我正好要去殺她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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