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動剛剛醒來,便掙紮著爬上了馬,眾人一番勸說,卻是沒有絲毫用處,白動是鐵了心要迴運糧隊。


    “我隻是來見一見王先生,看一眼舍家為國的義士長什麽樣,如今王先生見到了,也便沒有什麽遺憾了,”白動說道。


    作為運糧隊的主官,白動向自己的宿命出發了。


    木通自然也是要走的,就跟在白動後麵,隻是給木河留下了兩個什的親衛,也就是二十個騎兵了,都是精挑細選的年輕人,跟木河的年齡差不多,這些人會一直跟隨在木河身後,或許以後,會成為木河的臂膀。


    木通這是在為自己的兒子積攢力量,鋪路了。


    同時,木通也留下了大批的殘缺武器,這些東西融了之後,將重新做成馬鞍馬蹬馬蹄鐵,裝配給留下的騎兵,對於馬鞍馬蹬馬蹄鐵,木通同樣是十分看重的。


    木河卻很識趣的多要了一些,還有一匹馬,一張弓和寶貴的一壺箭,這些都是準備送給瘦猴的,相信箭術出眾的瘦猴肯定會喜歡的,作為王良新收納的學生,跟老師的唯一的追隨者搞好關係,自然會受益無窮。


    “如果有什麽事,記得來傷兵營……包括白動的事,也是一樣……”王良偷偷對木通吩咐道。


    王良信命,可不服命,還想再試一試,既然能來到幾千年前的秦國,便已經是逆天改命了,還怕什麽不成。


    傷兵營貌似恢複了平靜,卻是外鬆內緊,可以下地行走的傷兵們不再是無所事事的等待傷愈歸隊,全部被編入了護衛屯,護衛屯的訓練也更加嚴格,一些簡單改良過的兵陣也加入了訓練內容。


    王良把瘦猴木河等人統統踢進了護衛屯,把柴大也叫了過來,指著柴大鼻子問道,“會操練嗎……”


    柴大立馬嘿嘿嘿的笑了起來,王良訓練柴大他們的時候,這幫兵痞子可沒有少挨罵,著急的時候王良伸手就揍,絲毫不會客氣,別看王良的武術不是頂尖的那種高手,可哪是在現代,武術經過了幾千年進化提純的,擱在這個時代,整個護衛屯沒有一個人是王良的對手,也隻是幾個迴合就被王良打趴下,與其說是王良訓練出來護衛屯,倒不如說是王良打趴下了整個護衛屯,也是沒有辦法,這個時代的人,就是崇拜強者,尤其是一幫打架不要命的老秦人,王良獵殺狼王的傳說雖然廣為流傳,但真正經曆過的可沒有幾個。


    在王良拳腳下混出來的柴大,自然懂得如何操練。


    “可是,他的傷……”柴大指著木河悄悄問道。


    “不死,就先練著……”王良狠狠說道。


    不收則已,一收到底,想做王良的徒弟,看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想當年王良的父輩教育王良的時候,王良可是練功練到死的心都有的,還不照樣熬出來了。


    黃昏,暗紅色的太陽馬上就要落山,餘光灑滿了整個少梁高地,少梁高地的北麵,一個小山丘上,秦軍的大營便駐紮在這裏。


    現在的秦軍大營裏,日子可並不好過,整個大營已經斷糧五六天了,就是國君贏師隰嘴裏,使勁嚼著的,也是原本喂馬的黑豆,更不要說普通的士卒了,用一句毫不客氣的話說,你有一把草吃,已經是生活不錯了。


    白天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惡戰,戰況卻並不理想,贏師隰的心情也十分的糟糕。


    上午的時候,仲公子嬴渠梁的步兵營率先先魏軍發起了衝鋒,卻是被魏軍快速調動部隊給擋住了,隨後便是魏軍弓箭手弩手的攢射,箭支潑雨般的射過來,形成一片片的烏雲,一掃就是一大片,愣是把步兵營給打了迴來。


    大公子贏虔帶領騎兵直衝魏軍的魏武卒本陣,很快便陷了進去,如果不是贏師隰救援及時,隻怕就再也出不來了。


    魏國主帥公孫痤用兵不咋地,隻是仗著兵精糧足,死命防守,想要將秦軍耗死在這裏,贏師隰雖然心裏明明白白,卻也無計可施。


    誰讓自己家底窮,人家家底厚呢,再這樣下去,秦軍真要被耗死在這裏了,秦國是真的耗不起了。


    戰事持續到下午,雙方皆是人困馬乏,贏師隰一發狠,調集了所有的騎兵,想要一擊突破公孫痤的中軍大陣,眼看著就要成功了,魏國公子卬帶領的魏軍援兵卻是及時趕到了戰場。


    秦軍無力再戰,隻好收兵迴營。


    天不佑秦國,贏師隰也無可奈何,隻是咬牙切齒,將嘴裏的豆子嚼的嘎嘣響。


    “糧來了……糧來了……”幾騎輕騎快馬馳入大營,邊跑便興奮的大喊。


    糧食終於來了,贏師隰心中一喜,快步走出大帳。


    運糧隊的糧車排成一列,魚貫而入,走進了大營,周圍擠滿了士卒。


    “快去維持秩序,叫各營將官前來分糧,”贏師隰吩咐一聲,很是高興,手裏有了糧食,還怕魏兵個鳥。


    白動看到了贏師隰,急忙上前幾步,雙手抱拳,單膝跪地,向贏師隰行禮。


    “稟報君上,櫟陽令奉命征糧,四千石糧,悉數運到……”


    白動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站在一旁的贏虔打斷。


    “四千石,怎麽隻有四千石,不是要征糧八千石嗎……”贏虔驚叫道。


    贏虔是贏師隰長子,高大威猛,生性耿直,每每衝鋒皆是一馬當先,跟贏師隰性情很是相像,是軍中難得的衝鋒陷陣的猛將,雖然是庶出,卻也深受贏師隰的喜愛。


    聽到隻有四千石糧,深知軍中情況的贏虔立馬就著急了。


    “四千石糧,夠幹什麽用……”贏虔叫道。


    贏師隰也是臉色大變,原本的笑臉瞬間陰沉下來,死死的盯著白動,想聽白動解釋。


    “原本征得糧食一萬石,運糧途中遭到魏兵偷襲燒糧,我等奮力撲救,也隻剩下了這四千石……”白動如實稟報道。


    “廢物……”贏師隰怒發衝冠,暴喝道,“連魏兵都抵擋不住,要你何用,拉出去砍了……”


    一萬石的糧食,隻剩下了這四千石糧,贏師隰要氣瘋了。


    兩名士卒上前按住白動,卻被白動猛的推開了,對於這個結果,白動也是早有準備,反正是要死了,白動也豁出去了。


    “稟報君上,櫟陽百姓早已無糧,這批糧食多為他人捐贈,白動有捐糧人花名冊,請君上過目,以示嘉獎……”


    白動從懷裏掏出竹簡,雙手奉上。


    “糧都燒了,還有什麽嘉獎……”贏虔氣憤不已,抽出腰間天月劍,一劍揮去,將竹簡削成兩段,散落一地。


    劍氣烙過麵容,白動麵色灰白,更是心如死灰,贏虔性烈如火,高高舉起天月劍,當場就要斬首。


    “劍下留人……大哥,劍下留人……”遠遠的,嬴渠梁跑了過來,邊跑邊喊。


    嬴渠梁年歲比贏虔為小,卻是正妻嫡出,性格卻跟贏虔相反,氣度沉穩,善用謀略,對這一點,做為哥哥的贏虔也是非常的佩服。


    嬴渠梁原本在傷兵營安慰傷兵,聽到運糧隊到來,便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卻看到了這一幕。


    嬴渠梁與櫟陽令白動交好,這也不是什麽秘密,軍中將領誰也知道,早年白動遊曆櫟陽時,兩個人就認識了,白動的櫟陽令,還是嬴渠梁向國君舉薦的呢。


    見是嬴渠梁,贏虔手中的天月劍猛的一抖,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你要為這小子求情……”見是嬴渠梁,贏師隰怒極反笑,陰沉沉的問道,“你能變出六千石糧食……”


    嬴渠梁當然變不出糧食來,一整天的時間,嬴渠梁也隻是嚼了一把黑豆,一連放了幾個臭屁,便已經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嬴渠梁還不明白到底怎麽迴事呢。


    嬴渠梁求助的看向大哥,贏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的說了一遍,嬴渠梁心裏便是嘎噔一下。


    現在,在秦軍大營裏,糧食比金子都寶貴,一下損失了那麽多,這個情,不好求啊。


    但這個情,卻是必須要求的,拋開兩個人的交情不說,現在秦國最缺的是什麽,除了糧食,便是人才了,白動雖然不是什麽大才,卻勝在兢兢業業,熟悉櫟陽的政務,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公父息怒,”嬴渠梁急忙說道,“我國精銳盡在於此,運糧隊中多為老幼,糧道漫長,糧道巡邏斥候多為臨時征召,少而散,縱有紕漏,在所難免,魏軍突襲糧道,早有預謀,實在是難於抵擋……”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贏師隰苦笑著揮手打斷。


    有些事情,嬴渠梁知道,贏師隰自然更是明白,所有人也都明白,隻是誰也不願意去想,不願意去說。


    糧食被燒了,自然是變不迴來,一番苦笑,贏師隰也早已經沒有了殺人的心思。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打八十鞭,以儆效尤……飽食兩日,養精蓄銳,決一死戰……”咬著牙,一字一嘣的說完,贏師隰轉身迴帳去了。


    八十鞭,正常人也得殘廢,更不要說白動有傷在身,這跟砍頭也沒有多大區別。


    嬴渠梁還要求情,卻是被贏虔攔住了。


    過猶則不及,這已經是君上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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