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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淵和阮殷坐在一層空空蕩蕩的樓層中央等待著成浩然與李榮的到來,整個樓層看起來風雨欲來山滿樓,所有人都知道這裏即將發生些什麽。零星幾個天啟閣的侍者都被這裏壓抑窒息的氣氛逼得臉色有些難看,但嚴淵和阮殷兩人孤零零地呆在這樓層中央,不僅一點都不緊張,而且還嘻嘻哈哈地聊著天,似乎完全沒把即將發生的事情放在眼裏。


    而就在這個時候,成浩然到了。


    成爺的江湖氣很濃重,到天啟閣樓下的時候聲勢浩然,大隊人馬疾行而至,成浩然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騎行在大隊人馬的最前麵,身邊小弟團簇在他的身後。等來到了這天啟閣的大門,他一個利落的翻身下馬,憋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看起來就不像是來談判的,而是來殺人的。他一馬當先地走進了天啟閣,身後小弟跟上了十來個,其餘的則浩浩蕩蕩地呆在天啟閣周圍,連馬都不下,就這樣圍著。


    “殷兄!有幾天不見了啊!”嚴淵和阮殷沒有等多久,成浩然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但是腿腳還算利落,很快便上了樓。他一進到他們所在的樓層便哈哈大笑,雙手抱拳對著阮殷問好道:“怎麽樣,別來無恙啊?!”


    “成爺還是英雄風範。”阮殷同樣抱了抱拳,“這雷厲風行的做派實在是讓小弟我佩服不已。”


    他們倆此時才得以近距離觀察成浩然。


    他一身寬鬆的大褂衣服,雙手在抱拳問好之後背在背後,眉宇神色之中帶著一股子傲然之氣,同時嚴淵還注意到他的腰間掛著一把馬刀,他毫不懷疑若是生意談崩,成浩然會直接拔刀砍人!而成爺身後的小弟們則同樣不凡,一個賽一個的人高馬大,每人腰間都掛著武器,整個隊伍之中肅殺氣息濃重,嚴淵眯起眼睛來仔細判斷起他們的實力。


    ——並沒有發現地階以上,但成爺自己……不好說,也許有,也許沒有。同時這幫武夫也不能小看,他們都是廝殺多年的好手,與江東來那種空有境界的天才少年,他們每個人手上的人命都比那個“魔道少年”多得多!戰鬥經驗、協作經驗這些東西加起來後,便是一個不容小覷的麻煩了!


    但嚴淵並不擔心,他臉上帶著微笑,小步竄到了阮殷的身後,然後探出了一個腦袋,眨巴眨巴眼睛,做了一個別扭的抱拳禮,“怯生生”地說道:“成爺好!”


    成浩然挑了挑眉毛,正常來說他並沒有見過嚴淵,自然不該知道這個女孩是誰。但那天跟蹤的幾人之中有一個是他派出去的,成浩然自然是知道殷淵身邊還有這麽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小師妹,不過以成爺的城府自然是不會露出馬腳的,他麵帶疑色,看起來頗不在意地問道:“你是?”


    “我叫嚴小米,是師兄的師妹噠!”


    嚴淵拉著阮殷的衣袖,元氣滿滿地瘋狂賣萌,似乎是想用這一招降低成浩然對自己的警戒心。他無疑是成功了,成浩然莞爾一笑,然後不無感歎地說道:“如果我的女兒還在世……大約也就是你這個年紀了吧?”


    ——你家女兒管我屁事啊!


    “啊?那個……那個……成爺你別傷心!”


    嚴淵雖然內心腹誹,但是臉上卻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安慰成浩然道。


    而成浩然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然後隻身入座於主座,與阮殷與嚴淵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而他帶來的那些兄弟則十分自覺地跑到了旁邊的桌子,他們三個閑聊兩句,一時之間也算得上是主賓歡樂。


    沒聊幾句,李榮也姍姍來遲。


    他並沒像是成浩然一樣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隊伍而來,隻是很是低調地坐著馬車而來。和李榮李老板一起下車的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從李榮下車便緊緊跟在他身後的男人臉上什麽表情,而另兩個,則相對來說距離李榮和那個寡言的男人較遠,但也老老實實地跟在李榮身後,一行四人走上了天啟閣。


    阮殷和嚴淵本來和成浩然相談甚歡,但從窗戶外看到了李榮和他帶來的三個人之後,他們不約而同地愣了愣神,然後詭異地對視了一眼。


    成浩然注意到了他們倆的異常,他一揚手將手中端著的酒杯一口飲盡,隨後才問:“兩位……怎麽了?”


    “看到了兩個出乎意料的人。”阮殷淡淡地解釋道,她依舊試圖維持“殷淵”那高深莫測、冷麵師兄的形象。成浩然並沒有得到更進一步的迴答,但也沒有追問,隻是轉而看向了樓梯,等待李榮帶著他的人上樓。


    李榮這大商人的體質武功的確是遠遠不如成浩然,這點光是從這上樓速度便可知道。他們等了好久,才見李榮麵帶不失禮貌的笑容走了上來,一邊走一邊還對他們問候道:“殷兄!嚴妹妹!成兄!李某我遲到了,待會兒自罰三杯!哈哈哈!”


    “沒事。”成浩然哈哈大笑。


    這兩位黑道巨擘對著笑了一會兒,從嚴淵的角度來看,這兩人的笑聲之中都沒帶上任何誠意,估計心底裏都在考慮著怎麽黑吃黑呢!不過嚴淵和阮殷此時可來不及揣測他們倆的心理狀態,他倆正看著李榮帶來的人一臉懵逼著。


    除了那個麵無表情的男人以外,跟著李榮上了樓的一對男女不是別人,正是那離歌與謳歌兩兄妹!


    ——媽耶!這什麽神展開?!他們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嗯?殷兄、嚴妹妹,你們倆怎麽了?”一旁的李榮注意到了嚴淵和阮殷的錯愕表情,頗有些意味深長地問道,然後順著他們倆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離歌與謳歌,然後很是自然地介紹道:“這兩位是我一位京城的朋友的後輩,正巧來潭州作客,我便帶著他們來見見世麵。”


    “你們好,在下離歌,這是鄙妹謳歌。”離歌對嚴淵和阮殷一如既往地露出了微笑,而一旁的小謳歌則瞪著眼睛瞅著嚴淵和阮殷,仔細辨認了好久還是迷迷糊糊地,有些不太甘心地問道:“兩位……我們有見過嗎?”


    “……”阮殷愣了愣神,很快也冷靜了下來:“見過的,我們訂的是同一家客棧,不知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過我們,但我見過你們。”


    “哦!”小謳歌恍然大悟,不再對此做任何疑惑,隻是乖巧地躲到了自家老哥的身後。但阮殷所說的話隻是打消了謳歌的疑問,李榮也是知道這個“事實”的知情者,臉上的表情自然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一旁的離歌深深地皺起眉頭,開始仔細打量起嚴淵和阮殷。


    ——他不會是看出來什麽了吧?


    嚴淵稍稍一愣。


    他對離歌的接觸有限,了解不多,但在有限的接觸與了解之中,嚴淵能夠知道離歌是一個多疑多思的人,雖然因為接觸有限而不能知道他的智謀程度,不知道他是“好謀無斷”還是“足智多謀”,但光是這一個表情,就足以嚴淵對他提起警戒心。


    ——不過我們的身份經曆都沒有任何問題,就算離歌起意去查,他查到的也是有別於“嚴淵、阮殷”的情報。而易容則更加不會有問題了,且不論他的易容術水平到底有多麽高超,光是這反串易容就利用了一般人的思維盲區,基本不可能有人想得到的。


    ——當然,這些問題應該也不是問題了,待會兒宰了這成浩然、李榮,轉身就跑路,管他離歌起不起疑呢!


    嚴淵飛快地判斷完了情況,接著發散性思維接著發威,開始思考起離歌謳歌的來曆來。


    ——李榮說他們兩個是他“京城朋友的後輩”,首先這個京城的朋友就很讓人起疑。李榮的根基就在這潭州城,從狄秋雲提供的情報來看,他一生沒出過潭州城,哪來的京城的朋友?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個所謂京城的朋友,更有可能和他頭上所站著的人有關!甚至他所說的那個人就是他背後的背景!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的話,那離歌謳歌是什麽人?那位不知身份的大佬的後輩?這種人物需要找李榮來看看眼界嗎?搞笑呢!而且這種重要的人怎麽可能帶到這鴻門宴上來?他李榮沒有做好被黑吃黑的準備嗎?


    ——所以……離歌和謳歌是保鏢,是李榮通過背後那位大佬的關係得到的保鏢,他們為了什麽目的特意來的潭州,而李榮正巧借來保護自己。這種可能的可能性很高……


    ——但他倆真的有戰鬥力嗎?離歌不談,弱雞一個。小謳歌……我看不出來有多強,想來最多也就是一個人階吧?


    嚴淵還在神遊天外,思考東思考西,而就在他這思考的片刻時間裏,李榮帶著他的人已經就坐,那個一直緊緊跟在他身後的男人並沒有坐下來,而是繼續呆在他的身後,麵無表情地站著,至於離歌與謳歌也沒有像是成浩然的小弟一樣跑到另一張桌子上坐下,而是被李榮帶上了他們這一張桌子,就坐在他的身邊。


    成爺對此什麽都沒說,不知道他是城府極深不願開口,但是真如他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


    ——他從小謳歌一露麵就多瞥了那身材霸道無比的小老妹好幾眼,在與李老板寒暄過後,更是肆無忌憚地轉動視線,在她那副好身材上掠過來掠過去,讓小謳歌小臉微紅,不得不躲到了自家老哥身後。就是入座後,他也沒有收起自己的視線,而入座之後,謳歌可就沒地方躲了,隻好呆在座位上不自然地扭動身體。


    嚴淵和阮殷坐得靠的近,此時不引人注意地交換了一下視線,達成了“幹死成浩然,小謳歌是我的”的共識,並且對成浩然這毫無忌憚的視線表示抗議!


    但他倆誰也沒有開口製止成浩然的行為,一方麵是因為這個老色胚也就過過眼癮而已,而另一方麵則也是因為這個時候不便提出這種事情。


    因為這不是這場鴻門宴的重點。


    “成爺,李老板。”阮殷站起身來,向這兩位敬酒,“今天我們歡聚一堂,也算是緣分,何不一醉方休,交個朋友做個兄弟,這樣我們的合作才能更加緊密嘛!”


    “殷兄說得挺對!李老板,我們今夜不醉不休!”成浩然哈哈大笑,一下子站了起來。


    而李榮同樣微笑著,他的笑容不想成浩然那般的江湖氣息濃重,這是隻屬於商人的狡詐笑容,也是屬於那種城府極深的政客的笑容,沒人能夠從中看出他的深淺。見到阮殷與成浩然全都站起身來敬酒,他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舉起酒杯,但沒先敬阮殷、成浩然,而是先一步對著嚴淵說道:“嚴妹妹,在與成爺殷兄暢飲之前,我敬你一杯。”


    李榮和成浩然不同,和成浩然接觸的時候,隻有阮殷一人,成爺自然以為這兩人之中主事的是阮殷。而與李榮接觸的時候,嚴淵和阮殷都到了,從李老板的視角來看,這二人之中主話語權的……應該是這位嚴小米才對!


    當然,事實與李榮所猜測的略有差距,以他們兩個的相像和默契的程度,誰主事誰謀劃根本就無所謂。也不一定得是嚴淵主事,阮殷也是可以獨當一麵的。


    “啊?”嚴淵一愣,然後臉上帶上了俏皮的笑容,冒冒失失地站了起來,然後拿著手中小巧的酒杯少少地倒了一些酒,脆生生地說道:“李老板,小米我不太會喝酒,就……就就先幹為敬啦!”


    嚴淵說著,閉上了眼睛,動作浮誇地將手中的酒杯一揚,結果酒直接撒了出來,一滴都沒到嘴裏,全撒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濕了一大片!嚴淵做出小女生一般的尖叫,一旁的阮殷臉上帶上了抱歉的意味,將酒杯一放,拿起餐布幫嚴淵擦了擦濕了的衣物,然後淡淡地解釋道:“我這小師妹從小就不會喝酒,還請李老板見諒……她這一杯,就由我來代喝吧。”


    嚴淵在一旁吐了吐舌頭,然後抱歉地低下了頭。


    李榮神色不變,點頭稱好。


    成浩然哈哈大笑,像是對嚴淵那小女子姿態感到有趣。


    而阮殷則不動聲色地喝完了兩杯小酒,然後坐了下來,將嚴淵拉到自己懷裏,為他仔細擦起衣服來,看起來不僅像是一對師兄妹,而且還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


    這倆貨的演技實在驚人。


    一個做小女子姿態毫無違和感,一個做冷峻師兄也體貼帥氣瀟灑。


    任誰也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女裝大佬,一個變態磨鏡女。


    成浩然和李榮自然看不出來,小謳歌看起來也天真的緊,更是一點疑心都沒有,隻覺得眼前這一對真是神仙眷侶。這一桌上始終對他倆的行為保持著微妙看法的,就隻剩下離歌一人,嚴淵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著什麽,隻是看見了他正在思考著的表情。


    中國人談生意自古都在這飯桌之上,幾杯酒下肚之後,生意便談得更加順利了。如今這個飯桌也是如此,天啟閣很快便將一桌好菜上齊了,李榮一邊舉著酒杯一邊慫恿著桌上一圈的人多動筷子多吃菜。但成浩然看起來卻一點吃菜的心思都沒有,一心要和李老板拚酒!他開始還喝著天啟閣提供的酒,但沒喝幾盅便嫌棄這酒樓的酒不夠過癮,唿喚著自己的小弟運來好幾壇好酒,一個勁兒地喝酒,一共沒動過幾次筷子。而觀察一下其他人,這吃飯的氣氛似乎不濃重,離歌謳歌兩兄妹在一旁當做陪襯,一人抱著一盆菜,一個勁兒地吃,就是死活不吃其他菜。而李榮所說招唿著其他人吃菜,但他本人也挑剔得很,隻挑了幾個菜吃,據他自己所說是因為有忌口,隻能吃這幾個菜,但嚴淵覺得他大約在其他的菜裏下了些什麽不可見人的藥吧。


    於是機智的嚴淵跟著李榮,一個勁兒夾著那幾個菜,其他一大桌大魚大肉愣是沒人敢動過筷子。這一桌子上的都是聰明人,大家揣著清楚裝糊塗,沒人肯上這麽簡單的陷阱,整個飯桌上毫無顧忌地動過筷子的,就隻剩下了阮殷一人。


    冷峻瀟灑的大師兄在這一桌好菜麵前毫不猶豫地崩了人設,一雙筷子舞動地如同刀劍一般犀利,而在發現沒人和自己搶菜之後,阮殷才稍稍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開始優雅地進食,但筷子的目標依舊是那些沒人敢吃,一看就下了藥的好菜。


    ——完全詮釋了愣頭青這個詞語,你沒看到一旁的李老板臉都笑歪了嗎?你一會兒要是真中毒了,我可救不了你啊!


    嚴淵翻翻白眼,但沒有像李榮所想象地去提醒阮殷。嚴淵不好開口,也沒有必要開口,阮殷不是那種莽撞、愚蠢的人,也不是貪嘴到失了智的人,他之前已經提醒過她有關下迷幻散的事情了,阮殷又不傻,她敢這麽吃一定是有自己的主意和辦法。


    ——不用提醒。


    他在心中默念道,然後轉而看向了成浩然與李榮。


    “成爺,不知您打算怎麽買我的藥啊?”


    李榮開口道。


    ——終於開始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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